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响个不停的手机已经容不得我再做沉思,连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我不看还好,低头一看,却发现传来的全是噩耗。
我还来不及仔细看,郑栎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一接,听到一向老成稳重的郑栎阳几近崩溃:“秦总,您总算接电话了。”
他的声音很疲惫,好像一天之间老了十几岁,有气无力的问我:“秦总,您最近…是不是跟谁有过节?”我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
“我们计划中今年可以完工的那几个短期工程今天下午突然集体宣布推迟工期,有几个甚至宣布停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要么就是有人整我们,要么就是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差。”
“你先别慌,尽量封锁消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稳住人心,”我沉声说道,心里已经明了是怎么回事,“我会去找那几个合作方问清楚的。”
又打了几个电话,每个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我目前能做的只有尽量稳住局面,不要让公司在被攻击之前就垮掉。然而我心里早已明镜一般了,方才遇见的陈止遥,现在就听到了消息,不是他的行动快,而是他早已计划了许久,挑了这个时间来通知我。
我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突然想起刚才和他一起走的一群人中似乎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要合作的几家公司的老板,我被瞒的这么死,不得不承认是棋差一招,技不如人。
过了一会儿助理打电话进来,小心翼翼的提示道:“秦总,今天晚上朝阳酒店有个商业酒会,刚有人送了请柬过来,说是您见了应该会过去,您看…”
我默默叹了口气,这个时候送来的请柬,主办方是谁我都已经清楚了,唯一不清楚的只是,他到底想要什么?
“把请柬直接送到我家来吧。”我有点疲惫的吩咐道,驱车回家。
清清一直坐在旁边听我打电话,等我说完了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才问我:“主人,出什么事了吗?您的脸色很差。”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一些,故作轻松的说:“没什么,商场上的常事罢了。”如果连清清都能看出来我的消沉,今天晚上这场仗我不用打便输了。
然而,事情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请柬竟然不是陈止遥送来的,而是那个我更加不想看到的名字:顾镇嶙。
看起来今晚的酒会,凡是城里稍微有头有脸的他都邀请了,我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想了想大概都会见到哪些人,让清清帮我找出了一身新做的燕尾西装穿上,清清很认真的打扮我,从袜子到手套再到胸前的手绢都细心的帮我穿戴好,还特意打了一个很漂亮的领结。
我出门前看了看镜子,颜色浓重的黑色西装和丝织衬衫让我看起来有点像中世纪的吸血鬼,脸颊没什么血色,只剩嘴唇还有一点鲜红。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给了清清一个和装扮很符合的法式长吻,出门迎战。
我一路上都在盘算一会儿要见谁,要说什么话,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会场。酒会在酒店的顶层,布置的很贵气,既张扬又奢华,果然不是陈止遥的风格。
我出示了请柬,门口迎宾的人像是已经被叮嘱过,看都没看直接请我进去。我拿了一杯香槟在手里,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四处打量都有谁参加。
我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涉,然而饶是我那么安静的站在角落里,仍有好几个人过来敬酒,我不好推脱,只能跟他们喝了几杯表示客气。大概是顾镇嶙的朋友都和他差不多的性格,连看人的眼神也都那么直接大胆,让我有些不自在。
好容易等到酒会正式开始,我已经喝了五六杯香槟,顾镇嶙压轴出现,简单的讲了几句话,然后乐队开始演奏,大家正式开始宴会。
我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一个,我穿过人群向他走去,拿了杯酒主动敬给他:“王老板,好久不见。”
“秦总,好久不见,没想到您今天会来啊。”
他见到我稍微有点意外,眼神有些飘忽的上下打量,我实在无心与他废话,很直接的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那个项目为何突然要取消啊?”
王老板的表情有些诧异,六十多岁的人了已显出一些老态,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有点同情的拍拍我的胳膊,说道:“秦总不知道啊,我那个不肖子前年在欧洲给我惹了大事,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平了,公司我早已出手,今天听说幕后的那位大老板要来,我来表示感谢。至于什么项目的事,已经不归我管了。”
我心里一惊,出口问道:“您是说,他收购了您的公司?”
