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大喜,夾手奪過,風捲殘雲的吃得乾乾淨淨,一面吃,一面不住讚美:「妙極,妙極,連我叫化祖宗,也整治不出這般了不起的叫化雞。」馮蘅見著有趣,微微一笑,讓黃蓉把手裡剩下的半邊雞也遞給了他。
那乞丐謙道:「那怎麼成?你們幾個娃娃自己還沒吃。」他口中客氣,卻早伸手接過,片刻間又吃得只剩幾根雞骨。
他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這樣好吃的雞,很少下過肚吧?」黃蓉噗哧一笑,說道:「小女子偶爾燒得叫化雞一隻,得入叫化祖宗的尊肚,真是榮幸之至。」
那乞丐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女娃子乖得很。」從懷裡摸出幾枚金鏢來,說道:「昨兒見到有幾個人打架,其中有一個可闊氣得緊,放的鏢兒居然金光閃閃。老叫化順手牽鏢,就給他牽了過來。這枚金鏢裡面是破銅爛鐵,鏢外撐場面,鍍的倒是真金。娃娃,你拿去玩兒,沒錢使之時,倒也可換得七錢八錢銀子。」說著便遞給郭靖。
郭靖搖頭不接,說道:「我們當你是朋友,請朋友吃些東西,不能收禮。」他這是蒙古人好客的規矩。
那乞丐神色尷尬,搔頭道:「這可難啦,我老叫化向人討些殘羹冷飯,倒也不妨,今日卻吃了你們兩個娃娃這樣一隻好雞,受了這樣一個天大恩惠,無以報答。這……這……」郭靖不知馮蘅讓黃蓉留了銀子給那戶農家,笑道:「小小一隻雞算什麼恩惠?不瞞你說,這隻雞我們也是偷來的。」
馮蘅聽了接著道:「我們是順手牽雞,你老人家再來順口吃雞,大家得個『順』字。」那乞丐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娃娃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來,你們有什麼心願,說給我聽聽。」
郭靖聽他話中之意顯是要伸手幫助自己,那仍是請人吃了東西收受禮物,便搖了搖頭。
黃蓉卻道:「這叫化雞也算不了什麼,我還有幾樣拿手小菜,倒要請你品題品題。咱們一起到前面市鎮去好不好?」
那乞丐大喜,叫道:「妙極!妙極!」郭靖道:「您老貴姓?」那乞丐道:「我姓洪,排行第七,你們幾個娃娃叫我七公罷。」
四人向南而行,來到一個市鎮,叫做姜廟鎮,投了客店。
馮蘅與黃蓉上了市集買作料,見黃蓉挑挑揀揀,買的東西量不多,但種類卻是極多極好的,她心下不禁好奇:「所謂的「好逑湯」、「玉笛誰家聽落梅」究竟是什麼樣子,哪天也和蓉兒學兩手。」
直過了大半個時辰,兩人才買了菜蔬回來,入廚整治。郭靖要去幫忙,卻給她們笑著推了出來。又過小半個時辰,馮蘅與黃蓉忙東忙西,這才快做成,濃濃香氣向四方而散,這麼多心血總是沒白費。
馮蘅托了一隻木盤出來,放在桌上,盤中三碗白米飯,一隻酒杯,另有兩大碗菜餚。
洪七公再也按捺不住,也不喝酒,抓起筷子拼命吃,只偶爾與黃蓉對答幾次,誇讚她倆幾句。
七公摸摸肚子,說道:「你們幾個娃娃都會武藝,我老早瞧出來啦。女娃娃花盡心機,整了這樣好的菜給我吃,定是不安好心,叫我非教你們幾手不可。好罷,吃了這樣好東西,不教幾手也真說不過去。來來來,跟我走。」
