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灵奇怪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不对吗?制止互撕谩骂,维护清朗环境,这应该算是正面力量吧。我以前做过娱记,跟圈里比较熟,也方便帮你澄清满天飞的养小鬼传闻啊。”
敖凛笑得意味不明:“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黑bot转反黑站的,全网是你带头开始喊‘老婆’搞泥塑的吧?”
何灵灵扶了扶黑框眼镜,深藏若虚道:“咳,我已经洗心革面了,近半年都只喊‘男菩萨’。”
地灭菩萨:“……”
无相灯仿佛成了无源之水,声音枯竭:“《色空轮镜》也是你写的吗……”
敖凛听这名字有点耳熟,恍然道:“原来那个菩萨雌堕地狱出圈梦女文是你干的,科班出身,怪不得写得文辞优美激烈带感,又引经据典看得人抓心挠肺。”
论佛经的正确使用方法。
应桃好奇搜了下,图是倒着的,把手机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
“……一条细细的锁链穿过琵琶骨,他被锁在三途川的葬柱边,被迫蜷起双腿,裤子上满是血污。路过的蛇蝎对他的伤视而不见,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只有一抹惨白的脚踝,扑上去放肆侵咬。佛界天人,无非男女相……”
应桃:手机脏了,不能要了!
何灵灵说起来还挺得意:“要想人生过得去,内心必须带点黄。我那波可是带了不少新粉入圈呢。”
无相灯绝望得闭上双眼。
原来劫难的运行机制是这样的:
核心人物何灵灵黑转粉—带头泥塑—无相灯原地念经—被传养小鬼遭反噬—大家直呼心疼美强惨老婆—无相灯倒地念经——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根本没有破解的可能!
最可怕的是,这个轮回每运行一次,还会有大批新粉因为痴念加入进来,增强劫难力量。
佛道有三毒:贪嗔痴。此劫三毒俱全,十恶不涤!
他想要帮助万千粉丝渡厄解惑,到头来,自己竟然才是把他们引向痴缠和色孽的罪魁祸首。
无相灯仿佛大梦初醒,浑身冷汗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半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或许,从他一开始进入娱乐圈,就是错的。
……
何灵灵虽然没事了,折损的精气却补不回来。她唉声叹气的,正在联系同事看能不能把手头上的活推一推,好休养一段时间。
敖凛倒是想起一件事,掏出一个打包盒:“这是我们使馆做的青团,你吃了保准能恢复精气。”
桃师傅给的青团,居然刚好用上了。
何灵灵惊喜万分,庙里的吃食福泽深厚,常人没点关系很难弄到,更别说是沸海龙王庙这种声名在外又不肯商业化的。这么一看,这盒手工点心简直就是稀有非卖品。
何灵灵情不自禁道:“有种抽到清明节限定ssr的感觉。”
敖凛很难不赞同:“确实,你带着优昙花都能倒霉,说明玄不改非,氪难改命,还得官方保底。”
非酋何灵灵含泪吃下一整盒。
无相灯看着她眼神逐渐清亮,疲惫地想:整件事似乎就此画上圆满句号。
此事由优昙花而起,又由青团结束,何灵灵的因果似乎始终系在沸海龙王庙上,并没有让他的劫难有实质性的进展。
反而更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引过来,狠狠戏弄了一圈,轰然打碎他仅存的幻想。
走出小区的时候,敖凛问了一嘴:“你的劫怎么办?依我看,你还不如把共享老婆的人设好好经营下去,努力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出卖色相,抚慰打工人劳累的心。创新性开创一下赛博救渡嘛。”
无相灯已堪破红尘:“我已经决定退出娱乐圈。”
敖凛怀疑道:“你这么做,不是等于丢下了何灵灵一众粉丝?”
