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啥?”
“没啥。”徐怀砚两手揣衣兜里脚步轻快往上走:“就随口谢谢。”
陆阅歪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今天的徐怀砚身上从发梢到脚后跟都暗戳戳洋溢着风骚的粉色气泡。
“你帽子真帅。”他冲他喊了声。
“谢了!”徐怀砚空荡荡的声音从楼道里传出来:“谢你夸我帅。”
晃悠到教室门口时第一眼就看见讲台前排坐着一个穿着毛茸茸小外套的女生,领口上是白毛毛,帽子上面也是白毛毛,衬得侧脸白白净净,腮红可可爱爱。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他以前最喜欢的类型来着。
不过再看看旁边那位穿着黑色大衣,一面漠然的大男生,两者对比强烈,香女生和臭男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场。徐怀砚心想难怪自己喜欢那那么久都没找一个,原来方向就错了啊,他对自己真是误解太深。
喜滋滋地靠着门框等他们弄完,一边想等下要怎么跟谢疏开口说这事。
是直接上去告诉他我对你有点非分之想,还是先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徐怀砚在两个方案之间犹豫不决,又想要不干脆什么也不说了,直接上去抱着人亲一口,看他什么反应不就结了?反正谢疏不可能会揍他,大不了道个歉完事。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抬手搓搓因为胡思乱想到发烫的小耳朵,又摸摸因为被寒风摧残了一上午略显干巴的嘴唇,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超市的直线距离,认真思考现在下去买个润唇膏还来不来得及。
又三分钟后,那个面瘫的臭男人率先站起来,把手里的一沓试卷整理好转身对一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接着从旁边拿起自己的书准备转身离开。
徐怀砚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一圈,扣着手心的劲儿都大了,心情和高考前体检抽血时被一根晃晃的胶皮带儿拴住手臂的感觉差不多,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然后他就看见香香软软毛唧唧的女生伸出爪子拉住了臭男人的衣袖。
谢疏不着痕迹挣开她的手:“还有事?”
“谢疏,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再坐一会儿么?”女生嗓子细,声音也小小的,含羞带怯。
“楼下还有人在等着我,你长话短说吧。”
一听他急着要走,女生声音比刚刚提高了些,可还是小小的,要不是环境安静根本听不清:“我,我就两句话,你听完再走好吗?”
“你说吧。”
无论她情绪怎样波动,谢疏总是淡淡的,不管她说什么激不起他的兴趣。
女生从书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粉色信封,表情是比刚刚的更加含羞带怯,一双眼睛因为紧张变得晶亮,少女的那一点小心思展露无疑。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站谢疏仍旧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女生抿着嘴角把信封更往他面前递了些。
“不用了。”谢疏皱着眉头:“你......”
“你,你先不要拒绝,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徐怀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离开的。
角落里陆阅还跟个傻狗一样蹲在那里抱着手机按的噼里啪啦,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谢疏下来了,一抬头才发现是刚刚满身粉泡泡的徐怀砚。不过这会儿粉泡泡没有了,哭丧着一张脸,浑身都写满了失魂落魄。
陆阅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觉得兄弟比游戏重要,收了手机揉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咋啦?被辅导员批了还是被教导主任骂了?”
徐怀砚烦躁地摘了帽子抓了把头发:“都没,被马蜂蜇了!”
“教学楼里有马蜂??哪儿呢?蛰你哪儿了?严不严重,要不要跟学校领导说一声?”
徐怀砚反手把帽子扣他脑袋上,拉着一张脸:“不是说帅吗?送你了。”
“我是说你带着帅。”
“有个屁用!”
走出教学楼,才发现就一会儿的功夫,艳阳没了,雾蒙蒙的云层把阳光严丝合缝地关押起来,风倒是不减反增,他没了帽子,跨出去就被吹得头顶发冷一直凉到背脊骨,或者,还要再往里一些。
透心凉。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给别人惊喜,准备了半天,到最后惊喜没给出去,总是会被别人奉还的惊吓一巴掌呼回来,对徐健行是这样,对谢疏还是这样。这事已经在他身上演化成了一条数学公式,写下开头就定了结尾,别想期待有什么惊喜。
寒风把两旁的枯树叶刮拉得沙沙作响,顺着衣领子直往身上钻。
太冷了,他想,为什么大清早的要爬起来受这个罪,躲在被窝里睡觉难道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冒着寒风大老远来找这个猪蹄,手机不好玩吗?
