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维希娅开始发热。
用一早备好的热水与酒精轮番给她擦拭身体,终是在入夜前把温度给降了下来。
将侍女都支出去后,温琳给维希娅渡了些汤过去,又探了探她的脉象,较之昨晚已经沉稳有力许多。
小心翼翼的剪开用以包扎的纱布,用酒精洗去浓血。
饶是动作再轻,维希娅依旧疼的发颤,她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手下意识的攥住了温琳的衣袖。
正拿着针与线准备缝合的温琳,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锐利的压迫感自维希娅眸底倾泻而出,在看清楚温琳的脸庞后,又尽数化为绵软朦胧的水光。
温琳拿起棉布细细的给她拭去额上的冷汗与眼尾的水泽,眉上浮上一层暖色,开口安抚道,
“陛下,还有最后一步,你再忍忍,”
维希娅会中途清醒过来时温琳没有料到的,原本预计最快也要明晚才能清醒。
惊讶于维希娅强大意志力的同时,温琳眸底闪过几分心疼。
人清醒时,伤口处的剧痛更为难忍,维希娅紧紧咬着牙,努力的弯了弯唇,
“温琳阁下,我相信你,”声音很轻,轻的几近无声。
沉默片刻,温琳垂眸掩下纷乱的思绪,拿起布条再一次将维希娅四肢牢牢固定住。
有些讶异,但维希娅没有挣扎,既是出于对温琳的信任,也是因为真的没有气力再挣扎。
撕出一小块布条,蒙在维希娅眼睛上,温琳开始集中精神准备缝合伤口。
伤口肿的很高,翻卷开皮肉,在维希娅莹润白皙的肌肤上显的尤为恐怖。
定下心神,温琳在伤口周围猛的按下去,瞬间维希娅的身体绷起,一声压抑的痛吟。
用棉布吸走血水后,温琳开始耐心细致的缝合伤口。
人的皮肤是有张力的,如果不缝合,伤口无法或很难愈合,并且由于黏膜暴露,很容易导致感染,而缝合能够有效的对位与止血,提高伤口愈合的速度与质量【1】。
现在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都在盯着白宫,维希娅危险的处境逼得她不能不尽快恢复。
针与线在皮肉间穿过,维希娅痛的全身肌肉都开始扭曲痉挛,可她生生忍了下来,没有任何大幅度挣扎的动作。
打结、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温琳在床边跪坐下来,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进装满清水的盆中,迅速漫开。
温琳微有些发怔的看着,鼻尖的血腥气似乎更加浓郁了。
从昨晚到现在,温琳没有一刻合上眼睛,她迅速定了定心神,用力抠紧床沿站了起来。
取下维希娅四肢与眼睛上的布条,温琳轻声道,“陛下,不会再这么疼了,”
用温水轻轻擦拭过维希娅手腕上勒出的红痕,温琳复又垂下头轻轻吹了吹。
模糊间维希娅看着温琳的动作,挤出了一点笑意,虚弱疲惫的神情下是坚毅的决然,“阁下,我不怕疼,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干燥的唇牵出一个酸涩的弧度,温琳弯腰将维希娅扶了起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拿过一旁的药汤喂她,
“你不会死的,”淡漠的口吻,难掩笃定的意味。
无力的靠在温琳怀里,维希娅眸光闪了闪,费力的重新攥住了她的袖口。
此时的温琳温驯体贴,背后升高的温度伴随着起伏的呼吸一同缠了上来,发冷的躯体让维希娅难以抑制的想要贴的更紧。
待维希娅将药汤饮尽后,温琳伸手抵着她的腰,便要退开去。
手上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温琳停住动作,看向攥着自己袖口不放维希娅,
“陛下,”温琳低唤了一声,
“温琳阁下,留下来,我冷,”维希娅脸上是掩不住的虚弱与疲惫,她注视着温琳的脸庞,烛火下温琳眼下的青黑并不明显,但维希娅还是看清楚了。
没有拒绝,温琳在床边坐下,反握住维希娅的手,准备等她睡去再离开。
似是猜到了温琳在想什么,维希娅的目光紧紧凝在温琳脸上,
“阁下,到床上来,”
维希娅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微哑的声音很轻,没有半点逼迫的意思。
她静静的看着温琳,等着她的回答。
一阵错愕,温琳张开唇动了动,心里有些不安。
深色的鹅绒被下微微露出维希娅精致平直的锁骨,蓬软的金发下是修长白皙的颈项,重伤后的虚弱隐去了平时的冷厉强硬,只余下让人怜惜的易碎感。
手心渗出薄薄的汗意,温琳站在床前,始终都没动作。
意识在昏沉中挣扎,维希娅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用尽余下的力气勾住了温琳的手指,
“阁下,”
像是恳求,又像是催促。
温琳若有似无的低叹了一声,嗫嚅的唇欲言又止,踌躇间温琳终是抬手解去了身上的外衣,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细腻的冰凉温度悄然滑进温琳的指缝,她们的手在鹅绒被下紧紧交握着,温琳的呼吸不由的沉了些。
她侧首看去,维希娅已经陷入了昏睡中,然而掌心相贴处的触感却搅的温琳坐立难安。
在温琳反应过来前,她的另一只手已经落到了维希娅眉宇间,轻轻的抚平那几道细微的褶痕。
