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见到你我才觉得我还是我自己,daisy……”
“不要daisy……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
“daisy,不要可怜我,不要同情我。”
“daisy,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
杜允慈久久无法从哀伤中自拔。睁开眼睛后她抱着被子不由蜷缩身子,半晌,眼角沁出的湿意逐渐干涸消失。
完全回拢的神思之后她方才察觉,蒋江樵不在。
杜允慈坐起来,确认屋里除了她没其他人,她猜到什么,迅速掀被下床穿衣服,小跑出船舱。
“杜小姐。”葆生对于她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
“蒋江樵人呢?”问话间,杜允慈锁定灯光亮着的船尾拎起裙摆便走过去。
“杜小姐你还是进去吧。”葆生为难极了。他是想拦她的,可他根本不敢碰到她,于是面对她的不断前进,他只能节节败退,一直退到船板上。
蒋江樵此时恰恰刚从乌蓬小船回到大船上来,见着她连个外套也没披,他拉下脸,拥她入怀里:“我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你。”
杜允慈没有推开他。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船。
船上定定凝立着道人影,高大,挺拔。
雾气一片朦胧,她看不真切对方的模样与神情,但她感觉得到,对方也正在朝她看过来,恍惚还咧开唇冲她明亮耀眼地笑。
梦里梦外,虚实真假,过往种种,如露如电。
杜允慈默默无语,心中潮潮热热,复杂难言。
蒋江樵托起她的臀,就势抱住她,大步走下船板。
杜允慈搂在蒋江樵的肩膀上微微仰脸,努力对逐渐消失在她视野范围内的苏锦宗也舒展一抹笑。
“我和lily都在霖州等你。”她心底悄悄重复梦中南京临别前的道别。
无论她还是苏翊绮的境遇,皆和梦中有所差异,那么苏锦宗也应该不一样吧?苏家被取代的时间比梦中要推迟,他肯定也比梦中要晚些时间回国内。由如今查良倒戈相向投入了南京这边的阵营,可以反推,苏锦宗或许就不在南京……?
思绪在蒋江樵有些用力的踢开房门时被拉回来。
杜允慈早深有体会他虽是个书生但到需要使气力的时候并不小。她还没发脾气,他倒先拿门撒气了?
搁平常她应当多少有点怵的,此刻她察觉不出自己的丁点惧怕。
他弯身将她放平到床上的时候,杜允慈的两条腿没有松开他的腰,反倒夹紧了些。她盯着他下颌处的牙印,鼻息间是除去夜的凉意之后稍许明显的淡淡酒气。
蒋江樵维持着伏低的姿势垂眸睨她。
在进屋之前,杜允慈是想问他究竟具体和苏锦宗谈了些什么的,可眼下她突然失去开口的欲*望。
“我也不满意我自己当你的夫君。我配不上我们钰姑。”——她的脑海中只回荡他的这句话。
镜片后,蒋江樵的狭眸在两厢安静中逐渐恢复如常的温度。
杜允慈双手攀附他的肩膀,主动吻了吻他。
蒋江樵眸底的欲*色几乎是立刻冒了尖,毫不客气地沉身覆上了她。
次日迎接他们的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两人早上本就起得迟,见天公不作美,索性取消了上岸游玩的行程,懒洋洋窝在船上欣赏烟雨中的江南。
蒋江樵似乎非常信守承诺,不用她提醒,饭后他便送来避子汤。
杜允慈却因为梦见过被他骗,坚决不喝他给的,不仅向他要了药材来识别,还打算亲自下厨房重新煮过一碗。
蒋江樵实在舍不得她折腾她自己,向她保证:“真的是避子汤。”
杜允慈要他发毒誓:“你若骗我,我便不得长寿。”
蒋江樵哪想她竟以她的寿命为赌,脸色难堪至极:“就不能爱惜你自己?!”
杜允慈抿唇:“你就说你发不发?”
“你倒是清楚只有你才对我具有威慑力。”蒋江樵冷着神色,“那你怎的会不清楚,我也绝不会拿你发毒誓!”
