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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妮薇尔夫人,或许也是你的母亲,”
温琳一言不发的走到画像前,伸出手隔空描摹着画中人的五官。
画中人与自己长的非常相像,却要更加温婉柔美,她站在窗前,晦暗房间里的唯一一束光笼罩在她身上。
哪怕是隔着一幅画,亦能感觉到她眼中透出的温柔坚毅与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有任何多余的背景,画师将所有美好的笔触都用在她身上。
温琳看向右下角的落款,路弥。
克制住平静面容下莫名涌出的悲怆感,温琳看向一脸平静的路切斯,妄图在他脸上找出些什么。
“路切斯主教,非常遗憾,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路切斯穿着黑袍,笔直的站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幽幽的冷光。
他没有看温琳,视线落在虚空处,似是要固执的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温琳阁下,我的导师路弥大主教也曾是古妮薇尔的导师,他留下的笔记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
“有关萨瑟兰家族的真相,”
路切斯以极轻的声音慢慢说着,恍若根本不在意温琳的说了什么。
他知道,温琳一定会为当年的真相妥协,在找出这幅画后,他的心里便有了答案。
手指颤了一下,温琳的声音带着点冷意,“路切斯主教,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并不信任你,”
路切斯一向以无私无欲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中,但是今天他接连的举动显然是有所图谋,显然是存了不可告人的私心。
是为了教会吗?
不意外温琳的反应,路切斯扫过那幅画,缓缓合上了双眼,
“温琳阁下,只有我与我的导师会告诉你当年的一切,而我的导师在古妮薇尔夫人死后,已经失踪了二十年,除我之外,你别无选择,”
温琳皱了下眉,略微惊讶于路切斯的强硬态度。
在温琳沉默时,路切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的刁难意味。
沉默的听着,温琳面上陡然浮现出十分微妙的神色。
路切斯提出的要求于温琳而言过于简单,定期以白袍神官的身份为信众看诊;定期教授教会医官们医术;定期去教区所属的村子里巡视……
甚至温琳不需要参加任何的弥撒或者祈祷仪式,路切斯给了她白袍神官的权利,还有极大的自由。
她愈发看不懂路切斯到底想干什么了。
直到最后,路切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停顿了许久,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柔和些,
“温琳神官,教廷审判很快就要来了,我希望那一段时间你会出现在某个被疫病侵袭的村子里,还不是布轮兹王城,”
这是一个完美的能够阻止温琳与审判主教见面的理由。
没有觉察到路切斯情绪上的波动,温琳淡淡反问,“只要我不被人发现出现在王城即可?”
“对,”路切斯抬眸看她,面无表情。
将墙上的油画取下,温琳随即点头,转身离开,“我答应你,”
从一开始,温琳接近路切斯便是为了伺机找出当年的真相,如此实惠的交易,她没理由拒绝。
静坐着的路切斯赫然转首看着温琳离开的背影,她的步子很慢,阳光透过袖廊洒在她身上,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的轮廓一半在阳光下,一般在阴影中。
正义拘束不了她,罪孽玷污不了她,她行走在明与暗之间,一如神明。
手紧紧攥着亚麻桌布,在温琳走后,路切斯顿觉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抬头去看墙上的圣像,脸上浮现出无比痛苦的神情,他低喃道,
“老师,这一次我没有选择教廷,这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
艾格斯再次见到温琳时,只觉她好似突然严肃与低沉了起来。
天幕上的阴云都似是跟着她一起涌了过来,但那张漂亮的脸庞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被艾格斯选出来的一百名骑士正肃然的分列散开,身下是强健且快的战马。
温琳在他们前面静立了片刻,而后收拾好情绪,翻身上马,扬声道,“跟我走,”
众人只见温琳神情一片泠然肃冷,紧跟着艾格斯扬蹄追了上去。
骑士们自然不甘落后,他们中不少人是第一次与这位传闻中的王廷侍卫管正面接触。
没有人会愚蠢到再因为女性的身份而小瞧她,毕竟连艾格斯将军都败给他了。
但镌刻在骑士血脉中的好胜心与战意恰恰会因为更为强大的存在而涌动沸腾。
马儿奔腾,片刻不息,但温琳始终在队伍的最前方,没有人追的上她。
狂乱的风灌进艾格斯的嘴里,他看着一骑绝尘的温琳,加大了挥鞭的力道,依旧赶不上温琳。
他张大了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狂风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呜咽声。
一路冲出城门,温琳最终在一处断崖下停了下来。
伴随着阵阵烈马的嘶鸣声,骑士们逐渐赶了上来。
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温琳纵身一跃跳入湍急的水流中。
从崖壁下飞泻而下的巨大水流重重拍击着水面,翻涌出无数的白色浮沫,没人看的清楚水面下的情况。
但看周围参差险峻的地势,不难推测出水面下涌动着无数危险的暗流。
艾格斯想要拦住温琳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冲到水岸边,试图找出温琳的身影。
骑士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紧跟着走到水边,急险的水况让他们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愕然神情。
温琳阁下就这么跳下去了?并且到现在水面上都毫无动静。
她疯了吗?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个疑问。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面上始终毫无动静,疑惑渐渐被担忧与躁动取代。
这么危险的水况,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止骑士们这么想,艾格斯也这么想,他等不下去了,利落的脱掉盔甲,准备下水。
谁知温琳的声音突然清晰的从头顶传了过来,“骑士们,请你们像艾格斯阁下一样,脱下盔甲,放下长.枪,准备跳下去,”
“看见远处的沙洲了吗?我命令你们,游去那里,”
温琳竟然出现在断崖上,她的长发与袍子湿哒哒的贴着她的身躯,狂风吹起朦胧的水雾,光线在她身后晕开斑斓的亮影,异常张扬与自信的神采。
众人恍了下神,刚才根本没看到温琳上岸,难道她是徒手从瀑布下攀上断崖的吗?