“哦,难不成秦总不知道?”王老板似乎没什么戒心,“那位老板在欧洲的根基很深,多亏了他出手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听说,他这次回来是有意转向亚洲市场的,秦总,年轻人心高气盛,可也要学会屈伸啊,不要连自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我陪着笑客气了两句,王总倒是也没什么架子,给了我不少忠告,可惜都没什么用。我心想,我要是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就好了。
而后又遇到了几个人,给出的回复惊人的相似,也让我惊心的恐慌:陈止遥早就在这几年间逐步收购了他们的公司,或是曾帮助他们解决过一些难题,而时间都恰好是他们与我有了合作之后。
我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把杯子放回侍者的盘子上时感觉手抖的厉害。陈止遥如此的大手笔对付我,暗里下网包围,明着声东击西,见到我却又绝口不提,他是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大约都已志在必得。我有些迷茫的打量着周围来往穿梭的人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助。这个会场就像是一个四处潜伏着暗礁的海滩,而我站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无处可逃,只能悄无声息的等待命运的决策。我想大声呐喊,然而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回应。他们都是游在海里的鱼,不懂我的困境,而唯一来往这里的船只是一艘要命的海盗船。
就在我困惑无助的等待命运时,有人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打破了周遭绝望的寂静,“秦若,怎么来了在这里发呆?”
我回头一看,只能在心里苦笑,我竟忘了这片海域上还有另外一拨海盗。
“顾总,”我点头致意,勉强自己微笑回应,“酒喝的有点快,休息一下。”
“自己休息多没意思,我来陪陪你。”顾镇嶙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又拿过两杯酒递给我一杯,和我碰碰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小声问道:“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没有?”
我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声音也干巴巴的说:“什么提议?”
“贵人多忘事啊。”顾镇嶙凑到我身边来,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吹起道:“用你的那个小宠物换我的资金,当时你在意,现在,也只有我们顾家能帮你了。你怎么得罪那个陈止遥了,还是他也…?”
他说着,嘴巴近的超出了该保持的距离,胳膊也不老实的向下滑到了我腰上,甚至借着和我捧杯在我腰上捏了一把。
我迅速的弹开,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然而顾镇嶙一点都不矜持的再次靠过来,笑的不怀好意,几乎摩拳擦掌的对我说:“你要是舍不得那个小宠物,我老爹还能再坚持个半年,要不这半年我先给你签两个项目,你给我点别的什么做抵押?”
我本来就呆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他一步追我一步退,我几乎被他逼进了墙角里,这里的光线很暗,很少有人会注意,而我不想闹出大动静,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喊了出来以后怎么做生意?
“你正经点,谈生意就谈生意,清清是不是你的弟弟你怎么知道?”我低声吼道,想起他对清清做过的那些事,只觉得面前的人又丑陋的一分。
“好好好,生意,”顾镇嶙冷笑两声,更是轻佻的说道:“我的弟弟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虽然长大了不少,那个风流你也见了,你不是也上瘾了?他从小到大都是那副妖精相,我是不会忘的。”
“他是你弟弟,你还是不是人?”我不自觉骂了出来。
“哼,我是不是人?你从哪里遇见的他,难不成你还把他当成男人用了?秦总,缺男人别不好意思说嘛,你要谈生意?好啊,那我们来谈谈生意,我看那个陈止遥八成要和你谈的也是这种生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摔了个跟头,膝盖狠狠的磕在地上,酒杯飞了出去摔的一声脆响,撞的我杯里的酒也洒在了衬衫上,湿了一大片,酒红色的液体晕开在白灰色的前襟上,好像颜色黯淡的血。
我抬头看,只见陈止遥若无其事的出现顾镇嶙身后,面上还是冰冷中带些嘲讽,好像刚才那一切与他无关,只是眉目间见得几分薄怒,微微皱眉看向我。
“妈的,谁推的我?”顾镇嶙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骂骂咧咧的站起来,顺着我的目光扭头看到了陈止遥。他愣了一下没有再骂,只是表情依旧狠戾。
“顾总,这么大人了站都站不稳,喝多了需要我找人扶您吗?”陈止遥淡淡的问了一句,瞥了一眼他的狼狈,不再理会的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秦若,衣服脏了,去洗洗吧。”
我注意到了他称呼上的差别,甚至没有掩饰他与我的熟络。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我们算是熟络吗?
那一瞬间我有些想笑的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入陈止遥黑色的眼睛里,他似乎也带了些笑意看着我有些狼狈的样子。我们的目光相遇后同时弹开,不约而同的看向更加狼狈的顾镇嶙,他回头看着我们,有些凶恶无赖的瞪了我们一眼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