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寒鸦挂枝,朔风骤急,灯光延伸的暗影像魑魅的利爪,被寒风吹得装牙舞爪,好似随时要扑上来发难一般。
燕京酒店。
金陵首富顾家二少与新晋小花旦的婚礼正在这儿举行。
婚礼进行曲正激昂奏响,顾二少牵着娇妻互诉衷肠,婚戒就在旁边,几克拉的全美钻光彩夺目。
‘吱——’
一道刺耳的电流声穿插进来,裹挟着一道甜软的女音。
“等一下——”
清净明亮,温吞缓慢。
在那氤氲的薄晕之中站着个姑娘,灯光太暗看不清模样。
“我说等一下。”
酒店的灯光师是人精,一束追光移过去,圆形的光圈里姑娘有些不太适应倏地射过来的强光,抬手遮住眼,细微的光晕从指缝中落下。
或是光晕的衬托,细小的手看着非常美。
金陵首富顾家的婚礼,自然是宾朋满座,熙熙攘攘。
“听说顾家这位二少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主儿,莫非是哪个小情来抢人的?”
“跟当红小花旦抢人,怕不是脑袋被门夹了,除非赛过天仙,否则抢不过……”
“不会是搞出孩子,拿着免死金牌来闹事的吧。”
……
宾客议论纷纷,猜测也是天马行空。
人家结婚,良辰吉日的,忽然冒出个女人叫停婚礼,的确令人猜想诸多。
“抢人不至于,我是来找顾家二少夫人的。”姑娘挽唇浅笑,不以为意的踩上台阶。
姑娘生得很高挑,脚下踩着高跟鞋依旧走得步履生风,白色毛呢大衣在她一截细嫩的小腿处打了个旋儿追着主人而去。
很快的她就上了舞台,微眯着眸子,嘴角笑容冷瑟。
新娘站在新郎旁边,见着来人,艳丽的笑容自她脸上慢慢淡去,甚至生出皲裂的细痕。
那姑娘有双妖媚的凤眼,在婚宴上琉璃灼灼的光照下,容貌上乘,百里挑一,眉眼之处更是有万众艳媚风情。
一眼,就能勾人魂。
顾二少也在打量着,不太确定,只觉得这人很眼熟,尤其是那双凤眸。
不确定,便开口询问。
“你,你是……”
姑娘直逼而来,眼里没有旁人,她速度快极了未有停下的打算,到了新人跟前凤眸一转,抬手就打了新娘一巴掌。
‘啪——’
“你是许非晚!”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二少认出许非晚的同时,他的新婚妻子也挨了一个力道极重的掌掴,新娘娇软的身子颤了颤,若不是挽着顾二少会被这一巴掌掀翻。
霎时,新娘的脸颊充血发肿,头上别在头发里的皇冠也随之坠地。
一巴掌下来,全场宾客哗然!
“许非晚,你干什么!”顾二少怒斥,瞥了眼还怔愣着的妻子,扭头过来眉眼之处皆是愤怒,“今天我结婚,你到底是做什么,你又凭什么打我妻子!”
许家与顾家是旧相识,若不是念在这层旧相识的份上,顾二少这暴躁性子早就忍不住动手。
自己婚礼,新娘被打,哪个男人都忍不了。
许非晚轻挑眉梢,眸色冷利之极。
“你应该问问你妻子做了什么,才会在婚礼之上挨我巴掌。”
“金陵多少女人,今日又有多少人结婚?我也不是什么疯子,随便找个婚礼现场掌掴新娘。”
“现在她被打了,要么是招惹了我……要么就是她长得太欠,应该被打!”
“你打了人你还有理!”顾二少抽出被新娘挽着的胳膊,烦躁的脱了外套扔在旁边,扯松领结,松了袖口卷起。
“许非晚,念在我们两家有交情,我给你时间说明。倘若理由不够充分,我不会容忍你掌掴我妻子的行为!”
