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钧将孟易臣狠狠摔在地上,他也一身西服领带穿着笔挺,看起光鲜亮丽,可此刻却像个泼皮无赖一样骑坐在孟易臣身上,半点体面不要了。
焦钧恶声恶气地和孟易臣说:“我早就说过,你要是回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还敢回来?!你还有脸回来?!”
时淼淼拉住了陆航光,两人顿住了脚步,隐在众人身后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说来凑巧,这个焦钧,时淼淼也认识。
他最近和月刊约了一个业内访谈,工作人员已经都将采访稿子写好了,时淼淼看过后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现在看到焦钧,她才想起来。
除此之外,她对焦钧还有另外一层认识,那就是他是h市经济领头人之一焦家的儿子,也是陆航光小时候圈子里的玩伴之一,同样,也是后来慢慢就疏远的那一批。
焦钧是焦姚的哥哥,焦姚在大学期间还经常去找陆航光,只是陆航光从来都直接拒绝了她,后来……时淼淼就再也没见过焦姚的面。
她一直以为她出国了。
现在看来,焦钧和孟易臣产生了矛盾?他们之前好似还关系不错。
孟易臣脸蹭在地上,擦破了皮,他紧皱着眉头,却没有反抗焦钧,一言不发。
焦钧一看他这个样子更来气,“你他妈哑巴了?你这个畜生!”
说着,他高高举起一拳,就要朝着孟易臣的脸砸去,孟易臣却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动作。
“够了。”陆航光攥住焦钧的手腕,制止了他。
旁边的人看这个热闹还牵扯上了陆航光,讨论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孟家现在就是个笑话,焦家的影响力虽然还在,可是在陆氏的对比下,就显得不值一提。但陆氏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时淼淼站在一旁,她就知道自己拦不住,陆航光这个人,对以前的这些玩伴,看似冷漠果决,说断就断,可这几年,只有时淼淼知道,陆航光可是经常会看向陆氏后院里的那个老旧的低篮球架。
在那一站就是一整天。
听说那是陆元明送给陆航光的生日礼物,是为数不多的用心的一件,在陆航光上高中之前,他的伙伴经常和他在那打球。
时淼淼很理解,这几年有了怀宝之后,她的心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是豁然开朗的感觉,对以前的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反而并不太在意了。
如果可以,时淼淼希望陆航光还是能找回几个少年时的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长辈、怀宝和她,就再无人能说说真心话。
她也会心疼陆航光。
想到这,时淼淼上前两步,站在陆航光身后不远处,证明自己和陆航光是一起的。
焦钧红着眼,抬头看了眼,见陆航光,他怔了下,却猛地甩开了陆航光的手。
“怎么,这小子当年做的事,你也忘了?”焦钧这话可谓是毫不客气,引得旁边看戏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旁观者也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是知道,焦钧孟易臣这两人,都在十多年前就和陆航光结了绊子,陆航光可能是看在少年情义的份上,才大发善心没有往死里整治这几家人。
可是现在焦钧还出言不逊,未免有点不识抬举,很有可能就因此惹怒了陆航光,到时候h市经济圈重新洗牌,可就有热闹看了。
陆航光却没在意焦钧夹枪带棒的挑衅,他推开焦钧,把孟易臣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一行人越过宴会厅,去了楼上的休息室。
在休息室里,时淼淼自己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圈,只见陆航光站在客厅中央,孟易臣垂着头倚在门口,焦钧抱着手站在两人中间冷冷看着孟易臣。
三个人成对峙之势,她自己游离在外。
时淼淼想了想,站起身,去柜子里找了医疗箱,轻轻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她转身离开了客厅,进了卧室。
却没关门,时淼淼坐在卧室的床上,透过半掩的门看着外边三个男人。
陆航光率先动作,打开医疗箱,找出碘伏和棉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自己坐在了沙发上,看了看两个人都没动作,他还是率先开了口:“说吧,怎么回事。”
这一句“怎么回事”,突然让三个大男人恍惚了恍惚。
仿佛一瞬间穿透了时间的屏障,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光。
孟易臣眼眶也红了红,他仍旧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好像地上有黄金:“陆……航光,我今天和你道歉,都是发自真心的。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也是真的不奢望能再做回兄弟……”
“你他吗的!”焦钧听他说了一大通,都是和陆航光道歉,又发怒了,他压着嗓子,死盯着孟易臣,“你他妈对陆航光道歉,和我道歉,和孟家道歉,就是没和姚姚道歉,你还是个人吗孟易臣?”