无相灯愧疚道:“但我又怎么能放任他们堕入污浊中呢,她们还是花一般的年纪,是我为虎作伥,助长痴念欲念。”
敖凛试图安慰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啦,只是老色批日常聚会泼洒大脑颜料。而且你自己发的照片经常被屏蔽,这属于某浪自己欠,绝对不是你露太多。”
无相灯:“……我今晚就回去。”连夜扛着神像跑路。
敖凛恨铁不成钢:“哼,你就是想找理由逃避。”
一直没有说话的应桃,此刻却中肯道:“我们有理由尊重菩萨的选择。”
无相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才注意到这只气息淡弱的小妖怪。他等来了高级保姆车,朝他俩点点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料敖凛一把拽住菩萨,冲他微笑:“既然你都要回地狱了,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无相灯下意识觉得他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
别又是弄了什么鬼东西让他超度。
敖凛坦荡道:“放心,不是找你超度。我想着这不是快清明节了嘛,你又是阴间菩萨,能不能帮我在地府银行开个户头,买点理财?”
原来是这件事,无相灯也没多想,准备掐指找人:“你要给谁烧钱开户头?”
敖凛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认识,就我前任,梼杌。”
无相灯:“……”
应桃:“……”
无相灯拒绝得很坚决:“他关在无间地狱,没有地方消费。”
应桃四处望望风景,嗯,小区环境挺不错。
敖凛不太高兴:“你们这服务也太落后了吧,人间监狱里还能买红烧牛肉面和火腿肠呢。”
无相灯答应得很爽快:“那好,我帮你带红烧牛肉面。”
敖凛:“?”故意犯呛呢这是?
应桃拽拽敖凛的袖子,试图和自家龙沟通:“别,那个不好吃。”
敖凛与他同仇敌忾,愤慨道:“就是,你好意思吗?过个清明节让梼杌吃方便面,他那么大岁数,被味精齁着了怎么办。”
无相灯:“……”
他当了这么多年菩萨,从来没听说过上古凶兽能被味精齁住的。要是真这么厉害,当年还出动三界捕捉梼杌干嘛,直接从天上撒一箱太太乐就完事了呗。
无相灯默默把涌到嘴边的吐槽吞回去,劝解道:“梼杌身上业障深重,无间地狱都差点被他污染,我劝你最好和他断绝关系。他锱铢必较,傲狠暴虐,你又是亲手将他打入地狱的人,他难保不会记恨你。”
敖凛一点没被他吓住,反倒哼了声:“我要真有那么大本事治他,还跟你在这废什么话,早亲自下地狱去揪他问个清楚了。”
无相灯不忍看他执迷不悟,决定帮他一把:“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敖凛把握机会,严肃地问:“那我问你——”
无相灯肃容正色。
“——梼杌到底是不是美人?”
无相灯呆住。
这,他还真不知道。
梼杌一直以狰狞的兽型示人,作恶的后期更是席卷了天地煞气,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座涌动着浓重血雾的大山,极为可怖。
而且是不是美人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敖凛义正辞严地提醒无相灯:“你想好再告诉我,这关乎我在龙族的地位。”
应桃也懵了:“?我怎么都不知道龙族地位还跟这个挂钩?”
敖凛一本正经给小妖怪科普:“那当然了。你想想啊,万一我找的对象不够美,大家就会怀疑我的品味,品味不高,就说明阅历和经验不足。这样怎么能服众呢?”
应桃:“……不用怀疑,你口味挺高级的。”
敖凛倨傲抬起下巴:“我也觉得。”
无相灯面露难色:“要不你换个问题吧,或者我去帮你开银行户头?”
敖凛:“……”
敖凛:qwq,不听不听菩萨念经……
无相灯苦口婆心:“世人都知道龙肉大补,梼杌又爱掏仙元,你无故沉睡百年,就没怀疑过梼杌对你的龙元下过手?”
对方发动技能——雷区精准蹦迪。
应桃慢慢勾紧唇,眼神变得幽暗寒冷。
敖凛表情一滞,心头泛漫着不明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反驳:“那他也没吃了龙肉一飞冲天啊,是消化不好吗!”
