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恩浩荡(1 / 1)

雀翎宫屋檐左右雕刻着孔雀头,眼珠子镶的是绿宝石,一眼望去活灵活现。

金甲侍卫站在门口,伸手拦住了沈延玉他们。不多时一个身穿道袍的白须老者手拿拂尘从里面走了出来。旁边的太监冲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领着沈延玉进去了。

沈延玉跟着那太监进了大门,屋内烟云缭绕,她忍不住暗暗皱眉。屋内放着一座道家丹炉,那些烟雾就是从炼丹炉里面传出来的。没有生火,应该只是点了某种熏香。

早就听闻她父皇这些年突然一心求仙问道,看来是真的了。一个太奶奶礼佛,一个父皇信道,真是有意思。

“启禀皇上,五公主到了。”太监上前一步通报。

“延玉见过父皇。”沈延玉向座上的人行了个礼,低眉顺目。

“抬起头来。”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沈延玉抬起头,就看见她父皇穿着明黄色龙袍,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听说,你这几日在博景台倒是出尽了风头。”

“父皇言重了,延玉不过侥幸赢了几场,斗蟋这事,也是看了几分运气。”沈延玉面上恭恭敬敬的,不敢夸大。

“你将老四都赢了,也不算侥幸了。”皇上喜欢斗蟋,想来也是听说了最近她在博景台的事,看起来饶有兴趣,“你那白虫,可带来了?与朕瞧瞧。”

沈延玉接下腰间的竹筒,递给了旁边的太监。那太监接过竹筒就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凑近了看竹筒里的白头蛐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直接就拿过了竹筒,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是你养的?”把玩了一会儿,皇上才看向了座下的沈延玉。

“回父皇,是延玉所养,我那儿还有只红虫,论实力,也只比这白虫略为逊色。”

听到她的话,皇上倒是来了兴趣,直盯着手里的竹筒。

沈延玉仰头看着他,恭敬地开口:“父皇,延玉不擅斗蟋,只擅养。这几日能赢,不过是凭借着这白虫的天分,它落在我手里倒真是委屈了。论起斗蟋,还是父皇高明,这白虫在父皇手中才算有机会大显身手。”

”既如此,朕就收下了。”

皇上似乎早就想要这只白虫,就等着沈延玉主动开口。他将那只白虫递给了旁边的太监,让他放进专门喂养蛐蛐的青花海兽纹虫盆中,那虫盆乃是上好的官窑所烧,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你刚刚说你擅养蟋,可是真的?”

“延玉不才,说到养蟋,也自认为有几分造诣。”沈延玉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成竹在胸。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抬手让旁边的太监端过来一个虫盆递给了沈延玉。

“这是前几日徐州知府进贡的紫阎罗,一直长鸣不停,你可能看出有什么问题?”

沈延玉揭开盖子看了看,里面躺着一只紫虫,血红牙,生着一对阴阳翅。都说紫虫多出枭将,这只一看就是极品。一直在鸣叫,还不停地纵跳着。好虫不长鸣,这样肯定是生病了。

“延玉可以一试。”

得到皇上默许后,沈延玉挽着袖子,捏住那只紫阎罗耐心地观察。看它腿脚有力,应该不是积食,身上也没有被咬伤的痕迹。等她再仔细看时,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颇有些尴尬。

“回父皇,这紫阎罗应该是体内有暗疾,所以长鸣不已,依我看,这几日用柳树根煎水,放凉了给它泡澡即可。”

沈延玉这话半真半假,什么体内暗疾,其实就是这紫阎罗发情了。不过这话说出来总归还是不雅,她只好换套说辞。

皇上命人去煎了柳树根水。期间问了她一些养蟋和训练蛐蛐的方法。她对答如流,倒是让皇上十分满意。

不多时,一个宫人端着放凉的柳树根水进来了,又将紫阎罗放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它的叫声倒是真弱了些。

“不错,你倒有些法子,”皇上似乎也很偏爱这只紫阎罗,连带着对沈延玉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你现在住在何处?”

“回父皇,延玉住在留芳阁。”

留芳阁?皇上倒是忘了有这么个地方。旁边太监轻轻提醒:“皇上,留芳阁在东北角,离这儿一个多时辰的脚程。”

“这附近可有宫殿空着?”