金陵首富顾家,顾二少岂能没点脾气。
何况,他跟许非晚之间本就有无法清算的旧仇,今日她来闹事,也算借此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高台之下,视野最好的亲友位置,一男人微微挑眉,颇为无奈的捏着眉心。
角度偏移,男人身侧的餐桌上,水晶花瓶里的暖玉玫瑰娇艳欲滴,吸附了灯光无声却招人的独自绽放。
娇嫩的花瓣上,贴着一双修长漂亮的指骨。
动作轻缓的捻着一片花瓣儿。
“你也认识?”捻着花瓣的男人问,嗓音许许淡淡,字正腔圆,很薄的京腔,不难听出有一副优越的好嗓子。
顾谦抿了口柠檬水,看着高台的许非晚,眉宇间颇觉无奈。
“这许妹妹,原先跟阿镶是有婚约的,只不过许妹妹性子执拗,对阿镶一直没好感……”
“阿镶追了她多年没能得到芳心,他又极好面子,最后婚约是解除了,就是他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身侧的男人寡淡的说了句,“原来是旧爱加新仇。”
顾谦轻哂,乜斜眼,“二爷这话音,似有看戏的嫌疑。”
能被尊称一声二爷的。
不是旁人,正是京城洛东季家的季二爷。
季靖枝!
……
言归正传。
高台上,许非晚泰然自若,不惊不躁却尤为清傲。
“顾镶,你我旧相识一场,你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我自然该备上一份厚礼。你这妻子是小花旦,是你砸钱一步步捧起来的。”
“如此,今日我准备了二十多个机位,无死角的拍摄,力求把你新婚妻子拍的美若天仙……”
“只是你听过一句话没,越漂亮的女人心肠越歹毒!”
歹毒二字,十分刻薄犀利。
顾镶眉眼紧皱,紧咬着后槽牙,“你这是什么意思,甜甜做了什么事要被你说歹毒!”
“你说呢,方小姐?”
许非晚偏头,犀利带刺的眸子盯着方甜甜。
眼睛很漂亮,凤眼勾人,又清透明亮,一眼让人心里发慌。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我今天来砸场子的原因是什么?”
她说的气定神闲,‘砸场子’三个字轻而易举就从嘴里讲出来。
人家结婚,她来砸场子还一副理所当然,就只就是不可理喻,蛮不讲理,张狂跋扈!
方甜甜沉吟一晌,转身抱着顾镶的胳膊,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我真不知哪里得罪她,我跟她只见过两面。”
新婚妻子哭成这样,顾镶自是疼惜万分,抬手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回头也没什么耐心道。
“许非晚,你也别拐弯抹角,到底什么事你直说,要是说不出所以然,今天别想全身而退。”
“豁,顾二少好大的口气。”许非晚轻嘲,抬手懒懒的拨了下右耳垂的耳饰,倏地眉眼一沉,抬手就要去拉扯方甜甜。
动作出奇的快,顾镶也是一直在盯着她,见她忽然动手下意识去阻拦……
‘嗷——’
“许非晚,你疯了你!”
只一眨眼的功夫。
顾镶的手腕被许非晚扣着,而被护在他怀里的方甜甜却让她一脚踹中,力道不轻直接踹到在地。
“方甜甜,我眼里容不了一点污脏。顾镶拿钱捧你那是他的事儿,别以为有他护着你就可以目中无人,耍大牌,幻想自己可以红透半边天。”
“许非晚你松手,快松手!”
顾镶疼的直跳脚,真没看出来,一个女人手劲儿这么大,感觉手腕都快被她折断了。
“嚎叫什么,闭嘴!”
许非晚鄙视的一眼扫过,松开顾镶手腕,往前迈步到方甜甜跟前。简直宛如个恶女,蛮不讲理的揪着方甜甜盘得漂亮的头发。
居高临下俯身而来,明艳的脸在灯晕之下美得犹如画报。
“是不是觉得嫁到顾家攀上高枝,就可以高枕无忧,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做了那些下作事,东窗事发的时候顾家也会站出来保你无虞?”