无相灯get不到他的点:“?这是消化不好的问题吗。”
敖凛生气地提高声音:“对啊,不然呢!”
他就是不喜欢被质疑,讨厌别人当面挑唆。梼杌是大坏蛋,可那是自己选的妖侣,就算他真的眼瞎也是自己种出的果,是苦是甜他自己会尝,用不着别人告诉他。
小情绪说来就来,敖凛转身就走。
——心里乱糟糟的,好想赶紧找个地方缩起来,这里有个纸箱子……不行,要忍住!不能在大街上丢龙。
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应桃追上来了。
敖凛回头一看,夜跑的大爷风驰电掣从他身边经过。
敖凛:“……=w=。”
…………
无相灯看龙王跑了,自己便准备上车离开。
刚一只脚踏上车,有一声叹息幽幽回响:“不公平。”
无相灯莫名其妙转过头,只见灰白毛的妖怪感慨道:“你修行持戒几千年,却因为一个梼杌染上污迹。整天被一群小女生叫老婆,被迫出卖色相,实在不公平。”
无相灯淡然道:“这有什么不公平,都是运道罢了。”
应桃仿佛不解:“比起其他三位菩萨,你受的人间香火最少,干的活却最苦最累。你们佛界常说众生平等,这又哪里平等了。”
无相灯佛心微微动摇,无法回答。
应桃又欣慰道:“还好你要回地狱去了。再被那些淫念纠缠下去,说不定就要业障缠身毁去基业。及时止损,方为上策,你说是吗?”
无相灯内心无比赞同,下意识回:“是啊。”他是菩萨,是男人,怎么能做共享老婆?
咔嚓。
从元神深处,传来纯粹的裂响。
心神乱颤,无相灯面色惨白,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情绪,不敢置信地颤着手抚上心口。
他的无上澄澈佛心,他的证道永世追求——
裂开一条大缝。
带着玩弄与戏谑,那只妖怪勾起唇凑到他耳边温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菩萨呢。”
“你从来就没想着渡人,你只想逃避护己。还真是符合我预期的自私。”
“不错,地灭菩萨。”
彻底毁坏。
无相灯压抑不住佛心断裂处疯狂滋长的心魔,嘴边溢出一丝鲜血。
“你与我没有因果,怎么可能引出我心魔!你,咳咳……你究竟是谁?!”
应桃口吻怜悯:“优昙花很美吧。”
无相灯瞳孔震荡。
应桃眉目舒展,仿若恶魔低语:“是我种的。”
无相灯嘶哑问:“那青团……”
应桃淡笑:“也是我。”
无相灯如坠冰窟,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悄无声息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罩在里面,而他后知后觉,发现的一刻早就为时已晚。
那只将他引来沸海龙王庙的手,竟然不是运道——
是面前这只妖怪!
应桃眼底一片寒冰,笑着说:“你嘱咐敖凛的话,确实有一点说对了。”
梼杌锱铢必较,十分记仇。
且极其爱护短。
无相灯终于支撑不住,精神颓败,呕血倒地。
应桃十分好心地帮他打了120。
——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抛下菩萨,应桃走出小区去找敖凛。他说话的这会不过两三分钟,龙居然跑了个没影。
应桃本想掐个诀找龙,忽然想起他俩绑了定位,便拿出手机看了看。
象征着龙的小红点,就在旁边。
应桃转过眸,目之所及处,只有个纸箱子。
上面写着:[旺旺牌蜂蜜无水小蛋糕]
应桃轻挑眉尖,按下通话键。
只听箱子里猛得一抖,语音电话喇叭猝不及防炸响,与此同时,吓得弹飞出一条赤色龙卷。
敖凛:“!!!”
应桃眼疾手快接住了龙,拉开外套拉链,把龙塞进怀里,再拉上。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敖凛还有点晕乎,凭着本能钻出外套领口,软软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
应桃低下头,下颌搭在小龙脑袋上,温声说:
“纸箱子那么脏,来我怀里不好吗?”
敖凛:“……呜。”
龙,剧烈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