不行,他要打道回府好好把刚有点头绪又被搅成一锅煮的脑袋好好理一理。
这边教学楼最近的出口就是南门,但同时南门又是最偏的出口,因为外面是大马路,没有商场也没有小吃店,除非是赶着去车站,否则绝对不会有人往这边走,路上格外的冷清。
徐怀砚脚步慢不下来,一慢脑袋就会跟着慢下来,到后来干脆直接用跑的了,那风跟刀刃似的直往他脸上捱。
不知道从哪个灌木丛钻出一直野猫唰地从他脚底下钻过去,满腹心事的小徐被他碰了个瓷,前脚跟踩后脚趾的没稳住,吧唧一下摔在地上,洗该被碎石子磕得发麻半天站不起来。
他是水逆吗?还是吃早饭的时候随口立的flag被菩萨听见了?可是他现在心情不好啊,很不好啊!为什么还要摔他?
从教室门口懵到这里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抽抽,徐怀砚撑着手勉强从狗吃屎的姿势变成蹲在地上。
裤子没破,衣服也没事,只是沾了点儿灰,拍拍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痛,虽然看不见,但是真真实实是绊着了。
可能是风吹得太狠,也可能是膝盖疼得太挠心,徐怀砚伸手把卫衣帽子掀起来盖在头上,眼睛一下子就红透了。
真难受,徐小砚千难万险长这么大,除了徐健行让他在小不懂事的时候吃了个天大的委屈,他还没在别人身上栽过跟头,谁让他难受了马上就能等着眼睛顶回去,不然就动手揍,谁能想到初中高中那么动荡的时代都能安安稳稳渡过然后成年进大学的人,竟然在谢疏这个冰块精身上栽跟头。
好他妈委屈,又舍不得揍他。
这么一想,更委屈了。
狗男人!谢老狗!
徐怀砚趁着没人看见迅速抹干净眼睛,家业懒得回了,掏出手机给兰乐打电话。
“你说的今晚的场子还作数吗?”
等到谢疏终于下楼时陆阅已经等得快要睡过去了。
“怎么这么久啊,老师不是说就给你们改一道题吗?他不是把整个年级的试卷都甩给你俩了吧?”
谢疏指腹蹭过衣兜了的信封,扯着嘴角:“没什么,有点别的事耽误了,抱歉让你久等,走吧。”
“你跟我抱什么歉?”陆阅把帽檐往上拨了些:“本来就是我蹭你车,该等。”
他一动作,谢疏的注意力就被他的帽子吸引了。
他记得刚刚上课的时候陆阅明明是没有戴帽子的,而且这个帽子还很眼熟,像他之前在徐怀砚脑袋上见过。
“你的帽子......”
点到为止,剩下的陆阅自己就会接下去。
“帅吧?小徐的,刚刚他不是来了一趟吗,我就夸了句好看,他顺手就送我了。”竖起一根大拇指:“款爷的气息。”
“他来过?”
“是啊,听那意思好像还是上去找你的,怎么你们没遇上?”
谢疏摇摇头:“我没看见他。”
“那我看他满面春风地上去,又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下来,难道真是上去见辅导员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陆阅摘下帽子放在右手食指上转了一圈,跨出大门时一阵冷风呼啦过去,赶紧飞快把帽子扣回头上:“我靠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风和日丽的,感谢小徐救我一条狗命。”
谢疏也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面色一僵,低头扫过帽子上圆溜溜的logo:“这里冬天的天气向来是这样,随心而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
“也是。”陆阅搓搓冻红的耳朵,哈口气都能看见白雾就嘴里冒出来:“按照往年这个情况来看,离下雨不远啦。”
把陆阅送到目的地放下,谢疏没有急着立刻回去,而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是徐怀砚,他们对话框的两天记录最近的还停留上三个星期之前,也就是说之后的三个星期他没有找过徐怀砚,同样的,徐怀砚也一次没有找过他。
不是没有猜到徐怀砚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跟他拉开距,徐怀砚这人心思浅,就算揣了个撒谎精的本事,也控制不住在骗人时露出一双精湛漂亮的眼睛,毕竟嘴巴会骗人,眼神就很难了。
他本来就贪心冒进得露骨,徐怀砚会发现不稀奇,甚至他还觉得徐怀砚在这方面脑筋大概不好使,这么久才发现,只是他没料到徐怀砚这么干脆,在发现他心思的同时,连带把自己心思都掏出来了。然后就是受惊的兔子上身,一昧的只知道往后躲,怂得这么彻底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谢疏看着跟个吃露水长大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一样,其实内里就是个莽子,什么事情落在他脑袋上都不算大事,就像喜欢上徐怀砚,他也觉得没什么要紧,反正喜欢已经喜欢了,他从来没有纠结过徐怀砚不是个女生这个问题,反正他喜欢的人就是徐怀砚,不管他是男的女的,他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