“回皇上,流萤宫还闲着。”太监低头回答。

皇上看向了沈延玉,淡淡地开口:“你今日治好了紫阎罗也算有功,斗促织的日子也快到了,住在留芳阁太远。这几日你来帮忙养蟋,免得出什么岔子。

太皇太后早就提过让你搬得近些。你回去同你母妃说一声,过几天你们就搬去流萤宫吧。”

“多谢父皇。”沈延玉跪伏在地,听声音是感恩戴德,暗地里却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的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看来早已忘了她母妃是谁了,连她去世了都忘了。

“德兴,你去安排一下。”皇上吩咐了旁边的太监德兴去办流萤宫的事。

“今日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过几日德兴会去领你来。”

“谢父皇,延玉告退。”沈延玉行了个礼,就跟着德兴出去了。

烟雾的熏味绕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下了台阶,那太监德兴向沈延玉做了个揖,耷拉着眼皮子:“咱家是要恭喜五公主了,皇恩浩荡,您这福分可不浅呐。”

“大人哪里的话,不过是父皇垂怜罢了。流萤宫的事,麻烦您了。”她抬了抬手,又往德兴袖子里偷偷塞了一串珠宝。

“五公主是个明白人。”德兴得了好处,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五公主还是个上道的,他自然还是要点拨几句。

“公主可记着,流萤宫不远处是奉月宫。”说完这句话那太监就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低头向她告辞了。

沈延玉看了看德兴的背影,他刚刚提到了奉月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奉月宫住的是白贵妃,按道理来说,沈和真她们还没有及笄,应该也是住在奉月宫。也许德兴只是让她不要去招惹沈和真吧。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皇上会让她搬去流萤宫这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徐焕跟她说过,皇上斗蟋成瘾,每年强制各地官员进贡几百只蛐蛐,甚至很多人能因此加官进爵。初时她还不太相信,今日真是见识到了。

沈延玉好笑地摇了摇头,这还真是荒唐。

过了几日,太监德兴就如约来了留芳阁,左右领了几个人来帮她收拾行李。

沈延玉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搬的,带好了她母妃的一些遗物和几件衣服就走了。

留芳阁的大门被锁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舍不得,门口那棵桃树枝繁叶茂。

这里有很多她和母妃的回忆。

“公主走吧。”德兴在催她了。

沈延玉最后看了一眼留芳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她就不能回头。

行了许久,弯弯绕绕,她才跟着德兴到了流萤宫。这里虽然也颇为幽静,却是比留芳阁看上去好了许多。

雕栏画柱,琉璃青瓦,漆红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流萤宫”几个字。

沈延玉进了门,里面颇为宽敞,院子里种着一排桃树,中间是正厅,左右分了好几个房间。

“五公主好。”一排宫女向她行礼,看样子是早早地就侯在这里了。

沈延玉倒是被这阵势吓到了。旁边的德兴同她解释:“太皇太后听说您搬来了流萤宫,就吩咐咱家给您分派些宫女,日后就由她们伺候您起居。”

“不必了,大人。我一向清静惯了,这么多人反倒不习惯,您还是让她们回去吧。”人多嘴杂,而且这么多年了,她也是真的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公主,流萤宫不可没有洒扫的丫头,您还是收下吧。”

沈延玉拧不过他,又是太皇太后的恩赐,她只好退了一步:“我年纪还小,一个人留下伺候就够了。”

德兴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想着自己从沈延玉那儿也捞了不少好处,也就由着她去了:“那公主挑个顺眼的吧。”

沈延玉走到那一排宫女面前,挨个看了看,这些人年纪有大有小,都低眉顺目的。

她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圆脸宫女:“就她吧,其他人可以散了。”

那个被指的圆脸宫女向她行了礼,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看着十分讨巧。

一切安排妥当,德兴也领着人走了。

沈延玉坐在正厅里,圆脸小宫女垂首立在一旁,一双眼睛还偷偷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何时入的宫?”

“回公主的话,奴婢叫小满,今年十四,入宫一年多了。”那个叫小满的宫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话。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沈延玉点了点头。她就是看她年纪最小才把她留下的。在宫里混的时间越长,心思就有可能越歪。

“想来我是谁,德兴也跟你说过了。日后你跟着我,安分守己就行了。”

这个小满看着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沈延玉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她还不够格入那些大人物的眼。别人也懒得费心思来害她。

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她现在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万一哪天挡了谁的路,她可就遭了。

“公主,奴婢不会有坏心思的。”那小满看着沈延玉一脸严厉,倒是有几分害怕。

“你也不用害怕,我又不吃人。总之我说的,你记住就行了。”沈延玉一贯吃软不吃硬。看她那怯生生的样子,看来自己是把她吓到了,就放柔了语气。

小满眨着眼睛看向她,用力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公主吩咐的事,奴婢一定会好好记着的。”

“好,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去西阁挑一间你喜欢的房间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要收拾一下的。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再叫你的。”

“谢谢公主,”听到可以自己选房间,小满似乎有些高兴,向她道了谢,“那奴婢先去收拾房间了。”

沈延玉点了点头,小满就退下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四处看了看房间的摆设。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昨日她还在留芳阁,今日就来了流萤宫。

她打了个哈欠,似乎也有些累了。宫殿深深,人影斜长。她转身准备去洗漱休息了。

之后的路,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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