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月夜幽暗朦胧,清凉的夜雾粘稠似墨。
听到啻怡是下一代酋领,颜陌这回可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了。
按照他的判断,还以为啻怡的爹爹现在是一人之下的魁首将来一定是将来的酋领。
谁能想到未来的酋领竟然是后背上这个精灵剔透的小姑娘。
难怪颜陌总觉得这么点的孩子似乎知道的太多了,原来又是自己差劲的判断力给自己虚晃一枪。
“因为酋领有权利惩治犯错的族人,所以谷内的族人要么敬我、要么怕我,但却很少有人关心我,颜陌叔叔你是除了酋领和爹爹之外对小怡最好的人!”
小姑娘贴着颜陌的后背,耳听着他的心跳,甜甜的说着。
正和啻怡聊天的颜陌突然毫无来由地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弥漫在心头。
这种感觉让他四肢骤然一僵,有种心被悬吊起来的感觉。
不理会后背上“吊吊熊”的疑惑,转首凝目向来时的方向仔细观瞧,但黑夜隐藏了太多的真实,只有荒草摇摆的声音飒飒作响。
颜陌观察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暗自嗔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安全感匮乏。
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再是孜然一身,心牵责任的缘故。
所谓的责任正是背后的“吊吊熊”。
他转身继续向前,像是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小怡,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淬池呀!爹爹经常在那里练功,我们偷偷去瞧瞧。”
她满眼的狡黠,看来做这种事情,她绝对不是第一次,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悄悄在远处偷看自己父亲练功这就算是禁忌的级别了。
待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渐渐离开,荒凉的草丛再次回复往时的寂静。
凉飕飕的小风永不知疲倦地演奏着亘古的旋律,天上的悬挂的残月显得惨白孱弱,费力地拨开一层层暗黑的夜幕,洒向人间枯涩暗淡的微弱月光,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着自然往复的肃夜萧条。
夜月渐渐挣脱暗云的束缚,银亮的月辉普洒大地,突然一道隐在暗云中的黑影,迅若雷电划破夜空,朝颜陌二人前进的方向飞去……
正在赶路的颜陌渐渐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周围空气似乎缺少什么,忍不住伫步静思。
“蓝生哥哥,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后背上正要生出朦朦睡意的啻怡突然惊醒,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趴在人后背上是这么舒服,虽然小腿上传来的酥麻让她感觉有些知觉不畅。
“风,是风!”
颜陌突然醒悟过来,他们一路破开杂草潜行,先是走过一条不太长的峡谷。
到后来地势越来越高,啻谷已经被抛在看不见的身后,凉飕飕的小风一直伴随着俩个人,可是现在空气中缺少了一种灵动的感觉。
无风的暗夜像厚重的铅块压得颜陌心里一阵不舒服,就连清凉的夜雾都像是吸汲了水的海绵,粘在皮肤上不断向下坠。
“马上快到淬池了,我都嗅到它的气息了!”
啻怡淡淡的声音解开了颜陌的迷惑,看来因为“啻族”的淬池,这里周边的天地气息都发生了质变。
颜陌越往前行走,越感觉承受在身体和心灵的压力呈几何倍的上升。
留意到啻怡对此毫无反应,看来这是两个种族身体天性上的差异。
颜陌身上开始逐渐出现汗迹,这种压力不仅是施加在身体上,还有负荷在心灵上。
后背上的啻怡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连忙担心道:“哥哥是不是累了!我就知道自己平时吃的太多了,现在连哥哥都背不动了……”
颜陌没有回答,任她在耳边劝说将她放下来却根本不停下脚步,啻怡听着他浓重的喘气声,幼小的心灵越发感动。
就在颜陌两眼模糊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棵树,连忙带着啻怡朝那奔去,准备短暂休息再上路。
然而当颜陌走近大树看到这棵大树的全貌时,顿时傻眼了。
竟然又是一棵“夕槐树”!
粗壮的树身,近地面光秃的树干,还有那行将枯死的模样,与之前啻谷外所见的“毂树”模样别无二致。
这里怎么也有一棵“夕槐树”?
颜陌轻轻放下啻怡,围着它转了好几圈,发现这棵树枝桠像一个垂死的老人静静等待死亡的轮回。
树上结满了夕槐果,而且大多是一窍的果实,不过偶尔也有二窍的,树高也矮,远没有他之前看到的那颗高大。
“蓝生哥哥,你围着‘禁树’乱转什么呀?又没有什么好看的!”
