只是今日这场戏还未落幕,乔虞刚躺下,还未睡熟,就见夏槐悄步走了进来:“主子,瑶华宫那儿传出消息说是已经确诊了,简贵妃娘娘有孕了。”
乔虞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股烦躁油然而生:“动作倒是快。”
宋蓁蓁刚把这事儿捅出去,那边就顺势请了太医报告了这个好消息,眼下这事瞧着,等会儿到了瑶华宫又是一道风波。
“罢了,快扶我起身吧,礼备好了么?”
“回主子的话,奴婢挑了一整套金镂空海棠花镶珠头面,是简贵妃娘娘喜欢的样式。”
乔家虽是平民出身,但百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家底,乔母担忧小女儿太过单纯不知事会受委屈,在入宫的时候偷摸给她塞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几次皇上及皇后各嫔妃的赏赐,乔虞的小库房已经可以说一句资本丰厚了。
那套头面是乔母嫁妆里的压箱宝贝,她这么送出去实在不舍,更何况简贵妃从小被整个家族如珠如宝的教养大,见过多少奇珍异宝,这套头面指不定还入不了她的眼,随手就丢了。
乔虞思索片刻,道:“我记得皇上之前送了我一尊白玉送子观音?”
“是,”夏槐愣了愣,立刻想起来了,有些着急,“可是主子,那可是皇上送的,是对您的看重,喻意不凡呐。若送了出去,触怒了皇上可怎么好?”
想当初她们还高兴了许久,觉得皇上对主子动了真情才期望甚大,盼着主子能诞下皇子来。主子动了心思将它送给简贵妃,皇上难免觉得一片心意被糟蹋了,如何能不生气呢?
乔虞捻起一串菱花纹耳环带在耳侧,凝视着镜子中容色娇美、纯然干净的面庞,语气淡淡:“你去拿来吧,皇上那儿我自会与他说。”
夏槐无法,只能应下,转身去了小库房。
简贵妃从嫁入成王府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这才是第二次有孕,自然是大喜事,瑶华宫外还挂上了鲜艳夺目的红灯笼,只盼着喜气再多些。
“哎呦,主子,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往那样随自己的性子来。”身穿枣红暗纹褙子的妇人一脸笑意地掀开降香黄檀木并蒂莲花大床上的锦缎流苏帘,笑盈盈地道,“主子睡了这么久,都还未用膳呢。”
正是简贵妃陪嫁的乳娘,陶嬷嬷。
“用什么都没胃口,还用什么!”一道娇喝,声线婉转妩媚,偏偏透着一股子率气娇蛮,让人听了简直要酥到心里去。帘子掀开,简贵妃云鬓微乱,露出一张丰神冶丽、瑰姿艳逸的容颜来,她带着恼意,瞪了陶嬷嬷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便压过了盛日里最浓艳夺目的桃花,其灼灼风华,一颦一笑间韵致张扬、尽态极妍。
“自从有孕以来,成日吃不下,睡更睡不好,好不容易能见着皇上一面,没说几句贴心话呢就闹腾的不行,”简贵妃皱了峨眉,盯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竟露出些许烦躁来,转而又是担忧,急急问陶嬷嬷,“嬷嬷你说,皇上没被本宫吓着吧?”想到昨日皇上过来,脸色虽然瞧不出什么,可她与他一起这么久,下意识地总感觉皇上心里装着什么,不如以往体贴交心。
难不成,皇上真的怪她瞒了有孕的消息?
她唇抿得更紧,看着陶嬷嬷不由露出了几分怨怪:“皇上定是怪我瞒着他,不信任他,才与我生气的。”当初是陶嬷嬷说她孕相不好,孩子不一定保的保不住,怕皇上知道了伤心之下气她没保护好龙胎,才千方百计瞒了过去,细心养了三个月,让她好一顿折腾,好歹留住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喃喃着,“早知道就不要他了。”
陶嬷嬷前边还沉默着听简贵妃念叨,她是了解自家主子的,从小被宠惯了,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这般顺风顺水,导致她遇着一点不如意的就会心生怒意,她是主子的乳娘,情分不同他人,主子气起来也不过念叨几句,到不至于像旁的宫婢奴才,动辄打罚。
然听简贵妃最后一句说出来,一时惊骇难言,顾不得规矩,急得就差扑上去捂她嘴了:“我的主子诶,这话可真不能乱说啊,让老天菩萨听见万一、万一真收了小皇子回去,可了不得了!”
“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嬷嬷不用这么担心。”简贵妃颇不以为然,姿态慵懒地起身,身旁候着地宫女忙为她穿衣梳妆,“本宫知道这个孩子是本宫、也是家族的希望,本宫自然是盼着他能好好生下来的。”话是这么说,她明艳的眉眼间可没半点认真的意思。
陶嬷嬷不由苦笑了一声,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更得仔细看着主子才行。
“对了,新入宫的那些新人们都怎么样了?皇上最宠谁来着?”简贵妃挑眉问道。
这些日子她胎相不稳,旁人怕她受了刺激,宫内一应事情能瞒的都是瞒着的。
陶嬷嬷笑着上前扶着她前往梳妆柜前坐下,答道:“左右不过一两个,皇上也就贪新鲜罢了,主子放心,无人能越过您去的。”
“真的?”