“焦姚怎么了?”陆航光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说出口还有些生疏,不知道何时起,他们都已经陌生到这个程度了。
“你让他说。”焦钧冷笑。
孟易臣攥了攥拳,良久才看向焦钧,视线却仍旧躲闪。
可他这幅样子,却让焦钧和陆航光心里同样不好受。当年的孟易臣,自以为是、特别讨人嫌,经常想一出做一出,压根不管别人死活,那时候的他,就算明知自己做错了,也别想让他低个头。
从他和陆航光在高中前决裂就能看得出,他是个太骄傲的人,骄傲到从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如今,他竟然连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子太让人唏嘘。
“姚……焦姚,她还好么?”良久以后,孟易臣才轻声问了一句。
焦钧收起了冷笑,反问孟易臣:“你觉得呢?”
“是我的错。”孟易臣攥了攥拳,“你想打就打吧……”
“可我他妈打你有屁用吗?”焦钧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激出来了,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孟易臣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就不该回来。”
“我一会就走。”孟易臣仍旧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神里已经完全散去了神采。
“我说,你不该回来!”焦钧一字一顿重复了一句,眼睛里的红血丝布满了眼眶,看起来十分吓人,“你一天不回来,我就能骗姚姚说你死了!你回来让她怎么办?!我怎么办?!那孩子怎么办?!”
陆航光皱了皱眉,继续听。
在焦钧的控诉里,坐在房间里的时淼淼比陆航光更快一步理清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在孟家倒的那天,孟易臣遭受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父亲去世,众叛亲离,母亲因此换上了精神疾病,在他二舅穷追不舍的打击下,也为了不连累其他朋友,孟易臣选择带着母亲远走他国。
至于孟家的一切,他想夺,却没有资本。
这件事,焦钧听说了之后,十分想帮孟易臣一把,只是那时候的他也还在上大学,能力有限,于是两个人约定要几年后大干一场,彻底将孟家给夺回来。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和陆航光完全不来往,因此也从没想过要和陆航光求助。
在孟易臣离开的前一天,说好要给他送别的焦家兄妹二人,焦钧却因为和孟易臣来往被焦父关在了家里,只有焦姚偷偷跑了出来给孟易臣送行。
那天,焦姚和孟易臣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也因此,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第二天,孟易臣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想对焦姚负责,但那时候的他却没权没势甚至没了钱,他不敢面对醒来的焦姚,只能偷偷带着母亲出了国。
焦姚本也没当一回事,她嘴上各种开玩笑说喜欢陆航光说喜欢这个那个,可是,她的眼神却默默追逐了另一个劲瘦的少年二十年。能在他出国前,给他,其实也算圆了遗憾。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一晚,焦姚怀孕了。
焦姚瞒着焦父焦母,甚至瞒着焦钧,偷偷备孕到瞒不住的时候,只能选择将孩子生下来。
幸运的是,焦父焦母虽然生气,却还是爱女儿的。
但生活却永远充满了戏剧性。
焦姚在生产过程中因为麻药师失误损伤了神经组织,导致了下半身不可治愈性瘫痪,从此只能生活在床上,生活也难以自理。
孟易臣在国外收到了焦钧的消息,却没有勇气回国看她一眼。
焦父焦母因此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得那孩子一眼,更是将家丑瞒得密不透风,对外只放出消息焦姚去了国外进修。焦钧提前管理公司,又因为经验不足差点让焦氏亏损破产,还要分心照顾孩子。
但是现在那孩子也被养成了呆呆的模样,毫无七八岁孩子的活力。
经过几转波折,终于快好起来的时候,他在参加宴会的路上,听说了孟易臣回国的消息。更不知哪个小人将这个消息送到了焦姚耳边!
……
时淼淼摸了摸心口,堵。
房间里还响着焦钧一字一句的控诉,字字句句下却是悲惨阴郁的岁月。
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个初见时年轻活力的女孩子,这十几年,又是怎么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