无论梦里梦外,相识以来,杜允慈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她如此之凶。
拒绝之后,蒋江樵径自发了另外一个誓:“我若在避子汤上与你耍心眼、动手脚,我便不得好死,死后也永远无法与你同穴,只能在地底下眼睁睁看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杜允慈哑口无言,一时也没让他再更改誓言的内容。
蒋江樵端起碗,把避子汤喝掉,然后走出去:“凉了,我给你换一碗。”
目送他疑似孤寂又委屈的背影,杜允慈心中生闷气,怎的现在好像她成了理亏的那一方?
片刻,蒋江樵折返回屋里,沉默地将新的药碗递到她跟前。
杜允慈趁热喝掉,并不主动和他讲话,放下碗后起身要去找书看。
蒋江樵先绷不住,拉她回来他腿上坐下,牢牢实实地拥住她。
杜允慈侧歪脑袋,一边脸颊贴着他的肩膀,视线由旁边的窗棂落向外头随细雨荡漾涟漪的河面,听他在她耳畔轻轻叹气:“你可以质疑我,可以诅咒我,但别再糟践你自己,行吗?”
鬓边因为他的呼吸簌簌发痒,杜允慈觉得自己明明不想给他回应的,可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抬起自己的手回抱住他,闭上眼睛说:“好……”
濛濛细雨持续了两日,两日都不曾再上岸,不过蒋江樵还是安排了节目,皆为江南曲艺。
和戏法、杂耍一样,隔着条船表演,蒋江樵和在蒋公馆时一样好似有洁癖,坚决不允许外人踏足他和她的私人领地。
杜允慈为此打趣了一句:“你怎的不干脆把葆生和阿根一并赶出去?”
蒋江樵竟说:“很有道理,我这就让葆生和阿根另外乘只船。”
见他当真喊了葆生和阿根、打算驱逐所有人下船,杜允慈急急制止他:“你怎的不懂区分玩笑话?亏他们还是跟了你多年的亲信,你随意根据我的话委屈他们,也不怕他们寒心?难道我今日要你杀了他们,你也照办吗?”
正等在门外听后差遣的葆生入耳杜允慈的话,只觉脖子凉飕飕,暗暗朝阿根使眼色,心底叫苦不迭:杜小姐,可别再说了……先生干得出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蒋江樵回答:“是。”
杜允慈瞪他:“休想把罪孽安到我头上。你若愿意照办,不做任何争取,并不能说明你什么都听我的,只能说明你内心深处原本便不在意他们的生死,甚至想让他们死,所以顺水推舟。这样变成我想要他们死,你撇清得干干净净。”
蒋江樵非常认真地听她讲完,旋即一指门外,低低笑:“你存心要在我和葆生、阿根之间挑拨离间。”
杜允慈斜起一边眉尾,故意放高音量:“怎的是挑拨离间?我明明好心帮葆生和阿根认清楚你的为人。”
蒋江樵将剥好皮的无籽葡萄送到她嘴边,也朝门外高声:“葆生、阿根听清楚没?”
葆生和阿根:“谢谢杜小姐的提点。”
杜允慈含住葡萄,舌尖又舔到了他的手指。一次两次便罢了,次次都舔到,可绝非她不小心,而是他有意为之的,每每在她张嘴时,他的手就和葡萄一起往她嘴里凑。
别说小半年来她在他这儿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确实已经有点习惯凡事被他伺候着,即便搁从前,她也懒得亲自动手剥葡萄,所以也就由着蒋江樵乐此不疲。
至第三日,两人在烟雨濛濛中踏上返程。
杜允慈立于围栏前眺望河道两岸逐渐远去的楼台廊阁,蒋江樵轻轻拢着她:“听闻洋人的习俗是结完婚后,新婚夫妻会一起出门游玩增进感情,叫什么‘度蜜月’。是这样吗?”
