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欧洲,爵位远没有中世纪那么贵重。随着海运的发展和君主立宪制的进行,很多爵位都能用钱买得到。
尽管初期买来的爵位总是让人鄙夷,老达西先生就是因为这个,才迟迟不愿买个不大不小的爵位。但到了达西的年代,还有谁会在意封号是从十六世纪流传下来的还是十九世纪女王新封的吗?
对尝到了从远东运来的昂贵舶来品的贵族们来说,钱可比空虚的名号惹人艳羡多了!
也就是达西死守着老达西先生的遗愿,这才没有选择用钱买一个爵位,而是冒险在战争中寻求机会——自然也不能是直接上战场,但可以出军资嘛!没有哪个国会的议员不乐得平白拿一大笔军费的。
更何况还有斯图特的名号在前,这些军费其实也是从左口袋到了右口袋,法国贪心不足,惨败退回欧洲大陆,盟军野心勃勃,有进攻进法国本土的趋势。
前五次反法联盟都惨败而归,偏偏在斯图特打头的这一次大胜,他只需稍稍示意,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唱反调的。
“所以还要多谢伯爵阁下。”才从海港回来的达西总结道,“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得到子爵的爵位的。”
武曌笑着点点头,“不管过程如何,总算父亲的心愿已了。哥哥也不必受到太多的束缚了。”
达西微微一愣,抻平了一双薄唇,他听出了武曌话中未尽之意,迟疑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达西家已经有了爵位,父亲早年的遗憾,受过的屈辱也尽数被洗刷干净,我的确不必被早先的承诺束缚了。”
老达西先生早些年因为没有爵位,但钱财丰裕,没少被人明里暗里地挤兑嘲笑。跟人交往起来自己总觉得低那些贵族们一头,这种感觉直到取了家世显贵的达西夫人才好些,但达西夫人也没有带来爵位,他心头始终有一根刺。
当年老达西先生去世,达西在病床前答应,日后必会娶一个贵族的独女,以求得爵位和封号。但现在,达西自己就有了爵位,即便娶一个贵族的独女,也不可能再继承别人的封号了,当年的承诺自然也就无效,不算是不尊重父亲的遗愿。
武曌点到即止,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取出了德布尔夫人寄来的信,“姨妈听说你去了前线,在信中说担心得夜不成眠。极力要求如果你回来了的话,一定要去罗辛斯庄园一趟,不然她恐怕再也不能睡好了。”
“我会去的——”达西垂了垂眼皮,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还有你,吉娜,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朋友亚莎,似乎跟我们的姨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亚莎的身世,武曌的确起了疑心,并且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她发誓,这种有关于一个姑娘清名的事情,她是绝没有跟达西或者是别的任何人提起过的!
但青娘做事并没有避着庄园里的人,达西知道了消息,武曌并不奇怪。既然他并不反对,而是自己提起,那就说明达西那里查到了青娘还没有查到的真相,相当于变相肯定了武曌的猜测。
“亚莎是个好姑娘,她不应该受这样的罪。”武曌一锤定音,再抬起头来,脸上仍然是笑意满满,“那就拜托哥哥帮忙,让亚莎从这件事里成功脱身了?”
达西点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信罗辛斯庄园,咱们两个过两天就去探望德布尔姨妈。”
“那最好了。”武曌笑道,“算起来,自从妈妈去世,我去伦敦上学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罗辛斯庄园了。虽然每年书信来往不断,但还真是有点儿想念姨妈那里的景色了。”
“还有安娜,我记得当年她还是一丁点大的小丫头,今年也有十四岁了——说起来,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给她呢!”
达西的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着头表示自己在听,但眼神却呆愣愣的。
武曌狡黠一笑,故意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才慢条斯理地起身道:“哥哥,你才从海港回来,先去洗漱休息一下?我已经让人给你换了新的被褥。”
说着,她作势就要叫门外的女佣进来。
达西慌忙阻止道:“先等等,吉娜!”
“怎么了吗?”武曌故作不解地看着达西,“哥哥还有什么别的事没说?”
一抹血色悄悄从达西的脖子后面慢慢爬到了耳畔,不多时再看,他整个脸都已经红得仿佛是从染料缸里爬出来似的了。
“啊、啊,没什么了——不不不,我是说、是说……”
达西吭哧半晌,才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是说,你能不能去信邀请伊丽莎白一同做客?”