被这个最可能的答案震的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艾格斯率先开口,“侍卫官阁下,恕我冒昧,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危险的水流,你难道准备让他们去送死吗?”
气急败坏的声音透着被玩.弄的怒火,又难掩知道温琳安然无恙后的庆幸。
游泳是一位合格骑士必须学习的课程,但是从未有人被要求跳进如此危险的水流中,这难道不是在找死吗?
温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骑士们,海上的风暴比起这里,不知要危险多少,三日后,你们将在海上迎击敌人,难道你们怯懦到准备永远不踏上甲板吗?”
“难道我可以做到,你们却做不到吗?”
一切埋怨与无法理解的情绪在温琳的这两句话中消弭于无形。
只是游泳而已,一位女性都能做到,难道他们这么多男人做不到吗?
艾格斯看着温琳,狠狠的啐了一口,低骂了一声,“疯子,”但他的动作又是最快的,噗通一声,岸上已不见艾格斯的身影。
骑士们紧跟其后。
温琳在断崖上观察着他们的状况。
断崖下水势危急,暗流涌动,没有经过专门应对技巧训练,很难避开,但若没什么意外的情况,顶多狼狈一点,多呛几口水。
越往前游,河岸越宽阔,水流会变得平稳,剩下的与沙洲之间的距离纯粹是考验他们的耐力。
戈兰的海军力量十分薄弱,温琳在当海盗时,常常一艘船就能将他们一个舰队耍的团团转。
最让人惊奇的是,他们常会发生在战斗时跌入海中而被呛死的情况。
若要在海上游刃有余,良好的水性必不可少。
然而温琳还是过于乐观了,只一会,水面下就出现了求救的情况,艾格斯正将一个腿部抽筋的骑士送回岸上。
在艾格斯再次抬头看时,他惊恐的看着温琳从断崖上跳了下来。
“不要,”声音还未落地,温琳已经坠入了水面。
不多时,她将另一个困在暗流中的骑士拖了上来。
艾格斯神情呆滞的看着她,他在怀疑眼前所见一切到底是真实的吗?
温琳难道是个怪物吗?她明明是个女人,为何会如此强悍。
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在茵河村里,还是此时。
艾格斯呆呆的看着温琳随即与被拖上岸的骑士讲解该如何应对暗流的技巧,并鼓励他们休息好后,再次下水尝试。
“你就是个疯子,”‘艾格斯突然朝着温琳大骂了一句。
被疯子骂作疯子,温琳不禁莞尔。
她侧过头,“艾格斯阁下,多谢你的夸赞,”
恼怒的嗤了一声,艾格斯下水继续观察着水面下的情况,以防意外发生。
他知道温琳是想训练骑士们的水性,但是方法着实粗暴了一些。
艾格斯似乎忘了,当初他在角斗场上连续半年逼迫骑士们与他对战的事。
温琳则远远的看向沙洲,已经有人登上沙洲了,体力不支或水性不太好的,会选择在岸边休息一会,再继续往前。
又反复了折腾了几次,一行人直至深夜才返回王城。
艾格斯带着他们返回王廷,温琳则回了府邸。
下马推开门,走入庄园前厅。
维希娅竟在前厅等他,温琳下意识转身要避开,却被维希娅先一步叫住,“温琳阁下,”
维希娅皱眉看着温琳,水珠从她脸上滚落,顺着修长的颈线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清亮的水痕。
视线落在维希娅手侧,温琳的心蓦地一紧,从教廷拿回来的画像正摆在一旁,虽然已经被幔布遮住了。
维希娅有打开看过吗?
她猜出自己叛国罪后代的身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温:心情不好就想打架或者搞拉练哈哈哈哈
本来今天想多写点,但是一觉醒来,好像被冻到了,脑子晕,争取码出二更,估计要迟一些了,早睡的宝子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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