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泥丸宫一望无际，这里没有肥沃的土壤，没有沟渠交错，也没有绿油油的庄稼，有的只有走出虚妄、走进现实的寂寥。
经历了百感交集的复杂内心纠葛，颜陌终于认识到自己仅仅是一道“意识投影”，内心犹如打翻了橱柜，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其中酸涩很难用言语表达。
啻奂晨称自己只是一道‘意识投影’这不会有错。
难怪他找不到师尊啻无崖刻在自己臂上能够离开“傲铘幻境”的那道‘祓’字符文。
过来许久，他才从不可理喻的荒谬设定中醒过一丝神志。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他茫然自问，又木讷自答。
“我这个样子还算得上一个活人么？”
他不知道想让谁给自己一个答案。
“枉我还在这自吹自擂，殊不知丑人多作怪，真是讽刺！”
他似笑实哭咧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抬头问道：“前辈，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小丑？”
此时他的眼瞳之中只有癫狂和悲伤。
啻奂晨看着这位少年与之前迥然不同的表情，掩藏在嬉笑之下的迷惘和绝望是那么清晰可见，甚至对方的“意识投影”都开始不规则的颤抖。
“看来此人先前具言所闻皆是妄言！”
啻奂晨刚刚听颜陌自言自语的确内心生出一丝幻想，说不准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子真能带来救葶雯的有用消息。
可惜了！
眼前这小子“意识投影”正在明晃不定，这明显是思绪波动到极点产生的自毁前兆。
这样的结局并不稀奇，历史上总有一些自命不凡实则庸贫的蠢人想要在修行这条路上不走寻常路。
某些“御魂者”为了长生想独辟蹊径尝试将“魂体”与“意识”分离，结果这些“意识投影”无一不沦落为无根之萍，自然界的一丝风吹草动足可将其分解。
此时啻奂晨已经不想再跟颜陌废话，只听他缓缓道：“你是什么与我无关！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或许是有心也可能是无意，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分辨，对于你之前戏弄的举动，我只当是一场善意的玩笑，更不愿对一个毫无还手的小辈动手。”
他说完略微一沉吟，感叹道：“既然你已经到了濒临自毁的程度，就去外界自行兵解吧！”
言毕，只见他大手一挥，顿时风起云涌，他们所在的平原上空凭空出现一道散发着翻涌黑晕的通道。
啻奂晨这一举动并非是打算放过颜陌，显露出他的强者风范以及气度，而是觉得灭杀这样的“顽劣”少年，实在是掉了身价，还不如就让对方自行湮灭在外界算了。
此时的颜陌气息已经混乱到极点，“意识投影”随时都能破碎一样，这虽与啻奂晨先前那一指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对自身的质疑，世界观、人生观的崩塌。
他懂得啻奂晨口中说的“兵解”是什么概念，就像残雪暴露在烈日下一样，自己这道“意识投影”只要踏入自然界一定会烟消云散。
要说没有恨那是假的！
然而残余的理智告诉自己，眼前这位黎啻族酋领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没有直接灭杀自己，要是再停留在这里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谢前辈不杀之恩！”
颜陌踉跄地对啻奂晨行了一礼，朝着头顶通道缓缓飘去，“意识投影”仰望上方的通道，一股奔向毁灭的绝望涌上心间。
“天命如明镜，未来暗如漆！”
“没想到我竟然会‘陨落’在遥远的‘上爻时代’！”
他喃喃感慨，上升的过程中像极了羽化升华，“意识投影”在这种绝望气氛的烘托中正在一点点消散。
濒临灭亡的时刻，颜陌发现除了围绕在身边的这道白朦朦的“俎灵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俎灵印竟然可以自行脱离‘俎御之盾’伴随着我这道意识投影来到遥远的曾经，还真是神奇……”
“等等！”
突然间，一道灵光宛如九天惊雷在心头炸响，颜陌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围绕在身体周围的白光。
“俎灵印？！”
“这……不是我俎御之盾中的那道俎灵印！！”
这个念头落在心底激起无数的疑惑，颜陌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自从我魂体晋升为祩阶二层境界还没来得及修习‘俎灵天书’，根本就没有第二道‘俎灵印’，那么此刻我身上的俎灵印是哪儿来的？！”
伴随着疑惑，他正向上漂的姿态停顿在半空。