“你推我姐姐下楼的时候可有想过,许家有个宛如疯子的我,会在你结婚这一日来砸场子!”
“我姐姐怀孕九个月,以星锐老板的身份去探班,见不得你张牙舞爪的性格,在片场摆姿态,耍大牌,扬武扬威,吃不完要不完的恶行丑态,当场不留情的斥责你几句……”
“你可了不得,偷偷跟去医院,把去做产检的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一尸两命!”
“方甜甜,你真是跟天借了胆敢这样欺负我姐姐!”
‘啪——’
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宾客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方甜甜推星锐老板娘下楼?许家大小姐已经怀孕九个月,最近一直在家中养胎甚少外出。今天上午还有新闻在讨论,许大小姐疑似早产,哪儿料想晚上许家幺女就来闹这么一出。
推一个孕妇下楼,这等行径可谓是丧心病狂。
方甜甜被打了一顿,可谓是脑袋浑蒙,可心里也清楚,此时此刻不说点什么,不给自己辩解,那就等于变向的承认。
“我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推你姐姐下楼。”方甜甜捂着脸颊,满头的头饰坠地,盘好的新娘盘发也是乱七八糟,更别提哭花了妆容,一身的颓败狼狈之色。
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负隅顽抗。
“许非晚,你别仗着跟顾家是旧相识就跑来挑衅闹事,你跟顾镶的婚约早已作罢几年,今天他结婚你跑来闹事,还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自己心里明白!”
顾镶站在两个女人中间,一时间心绪也乱了,眼底滑过几抹异色盯着许非晚。
难道,今天在婚礼上的闹事,真的是对他……
“你那什么眼神?”许非晚看他眼,嫌弃的紧,“我们俩的事要是能成,当初婚约就不会作罢。”
“你脑子里一天装的什么东西?方甜甜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顾镶你看上她哪儿还想娶她?”
“脸,胸?我告诉你,都是假的,全是整的,她本来的样子比你想象得不知丑多少倍。”
“我……”
顾镶想解释两句,一时间也解释不出什么。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方甜甜什么。
可能是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
“你胡说八道!”触及到方甜甜底线,她猛的就炸了。
“呵——”
许非晚轻哂,锐眸略微扫了圈,她是典型的凤眼,若是笑着与你说话,那双凤眼里全是潋滟妩媚挠得人心里痒痒的风情,若是冷凝沉淀下来时,迸射出来的便是又薄又锋利的刀刃。
这一眼,看得方甜甜心绪大乱,心脏怦怦乱跳。
“方甜甜,你想出名我帮你。”
“今天我若是实锤不了你,我许非晚就从燕京酒店跪着爬出去!”
白色的毛呢大衣从她身上脱下,众人这才注意到,其实有个男人一直跟着她,西装革履,精细的银色边框眼镜,铂金腕表,表盘里镶着十二颗钻石。
这男人也不简单,是星锐副总——邢舟。
邢舟是星锐副总,同时跟许家走得很近,二十有六,如果不是表情太过面瘫,这种好看的钻石王老五,身边必是美女如云。
许非晚偏头,把外套甩邢舟怀里,也顺势接过一份文件,也没看内容就拿在手里掂了掂。
“想红是吗?”
“你嫁给顾镶之前,你睡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做了婊子还在外立纯情小百花人设,婊子装小百花,你让小白花装什么,小白痴吗?”
高台之下,听得一声很有韵味的笑声。
顾谦捏着眉心频频摇头,“二爷脸色冷了一晚,这时候倒是笑了?”
季靖枝无声轻哂,指尖把玩着一个银色的坚硬物件,在他修长的指骨间翻转滚动,偶尔折射出一抹灯晕反射的冷茫。
从他眼底一掠而过,气定神闲说了句。
“你不觉得骂得很有水准?”
顾谦失笑,指着许非晚,“许妹妹骂人有水准也不是一两天,人送外号‘法外狂徒’了解下。”
台下两人闲淡的聊着,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