他说完,眼睛就飘到了天花板上,盯着上面的浮雕,努力做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来,稳着声线又道:“现在我已经有了爵位,父亲的遗愿已经完成了,再娶一位贵族小姐也没什么用处……”
话音未落,武曌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她神采飞扬,无声地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亏得达西不好意思看她,不然当场就要露馅。
她忍着笑道:“啊,是这样啊——但是我该怎么邀请伊莱扎去我的姨妈家里做客呢?这个理由太奇怪了,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达西一阵气馁,喃喃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武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笑就止不住了,前仰后合,笑得达西恼羞成怒,开始威胁不许斯图特再来彭伯利庄园,武曌才渐渐止住了笑声。
“这可算不上威胁,哥哥。不过——”
武曌评价了一句,又赶在达西真的恼起来之前拉长了声音转折,直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之后,才微笑道:“我接到伊莱扎的来信,她受好友夏洛蒂·卢卡斯小姐——哦,不,现在应该是柯林斯太太了——邀请,到她新婚的房子里做客——你知道的,柯林斯,就是那个受姨妈恩惠得到亨斯福德教职的家伙,他的房子离罗辛斯可是不远。”
达西眼前一亮,觉得整颗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高兴之下连武曌刚刚明显是故意逗他都不计较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什么时候动身?我们应该能赶到一起。”
武曌笑着说道:“信是一星期前寄来的了,现在大概她已经到了亨斯福德。大概会住上两个星期,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罗辛斯的晚宴上见到她的。”
达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点了点武曌的额头,“滑头的家伙!”
武曌笑着往后躲了躲,并没有跟达西提起,伊丽莎白曾经多次来信抱怨柯林斯跟她求婚的事情。
据说,柯林斯一开始看上的并不是相貌普通的夏洛特,而是伊丽莎白,可惜即使没有挑明,伊丽莎白的心思也托在了达西的身上,算是心有所属,当然看不上谄媚的柯林斯。但柯林斯可没有那个自知之明,竟然以为她只是小姐的矜持,足足求婚了三次才肯罢休!
“我简直要被他逼疯,妈妈也是,脸几乎拉得比农场里的马还要长了。上帝保佑,但愿柯林斯婚姻幸福,再也不要想起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姐来了。”
伊丽莎白来信抱怨多次,但只在最后一次信的末尾,隐晦地向武曌询问了达西的近况,“听说最近前线战事失利,府上一切可还好吗?如果有什么消息,万望告知。我和简都担心得很。”
武曌当时只来得及跟她说一声达西安好,别的就什么都不好说了,想必伊丽莎白心里也着急,这次达西如果表白心意,有武曌在前面的铺垫,多半事半功倍。
但这个就不告诉哥哥了——武曌在心里暗笑,不经过一番心理斗争,鼓足勇气跑去表白,怎么能印象深刻呢?
更何况……武曌转了转眼珠,她还想看好戏呢!
不过在那之前,莉迪亚的事情还要解决好了。
武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沉浸在兴奋中的达西,幸好哥哥已经回来,希瑞尔斯的事情就不用武曌自己再费精力了,大可以交给达西,借用斯图特的力量去办。
这里面牵扯太多,武曌查起来也是小心了再小心,牵涉到海运的利益,武曌忌惮极了。
相比之下,莉迪亚就好办多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武曌就不信了,扔下去劳苦改造几个月,穷凶极恶的犯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娇生惯养的莉迪亚!
她没再叫还在神游天外的达西,自己悄声退出了起居室,招手叫过一个女佣,示意道:“青娘呢?”
女佣连忙说道:“在大厅,农场来了管事要春耕的种子。”
武曌点了点头,挥退女佣,径直走到大厅,在边上静静听了一会儿。
农场来的管事无非是汇报一些去年一冬,农场有多少不可避免的损失,还有耕地用的农具有多少要重新修理之类零零散散的事情。
青娘都是做的极熟了的,驳回狮子大开口的,但必要的农具还是要更新的,派几个管事跟着插手……一一吩咐下去,在扯一会儿皮,也过了大半个小时。
轮到最后一个小管事回话的时候,他愁眉苦脸的,但话中的消息,却引起了武曌的注意。
“前年死了男人的彭力马家——就是去年小姐让人送去了一个女人的那家——他们家欠的账没有还清,今年春天又有人上门去要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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