“那是自然,昨日侍寝的便是新人里最受盛宠的乔嫔,可只要说娘娘您不舒服,皇上不就过来了么?”陶嬷嬷低声安抚道,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若知道皇上去临幸了她人,虽会生气最多也就摔个杯子骂骂下人,可若知道皇上对谁的宠爱超过了自己,那才叫瞋目切齿狂风怒号呢。
头疼的是这个“谁”还不单单指后宫的妃嫔……思绪间不由得想起了跟随着太后一起去了五台山养身求佛的大公主,陶嬷嬷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发麻,生出几分后怕来。
抬眼看向简贵妃肚子里的小主子,更是有些心惊肉跳。
简贵妃并未在意陶嬷嬷的异常,她一向率性自我,除了皇上,旁人在她眼中都不大重要,听闻这话心下恨恨,得找个机会好好看看那位乔嫔老不老实。
转而又想起了之前揪出来那些不老实的奴才:“之前抓出来的那些贱婢呢?查出来是谁的人没有?”染着朱色蔻丹的玉手拂过梳好的发髻,语气阴冷,“可是皇后的手笔?”
陶嬷嬷轻声回答:“这些人刚抓起来就自尽了,皇后娘娘在宫中的资历比主子您还不如,应当不会有这样的人手。”
简贵妃嗤笑一声:“她没有,她那个好姐姐还没有?”她美眸射出数到冷光,一抬手讲台面上的东西都挥了下气,此起彼伏地脆裂声透着戾气,宫婢们忙跪在地上,膝盖被碎片割出血也不敢哀求,仅苍白着脸色说着,“主子息怒。”
“元孝?哼,那个贱人,好不容易盼到她死了,又找了她妹妹来压着我,王家!简直欺人太甚!”
陶嬷嬷一边示意奴婢们悄声把地上都收拾干净,一边对着简贵妃柔声安抚道:“元孝皇后已经亡故了,连着大皇子都没了,是主子您赢了,您何必再记着过往那些事呢。”她从盒中拿出甲套,小心地给简贵妃带上,“至于现今这位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只要您能平安诞下龙子,便是皇后也拿您无法了。”
简贵妃闻言回嗔作喜,勾唇而笑,得意道:“是了,皇上喜欢孩子,只要本宫生下皇子,皇后再也不能与本宫争锋。”
陶嬷嬷满意一笑:“娘娘这就对了,咱们现在已经占了上风,只要您放宽心,一切都会更好的。”
这时,门外瑶华宫领事太监赵保福来传话:“奴才拜见主子。回禀主子,各宫娘娘都带着礼求见主子,要像主子道喜呢!”
“哦?都来了?”简贵妃眸色流转,越发显得明艳迫人,红唇微挑,“正好,几月不见,我也正想着这群妹妹们呢。”
乔虞到瑶华宫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本想着拉上乔韫一起,只是想想她大约是要跟着嘉贵嫔一起来的,无论尽早嘉贵嫔是为什么找上她,现下却不能让自己再“受人瞩目”,所以才故意晚了些,等到人多了才不起眼再加进去。
也幸好说简贵妃孕相不好刚刚起身,众人都等在外面,她来的早晚更是没人在意。
等了一会儿,才见宫婢传话说贵妃娘娘备好了茶点,邀请各位殿内谈话,乔虞随行逐队一道进了瑶华宫。
瑶华宫与坤宁宫相比,前者处处精美奢丽,后者样样端庄循礼;坤宁宫见“高”,瑶华宫见“贵”。瞧着那柱子上都刻了满满麒麟驾青云的图案,那一根根须仿佛还嵌着金丝,乔虞刚感慨了一下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奢靡,一转头就见宫婢端上来的雪燕白玉甜羹,满满一碗,跟白开水似的,盛在青玉瓷小碗中清透幽亮,好看得不行,她沉默了一瞬,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万恶的金钱啊。
不一会儿简贵妃总算出现了,乔虞跟众人一起行礼请安,垂首看着被衣袖遮盖的手腕处,凝眉不解。
这小半月下来,她陆陆续续地几乎将这宫里的妃嫔都认全了,却从未有什么感应,她本以为时隔十年再次有孕的简贵妃是变异的灵魂体之一,可现在……也没有什么感觉。
难不成她们还未入宫?那她得在这儿呆多久?
乔虞咬了咬唇,行完礼后便坐回原位,垂眸看着自己宫装上的锦绣,安静不言。
不知多久,简贵妃突然出声:“前些日子新入宫的妹妹们不知有没有来?乔嫔…是哪一位?”
“听闻近来颇受皇上宠爱,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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