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防卫过当(1 / 1)

手机端这一刀成了战局的转折点。打仗时有人见血就瘫软,而有人见血却红眼。当时老大和女儿立即瘫软,父亲却红了眼,转刀砍向紧箍着自己的老二的胳膊,老二及时收手,刀砍在父亲自己身上。好在造物主造人时是按攻击他人设计的,砍自己却使不上劲,只划破了衣服和肚子上一道表皮。父亲真正拼尽全力的是掷向仍在踹门的女婿的一刀,刀从老二的耳边疾驰而过,在空中激动得胡乱翻滚,最终刀背打在女婿的肩胛骨上,虽然隔着衣服,也疼得他呲牙咧嘴,象猪一样靠着墙猛蹭后背。

殴斗停止了。接着一批又一批的邻居来观摩现场,第一批是王宇恒叫来的,没起到什么作用,然后是警察来了,把双方有关人员带到派出所,只有老大由老太婆和葛老头护送先去医院,缝了十几针。

初步询问完情况,派出所让大号的人回家,却把父亲留了下来,关在一间小屋里。母亲带着王宇恒和弟弟来看父亲,值班警察没有阻止。没想到一家四口竟在派出所平安团聚了,还是一个单间。父亲紧紧抱着弟弟,弟弟仍是无忧无虑且无知的样子。父亲又抚摸着王宇恒的头,默然无语。

那天王宇恒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梦寐以求的真枪,却不是用来对付佟老太婆的,而是别在值班警察的腰上。

殴斗双方的口供是截然不同的。父亲坚持说对方人多手狠,自己受伤在先。开始拿刀只是想吓唬对方,所以一直没砍,是对方先要夺刀砍他,自己肚子上的刀伤和衣服上的破损就是证据。因为眼瞅刀就要被夺走了,出于自卫才不得已抡起来;而且是平拍的,正常情况下还不如对方的拳脚狠,却被对方推搡而走偏。如果自己真想砍,对方不会只受这一点伤。父亲的口供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基本上是真的,只有最关键处是假的。高明的谎言一般都掺有部分真话,用以取信,也增加自信,就如同好的大多是真实加虚构一样。

而大号说父亲那把刀是早就暗中准备好的。民警问既如此他为何不早拿出来,还要先挨打?大号说父亲就是要等到自己吃亏受伤后,再以正当防卫的名义砍人,是蓄意谋杀。这种说法使情节显得过于扑朔,过于戏剧性,民警难以信服。大号又说父亲肚子上的伤是自己砍的,这又使人联想到苦肉计。民警仔细观察了父亲,觉得他不象如此老谋深算的阴狠之辈,这种说法不如双方在夺刀时划伤推理自然而顺畅。父亲是用真话把假话带得可信了,大号则相反,是假话把真话拐得不可信了,关键就在于分寸的把握。

为慎重起见,民警对周围邻居和双方单位都进行了走访调查。王宇恒家的其他邻里关系还不错,而父亲单位因为父亲能够常年抛家舍业去野外出差,多次评选他为先进生产者。父亲肯长期出差其实是为了挣一天四毛钱的出差补助,而且吃饭免费。姥爷带着姨舅们下放农村,母亲每月都要接济他们。

对大号的调查结果却完全不同。霸道的人在哪里都霸道,这是他们的处世哲学,邻居和单位对他们家的反映都不太好。在父亲单位,那个曾被大号气走的前任小号成为一个愤怒的控诉者。而派出所对父亲的处理结果很大程度要听取父亲单位的意见,主管的行政处处长又征询父亲所在的野外队的意见,野外队领导说队里能长期出差的人不多,一定不能为此事耽误他的工作,他为了给单位创造产值常年奔波于荒郊野外,因此无暇顾家,才使妻儿无依无靠,受人欺凌的。行政处长听了很感动,也想借机扭转一线科室对后勤科室的看法,二者之间存在着类似于纳税人和政府机关的矛盾,前者养活后者,却要服从后者的管理。管理名为服务,实为权力。行政处长要体现自身的价值,便亲自带着下属保卫科科长和科里一位彪悍的蒙古族摔跤能手,拎着两瓶罐头和一些补品,代表伤人者单位去大号家看望受伤者,对方的态度也很重要。

敲门说明来意,进屋见到卧床静养的老大。大号一家都很冷淡,与来者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三人与老大握手问候,摔跤能手尤为猛烈,传递出蒙古同胞的豪迈与强壮。处长做为领导,自然要唱红脸,款款安抚,与保卫科的两张黑脸互相制衡,形成软硬兼施、恩威并济之格局。对两名下属偶尔表现出的不温婉、不礼貌的态度,处长都要及时制止。保卫科长强烈建议大号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样才不辜负拎来的那两瓶罐头——罐头在摔跤能手的手里不断地掂着,手形不象是拿礼品而象握块砖头,呈蓄势待发状。躺在床上的老大觉得如果不采纳他们的建议,自己受用的将不是罐头的内容而是包装。他虚弱的头一阵疼痛,怎么能再往伤口上撒玻璃碴子?不知来者到底是礼部的还是兵部的,罐头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用法。处长似乎看出了摔跤手的不良影响,让他去看小号家有没有人,如果没有就去派出所看看老王,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老大的心随着罐头的放下而放下,随着摔跤手的离去而宽敞。处长解释说此人总随野外队出差,负责保护人员和物品不受野兽侵害,经常与狼和熊打交道。以前总跟人打架惹事,所以我让他负责野外队,让他把多余的力气用来对付野兽。因为总和老王一起出差,两人关系好,非要跟来看看。我告诫他要注意礼貌,待人友善,但也不太好管,他仗着自己是少数民族,做事很少顾忌。惹事后处理总涉及到敏感的民族问题,反倒是派出所顾虑再三,反倒是咱们汉族吃亏。没办法呀!处长慨叹,科长也附和说真是拿他没办法,又说自己比较了解他,他倒没有故意仗势欺人的心计,就是脾气暴,脑子缺弦,做事不计后果。

老大对这个摔跤手倒是挺感兴趣,毕竟谈自己被砍是一个尴尬的话题,便转移到摔跤上来。法制不健全总会导致民风尚武,谈论别人的勇武也起到望梅止渴的效用。老大问摔跤手都参加过什么比赛,得过什么名次,表示自己以后要跟他学两招。

这次示威式的探望结束后,大号随即评价地质勘探单位的人员素质太低,风气太差,可能真是总与野兽打交道的缘故。一家人似乎都成了正义的化身,而忘了自己的成色。从霸道向正义的华丽转身,也就是退让的意思,毕竟老大头伤未愈。结论是暂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跌了自己的身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后派出所采用了父亲的“平拍误伤”说,属防卫过当;废弃了大号的“蓄意谋杀”说,并判父亲赔给伤者三十元医药费,同时告诫大号要强行闯入别人家也是违法的。父亲回到单位,就被派去出差了,案子就算结了。在没有条件做专业的现场及伤口鉴定和严密的法庭辩论的年代,周围人的舆论就起到重要作用,尽管他们没有一个是现场目击证人。这相当于有一个松散的民间陪审团,做为一个模糊的准绳辅助法律。本来法律的基础就是公序良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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