身体周围这道白光并不是自己曾经的“俎灵印”！
颜陌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体表的微微白光，这是“俎灵印”特有的光芒。
虽然不够光亮却是唯一能温暖内心的亮度，但这道光芒却突然触动了心底的记忆。
突然，只见他双眼光芒大盛，大叫出声。
“我想起来了！”
“当日在馨儿姐的家中，我在‘虚空之镜’之中依靠‘魂鉴诀’修成魂体，后来玥尊传我‘俎灵天书’第一部分，当时她曾说过，‘俎灵天书’不仅高级而且特殊，而且告诫我修成‘俎灵印’只是在魂修之路上起步，如果有机缘的话可以魂炼灵物修成‘俎御之轮’！”
“而当修成第二道‘俎灵印’也就是祩阶二层的时候可以修成‘俎御之盾’，说到那时候我才算真正拥有自保之力，记得当时我还向她求教魂炼前需要的‘祷祝’该怎么做，结果却被玥尊大肆批评，说就算懂得魂炼，没有机缘，遇不到合适的灵物也只是理论，没有丝毫意义，掌握本领要脚踏实地，不可一蹴而就！”
颜陌思路渐渐清晰，轻轻“抚摸”身体周围“俎灵印”散发出的朦光，眼神越来越明亮。
“这段对话我以前没留心，可是现在想来，玥尊是上爻时代的帝妃，说话绝对是有的放矢……那么她的意思是‘俎灵印’一定要先修成‘俎御之轮’，等进阶祩阶二层的再用‘俎灵印’修成‘俎御之盾’，可是……”
“偏偏那日在海边遭遇藤木宗恶徒，我在无意之中‘祷祝’魂炼了白龟，得到可以随心所欲变大变小的‘俎御之盾’，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不是‘俎御之轮’。”
“那时候只当自己见识短浅，认为有件自保的器物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颜陌思索之色越来越重，明灭不定的“意识投影”在虚幻与凝实之间急速变化，看起来就像一盏不断熄灭又燃起的灯火。
这个时候，不远处啻奂晨见这小子突然停在半空又开始自言自语，顿时眉头一蹙。
他刚要不悦发话，这时候颜陌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从远处看上去像是癫痫发作那般诡异。
不仅如此，伴随着颜陌的情绪波动，“意识投影”时而加速破碎时而又变得越来越稳定，显得诡异异常，甚至其中偶尔会散发出一两道玄奥莫名的漆黑色符文。
啻奂晨见状立刻心生好奇，他的“极衍道”基础就是符文，对于眼前这种见所未见的符文顿时萌生了求知的渴求。
凭借他的本事，再加上这里是他的泥丸宫，啻奂晨也是尽全力才“捕获”到了一枚，这不得不让他惊叹此符文的神奇。
啻奂晨这时候也不着急将颜陌驱逐了，他迫切想弄明白这道漆黑色符文的用途和价值。
起初他还不以为意，一个弱小到忽略不计的人族小子搞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厉害，可是接下来他马上就不这么想了。
那道被攥在“识神”手心的漆黑色符文竟然像渗入海绵的一滴水一样融进他的识神之中，随后又像一条小鱼淡然自若离开，其旁若无人的姿态很明显是在嘲讽啻奂晨的不自量力。
“如此高级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
此时另一边，颜陌还没有留意到自己的“魂鉴诀”正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疯狂运行。
体表的“俎灵印”散发出的魂力波动正以几何倍不断变强，甚至远超颜陌正常状态百倍、千倍。
它就像是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椭圆色光罩，在未知力量的操控下将颜陌的“意识投影”一层又一层紧裹，宛如蚕宝宝吐丝筑茧。
这个过程之中，漆黑色的符文不断在“茧”的裹夹作用力之下向外散溢，就像榨豆浆一样，将其从颜陌的“意识”中剥离出去。
它们都是漆黑色，在啻奂晨的泥丸宫内非常醒目。
此时啻奂晨也意识到了颜陌的不对劲，如果刚才他还不把这个“外来客”当回事，随手就可以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除掉对方，那么现在这小子身上流溢的魂力强度已经从一颗小火星膨胀成一座活火山。
那澎湃至极的魂力波动已经足够引起他的警惕，毕竟这可是自己的泥丸宫啊！
然而刚才被那漆黑符文一折腾，此刻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任由它们飘荡在自己泥丸宫的半空中，此时颜陌身上爆发的魂力还在不断攀升！
假如刚才啻奂晨心存杀意只需要一个意念，没有发生不可知蜕变的颜陌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但是此时已经迟了了。
那么颜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谜底将在下一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