杜允慈神思轻荡,捉住他环在她腰上的他的手,又不自觉和梦中回予他相同的话:“人家出的是远门,甚至出国玩。而且玩很久,至少一个月(第47章)。”
出口后,杜允慈方才意识到,情境不一样,她回得不妥。
于是蒋江樵的反应便和梦中的出现了差异:“我们从霖州来到扬州,算不得出远门吗?虽然没有一个月,但也小半月了。”
很快蒋江樵又说:“不过和出国相比,确实算不得远门。以后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去多久都行。每天‘度蜜月’。”
杜允慈突然很想笑:“我们已经不是刚结婚了。”
“怎的不是刚结婚?”蒋江樵轻嗅她的发丝,“和我们钰姑在一起,夫君我夜夜胜新郎……”
杜允慈怀疑是自己这两日给他的脸色少了,他才不仅言语上愈发孟*浪,连身体也日渐放*荡,现在可是大白天,他们还在外头,他的那处物件却肆意隔着她的裙子蹭在她后面。
“你好变态呀。”杜允慈骂他,想挣脱他的怀抱。
蒋江樵轻轻叹气:“是呀,遇到我们钰姑之后,我才发现我原来可以更变态。见识过我们钰姑的美妙,夫君就算变成孙猴子,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得住自己的金箍棒了。”
杜允慈气恼:“你这又将罪名转移到我头上。”
蒋江樵:“自然不是你的过错——钰姑乖,别再动了……”
杜允慈:“你松开我不就好了!”
蒋江樵:“我松开你,更不会好了……”
“……”
回程因为没有再沿途逗留,较之去程所花的时间节省一半。
停靠霖州码头的那日是中午,日头正盛,蒋江樵一手帮她撑着遮阳伞,一手牵着她,表示一点也不想带她上岸。
杜允慈则在船上已经呆得有些闷了。尤其回程,她和蒋江樵的那张床约莫受了潮,有些松,所以她和蒋江樵稍微闹出点动静,它就吱呀吱呀响得厉害。床晃,在船上的床更晃,她曾经坐那么久的游轮远渡重洋都没事,这回反倒总晕晕乎乎的——她不愿意承认,可能也有和蒋江樵纵*欲过度的原因,怪责他的手下开不稳船。最后葆生被赏了核桃。
查良今儿亲自来迎接蒋江樵的回归。
放眼望去,码头上全是他的兵。
杜允慈悄悄打趣蒋江樵:“他是不是怕你一去不回了?”
蒋江樵唇角泛轻弧:“下次我们再出去,就真的不再回来了。”
杜允慈记起自己在这件事上尚未与他讲清楚:“我没想以后离开霖州。”
蒋江樵握在她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霖州回到苏家手里,和我们继续留在霖州生活,只能二选一。”
由此可推断,他和苏锦宗此次纯粹是为了击垮查良达成的短暂合作,并没有长期联盟的打算吧?其实杜允慈心里早有数,毕竟蒋江樵十分介意苏锦宗对她的感情。另外,霖州的掌控者若不再是他的亲近之人,对他本就少了许多便利;若再是苏锦宗,那便是威胁了,换她她也不会继续留。所以那日他考虑霖州和扬州都不安全,她很快想明白并非都是表面上的战争原因。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同时,她深知,他必定也跟明镜似的,了然她有日后借苏锦宗摆脱他的念头,那么他和苏锦宗的合作便是种冒险。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杜允慈能想到的也就是,他非常有把握,她暗戳戳的念头不可能得逞……?
若真如此,她还要去尝试吗?万一拖累了苏家姐弟……
“小心。”蒋江樵悉心叮咛。
杜允慈凝回注意力到脚下,手上挽住他的手臂,以便自己的高跟鞋走得更稳当。
蒋江樵瞥过她难得对他表现出的亲昵举动,面部线条仿佛被太阳加持了柔光。
杜允慈假意与他据理力争:“虽然我爸爸和姆妈都已经不在了,但他们葬在这里。霖州也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你真要我背井离乡?”
蒋江樵摸她的头:“钰姑乖,我们在别处一定会有美好的新生活。相信我。”
梦境中的他一心想把她带回霖州,眼下的他则筹谋着日后将她带出霖州,看起来好像不同,但实际上两种情况,杜允慈都是被迫离开霖州的……
查良的声音此时传来:“老子的兵犊子可还个个打着光棍,你们要搂要抱要讲悄悄话能回你们家里头关上门再搞不?要不回头你们负责给我这些下属介绍媳妇儿?”
蒋江樵带杜允慈走了下来,即便当着士兵的面,对查良的态度要一如既往地不太恭敬:“我并没有要你这么大阵仗来接我。”
“呸!谁来接你?”查良笑着淬他一口,转向杜允慈,“阵仗是送杜小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今日份更新。晚安,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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