脑子里很乱,温琳这一刻恍若思考了许多,可静下心来回想时,却又是一片空白。
自己无法拒绝维希娅亲昵的举动,可理智又在脑中拉扯。
她仿佛跌入了无边无尽的大海中央,只能随着海浪沉浮。
心绪不宁间,温琳睡了过去,可不过半个小时,她又蓦地惊醒。
第一时间在维希娅额上探了探温度,没有发热,温琳松了口气。
随后小心翼翼的挣开维希娅的手,温琳打开门,示意雅兹进去守着,自己则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了白宫门前。
只要安全度过剩下的两天,应该就无大碍了。
比起之前,守卫在白宫前的骑士多出数倍不止,温琳想要去君普顿宫找蒂利亚一问究竟,却在门口被长矛拦住了去路。
“温琳阁下,弗朗西斯阁下的命令,在陛下苏醒前,谁也不能踏出白宫半步,”
心中本就烦闷,虽然守卫们此举是尽忠职守,可一直被温琳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
守卫的举动就像是导火索,温琳沉眸,步伐诡异的上前,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执剑的手微微垂下,往后寸许,大拇指向上翘起,温琳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出剑,”
这是骑士间的邀请决斗的礼仪。
能在王廷任职的守卫皆是从小就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会有最厉害的战斗高手负责教学,在体能与格斗方面他们是整个国家的佼佼者,同样也是维希娅安全的保证。
像温琳这般轻蔑的挑衅举动,他们几乎从未遇见过,也难以理解。
“出剑,”温琳又喊了一声,依旧是沉默。
没有多余的耐心,温琳干脆利落的执剑上前,剑尖直指咽喉。
铿~铿~铿~
不得不抽出剑的守卫开始与温琳对招起来,不多时,守卫脸上的惊愕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剑术,又被称为至高之术,劈砍刺击,皆是源于几何学与力学的精妙技术,每一次进攻与防守都是为了在最巧妙的角度以最快的速度结果对手。
他们在进入王廷任职前,早已经历过千百次游弋在生死之间的决斗,他们对自己的剑术,有着无可替代的骄傲。
温琳只攻不守的招式,像是对弱者的怜悯,守卫的战意顿时被激了出来。
两人手上的招式快到几乎出现残影,在一个旋身间,剑刃横亘于守卫脖颈上。
一场十分精彩却又结束的异常迅速的战斗。
温琳拿起剑,一连指了数十人,平静的神情下是淡漠的狂傲,
“你们,一起来,不要告诉我这就是王廷骑士们最顶尖的实力,”
仿佛又回到了角斗场上那让万人惊愕的场景,守卫们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他们抽出了剑,以最郑重的姿态刺向温琳。
这是一场关乎尊严却没有丝毫杀意的战斗,弗朗西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
他看着温琳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跃起,紧跟着用上了手肘,膝盖,灵巧的穿梭在围攻的守卫间。
这一幕,弗朗西斯似曾相识。
皮肉沉闷的击打声与兵器的铿锵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偶尔还能听见骨头的脆响。
迅猛、狠厉……
守卫们手中的剑很快,可温琳的动作更快,她的拳头击打在坚硬的铠甲上,仿佛没有痛觉般迅速以膝勾着身后人的脖颈,迫使他跪下,随即回身执剑迎下数道剑芒。
围观着的守卫们由惊骇转为了深深的敬意,他们的血液似乎被这场酣畅的战斗给点燃了,全身的血液冲向大脑,难以言说这极致的刺激感与兴奋感。
目不转睛的看着温琳每一个兼具力量与技巧的动作,他们深深为之折服,这是纯粹的源于武力上的崇拜。
这亦是守卫们之间默认的规则,在无关其他的战斗中,向强者屈膝,从不会被认为是耻辱。
而性别,在此刻,已然无足轻重。
以剑撑地,其中一个守卫被温琳以巧劲高高抛起,砸向余下的几人。
优雅的收回剑,温琳看着他们冷冷道,“不过如此,维希娅陛下会在你们的护佑下受伤,不足为奇,”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如果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无疑是愚蠢的挑衅,可是从温琳口中说出,让他们哑口无言,还生出了丝丝难掩的羞愧。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温琳转身看去,弗朗西斯正缓缓走来。
“阁下,现在我不再怀疑陛下的选择,你的出现,是戈兰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于帖子《术后伤口缝与不缝有什么区别》
小温:没得错,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在乱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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