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家，以这样的方式突然见面，盛晚的眼眶忽然一阵湿润。
她深深吸了口气，隔着一段距离，对他笑笑。
傅向沉面色平淡地来到她面前，波澜不惊地笑：“不是说很忙，没时间过来吗？怎么突然又跑来了？”
“因为放心不下你。”
盛晚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脸上微微泛红，一时间竟也说不出究竟是说给陈淑仪他们听的，还是发自内心，但她并不后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说出这句话。
也不知刚才老爷子同他说了什么，明明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异常难看，可也只是一瞬间，就收敛起了所以的戾气，而这个过程，恰好被盛晚捕捉到了。
傅老爷子跟着傅向沉一同出来，脸色不善，对着盛晚，还算客气。
“上回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
没想到傅老爷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地问，盛晚一时有些无措，她也跟傅向沉提起过这件事，但当时傅向沉只一笑置之，她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老爷子再度提起。
还没等盛晚开口，傅向沉已经率先替她拒绝了。
“爷爷的提议晚晚跟我商量过了，不过我们一致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晚晚毕竟对傅家不熟，突然搬进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环境，可能会对胎儿和她自己有不好的影响。”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你确定维持现状比较好？你们现在已经分开住了吧？盛晚因为你做的那些混事，已经搬出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傅向沉面色沉稳道：“我也正准备搬出去跟晚晚一起住，晚晚月份大了，她一个人住我也的确不放心。”
盛晚看了他一眼，这人说谎怎么也不打草稿？究竟是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堵住老爷子的嘴不得不这么说？
傅老爷子显然不相信他那些鬼话：“向沉，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去挑战一些不该触碰的底线，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心平气和，却又能明显感觉到老爷子的怒意。
盛晚的眼皮子猛地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而傅向沉，全程对老爷子没有任何反应，与过去每一次被老爷子叫去谈话时的表情毫无异样。
这一晚对盛晚来说终究有些难熬。
好不容易得以离开傅家，她的心里却像是被沉重的大石头狠狠地压着，越发地喘不过气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傅向沉的声音含着笑意忽然响起，不得不令她侧目看向他。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看上去好像很轻松，一点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我该受到什么影响吗？”
“我在进去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傅钦知，他告诉我不要闯进去，免得惹祸上身，他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所以我才觉得当时你和老爷子之间的谈话内容应该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内容。”
“我和爷爷之间的谈话向来都不可能愉快。”
他倒是坦诚，直截了当，也从未想过要对她隐瞒自己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傅向沉，老爷子究竟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就只是因为你是……”
私生子三个字，她当着他的面，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可傅向沉却不以为意，挑眉：“私生子？或许是吧，爷爷是个很看重面子的人，当年我爸爸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妈妈甚至还抱着我上门要求傅家认我，你应该不知道吧？那个时候，爷爷其实是不打算认我的。”
盛晚的心跳蓦然加速跳动，这一段前程往事，她也只听说过一个大概，至于具体内容如何，的确不怎么清楚。
车内没什么亮光，尽管盛晚很想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可怎么都看不清楚。
傅向沉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当时的傅太太，也就是现在的傅太太，娘家是海城有名的望族，与傅家门当户对，因为有强大的娘家当靠山，所以在傅家得到了应有的尊重。我爷爷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自然是站在傅太太这边的，所以怎么都不可能承认我母亲。”
盛晚安静地听着傅向沉说起那段往事，每一个字，都应该是曾经刻在他骨血里的。
“不过我奶奶好一些，虽然我母亲至今还未得到承认，那时候甚至连傅家的门都没有被允许进入，但好歹算是把我送进了傅家，让我得到了良好的生活和教育。我从小被奶奶带在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大概没有奶奶，我可能也会跟我母亲一样，至今不被承认。”
虽然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傅家的骨血，可当时的傅老爷子根本不打算承认这个自己儿子做了荒唐事后留在外面的私生子。
盛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背：“你在傅家的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
“不能算不好，毕竟衣食无忧，在外人看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宠儿。”
他的这句话不由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盛晚甚至不知道，如果他能够有选择的权利，会不会还是选择这一条路。
“你爷爷……今晚跟你谈的是什么？”
其实盛晚大概也能想到一些谈话内容，除了林霞，还能谈什么呢？
“我母亲不能留在这里。”
果然……
“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向沉冷笑一声：“我既然把人接来了，就没有再送走的道理。”
“这样一来，不管是你还是你母亲，可能都会遇到很大的困难，而且……你母亲是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吧？”
“我母亲在傅家所受的屈辱还少吗？”
盛晚哑口无言，她没法劝傅向沉，却又没法替林霞说话，傅家内部的恩怨实在太复杂了。
她不想掺和进来，可今晚的事情告诉她，她不想掺和进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傅向沉忽而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
“我也以为我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