啻怡突然撅嘴不满道,颜陌发现她情绪的异样,走近跟前关切问道:“小怡,你怎么了?身体不适么?”
“不是的,我身体很好,只是不喜欢这棵‘禁树’。”
“为什么啊?”
颜陌隐约猜到或许自己心中的谜底就要解开了。
“就是讨厌这棵树!所有的族民都讨厌这棵树!”
啻怡粉嫩的嘴唇撅成一个倒月牙,一脸厌恶地指着“夕槐树”,缓缓解开颜陌心底的迷惑。
“据传说,我们‘啻族’曾经非常的强大,嗯……反正就是不会被欺负就是了,可是那位历史上最强大的酋领却喜欢上了‘黎幽部落’首领的女儿,后来还因为她而带着族民背叛了‘黎幽部落’,加入了一场乱战之中,呃……叔叔你是不是听不懂哇?”
啻怡很少与其他族民沟通交流,更别提讲故事,感觉自己似乎说的有些不清楚,歉意地看着颜陌。
颜陌当然能听得懂,这和老酋领所说的一致,看来这些事情啻谷的族人大多熟悉,递给小姑娘一个鼓励的眼神。
啻怡顿时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精神倍增,继续讲道:“可惜那次战争,我们啻谷战败了,后来返回这里,准备静静修养,然而那一代的酋领知道‘黎幽大帝’的女儿还在战场后,带领族中的精锐又重新返回混乱的世界去营救她,后来酋领的确带她回来了,可惜她已没活多久就死了。”
“那场战役后我们啻族所有精锐也都一个没有回来,不仅如此,‘道阎族’的攻击也尾随而至,酋领与九大祭祀拼命抵挡,最终虽然保住了族人,但酋领也受到不可恢复的重伤,九大祭祀只留下一人活着,直到现在,我们啻族也仅仅只有一个祭祀,其他八位祭祀的传承早就永远消失了。”
说到这里,仅仅是孩子的啻怡像一个老人一样不胜唏嘘。
颜陌知道这些内容所代表的不是她的年龄,而是无数年前啻族的血泪史。
啻怡将目光注视在即将枯死的“夕槐树”上,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酋领临死之前,为了能够为‘黎幽大帝’的女儿从新聚集已经散去的魂魄,强闯夕族的领地夺下九颗‘九窍命树’,运用传说中可起死回生的‘幽冥圣水’布下‘鸯夕聚魂阵’。”
“我明白了!”
颜陌突然道:“正是因为你们抢了夕族的‘九窍命树’所以两族才结下了不世的仇怨。”
“哥哥你真聪明,现在流落在外包括眼前这颗‘禁树’都是那九颗‘九窍夕槐树’的后代。”
她接着说道:“我族利用独有的秘法可以在不惊动‘禁树’情况下将‘禁果’献祭给‘黎幽大帝’的女儿,这样在无数年后,她就会重新复活……”
“难怪啊…啻锋那么在意我可以食用夕槐果,因为采集夕槐果是他们族特有的。”颜陌心中的疑惑一点点被解开。
“抢了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啻夕两族矛盾永世不可化解的原因也就解释得通了,等等……不对!”
颜陌悚然一惊,道:“你的意思是‘黎幽大帝’的女儿还没有死?她在上爻时代就去世了,距离现在的年代都是以万为单位的,尸体早就化成灰,‘禁果’怎么还能令她还阳啊?”
“哥哥,你怀疑我在编造谎言么?”啻怡表情甚是委屈。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我们小怡纯真可爱,怎么会编瞎话,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太过神话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所食的“夕槐果”有着这么大的来历,难怪啻锋说这个世界的生命不能吃它,只有另一个世界的无上灵魂才可以享用这天地异果。
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吃过后却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来自未来?那也不对!没有穿梭时空之前自己也吃过啊!
这种果子明显是用来还阳的,难道……难道自己以前是个死……人?
他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了一跳,真是解开了一个疑惑,突然发现自己又陷入无数的谜团之中。
啻怡没有注意到颜陌脸上的表情变化,回答说道:“她的确已经死了,不过她的遗体却被封在亘古不化的冰寝内,即使沧海桑田也不会腐烂,可惜我没有看到过冰寝竟是什么模样。”
听到这里,颜陌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忐忑不安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
“黎幽圣尊!”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啻怡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惊呼道:“蓝生哥哥,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的本体现在就躺在你说的冰寝中等待着魂体的回归。
原本盛放“黎幽圣尊”遗体的冰棺已经被我占了。
可是,这些都不能跟你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