負了葫蘆,提了竹杖,起身便走。郭靖和黃蓉馮蘅跟著他來到鎮外一座松林之中。洪七公問郭靖道:「你想學什麼?」郭靖心想:「武學如此之廣,我想學什麼,難道你就能教什麼?」正自尋思。
黃蓉道:「七公,他功夫不及我,常常生氣,他最想勝過我。」郭靖道:「我幾時生氣……」黃蓉向他使了個眼色,郭靖就不言語了。馮蘅見了便想:「這丫頭果真鬼靈精,好辦法。」
洪七公笑道:「我瞧他手腳沉穩,內功根基不差啊,怎會不及你,來,你們三個娃娃打一打。」
馮蘅聽了走出數步,叫道:「靖兒蓉兒,來。」郭靖尚自遲疑,黃蓉道:「你不顯顯本事,他老人家怎麼個教法?」
郭靖一想不錯,向洪七公道:「晚輩功夫不成,您老人家多指點。」洪七公道:「稍稍指點一下不妨,多指點可划不來。」郭靖一怔,黃蓉與馮蘅同時叫道:「看招!」
馮蘅搶近身來,分心二用,揮掌便打。郭靖起手一架,黃蓉變招奇速,早已收掌飛腿,攻他下盤。
「靖兒,用心打。」馮蘅說完,雙手使天羅地網式掌法,輕輕拍向郭靖黃蓉,
郭靖提起精神,使開南希仁所授的南山掌法,雙掌翻合,虎虎生風。黃蓉竄高縱低,用心抵禦,拆解了半晌,突然變招。
使出父親黃藥師自創的「落英神劍掌」來。這套掌法的名稱中有「神劍」兩字,因是黃藥師從劍法中變化而得。只見她雙臂揮動,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虛一實,或八虛一實,真如桃林中狂風忽起、萬花齊落一般,妙在姿態飄逸,宛若翩翩起舞,只是她功力尚淺,未能出掌凌厲如劍。
這掌法馮蘅自然是學過的,因此當下並不慌張,只是使捕雀功躲閃,夭矯空碧,飄逸曼妙,道想真的飛起一般。
「女娃娃好輕功!」洪七公不住讚道。
只見馮蘅雙手連打,速度迅捷無比,郭靖黃蓉哪抵得住她分心二用,啪啪兩下,各自右肩被輕拍一掌,馮蘅全未使力,自也不覺疼痛。郭靖讚道:「蘅姨,真好掌法!」黃蓉則是佩服的笑著點頭。
馮蘅一笑躍開:「你們也進步啦,竄那瀑布果真有效。」
兀地,倚著松樹的洪七公冷冷的道:「你們爹爹這般大的本事,又何必要我來教這傻小子武功?」
馮蘅愣了一下,心下佩服洪七公不愧為一代宗師,剛才她盡使林朝英的武功,且黃蓉出那幾招時也稍微擋著沒讓洪七公看到,竟然還是給他瞧了個大概---她可不是黃藥師的女兒----。
黃蓉吃了一驚,問道:「七公,您識得我爹爹?」洪七公道:「當然,他是『東邪』,我是『北丐』。我跟他打過的架難道還少了?」黃蓉又問:「您老怎麼又識得我們?」
洪七公道:「妳照照鏡子去,你的眼睛鼻子不像你爹爹麼?還有妳本來我也還想不起,只不過覺得你面相好熟而已,但你的武功卻明明白白的露了底啦。桃花島武學家數,老叫化怎會不識得?我雖沒見過這路掌法,可是天下也只有你這鬼靈精的爹爹才想得出來。嘿嘿,你那兩味菜又是什麼『玉笛誰家聽落梅』,什麼『好逑湯』,定是你爹爹給安的名目了。」
洪七公轉向馮蘅又說:「還有妳,長得跟你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武功卻不是妳爹爹的,好生奇怪。」
馮蘅聽了有趣,心想:「我自己長得當然像自己,倒是七公竟見過我,等會兒我可要好好問他老人家。」當下並不戳破,只是交由黃蓉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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