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自深山,居丛林,霸百雄,怪不得这一路上没什么像样的猛兽。
成都听着声音,一个分神,正巧一支羽箭像长了眼睛,刚好找到了斜侧的突破口,顺着他剑中一个空档的破绽便冲着成都身前的如意呼啸而来。
成都惊得手中剑一抖,一手用力,狠狠的将小人儿按进自己怀里,另一手揽过她背后半个身子,生生腾空片刻用自己刚测过来的肩胛骨生生接了这一箭。箭力很猛,没入皮肉的一刹那便带得成都整个人后做。
幸亏如意察觉出他的异样,紧紧怀抱住身前人。他自己又狠命勒住马缰,才堪堪稳住身型。
座下骏马因为他大力的拉扯和猛兽的叫吼被惊得扬蹄长嘶,如意被耳边宇文成都的闷哼和吸冷气声激得几乎眉目眦裂,老虎因受了侵扰,如今毛发直立,喉咙轰隆像是攻击之势。
“成都!”如意惊呼出声。
那箭羽狠狠没入成都皮肉,死死的嵌进男人肩胛处。登时血迹便从一个箭孔大小淙淙渗成一个拳头大的血块,合着银白衣衫,对比极其抢眼。
如意被成都堪堪护在怀里,他又用自己前方肩胛骨去接这一箭。此时伤口没入处,就在如意侧脸向上处。且不说铺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光是那渗出的血都快和她的发丝粘连融合到一处了。
“成都,成都你怎么样?!”如意顾不上什么老虎箭雨,离她最近之处便是男人伤口,漫着血,噙着猩红。她颤抖着伸手想去擦拭安抚,又怕撕扯间拽疼了他只好停下。
男人未出声,可脸色不善。额头上冷汗滴落,定是疼得厉害在强撑着了。
如今处境之艰,宇文成都比谁都清楚。前有箭雨淋漓而来,后有猛虎咆哮守路。自己若身形健全之际定是能一搏,如今怀中有要守护之人,定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自己又受了箭伤,想要逃出个生路,确实是一场硬仗了。
如意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既然前后夹击都有鬼蛇挡路,他二人在中间一旦力竭定是离肉饼血洞不远了。如今之计,最妙的就是釜底抽薪,直接将中间这个最不利的地位换掉。可画饼就是动动手腕的事,真正的和面搅水,不知成都能不能支撑住。
她抬眼去看成都那一方血衣,担忧得心揪得像小包子上的褶似的。
“成都,跳到老虎身后去。”如意怕身前的人因为中箭失了气力,将人抱的紧紧的,仿佛自己搂紧一分他就能多一分力一样。
成都听见她说话竟是沉着冷静,不透慌乱,却是...透着一番焦虑担忧...对自己的担忧。
登时便腾出一只手去薅身下马匹的马鬃,手下用力一抚,又是安抚又是鼓舞。向那马匹到:“飓风,看你的了!”
飓风乃是宇文成都第一次出征西域亲自驯服的铁血烈马,本是一生不认主,敢与草原狼群斗的主儿。到底是跟着宇文成都刀光剑影,沙场横血里闯出来的牲畜,如今见了老虎,竟也只是嘶叫一声,全无腿软之相。
听见主人号令,登时便鼻翼大张,蹄下猛踏,迎着猛虎抖动站起身向这边缓缓走来的正脸,一个纵身便跃过虎背,带着身上两人稳稳落于虎身之后,又像获了劫后余生一般撒腿又跑了一段路。
“好!!”如意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为这马叫好。她记得这马名叫飓风,黑身骏体,四腿健壮有力,真是个好样的,这般情形也不惧场。可抬眼看去,如意就明白了为什么马匹不惧场——
这飓风的主人如今眉目深冷,刀削般的下巴如今沾了自己的鲜血,显得格外震慑,一双眼因专注箭雨和猛兽,眼中的杀意巨浪滔天,一身银衣滚了天边的云翳为伍,却又惊煞得像地狱场来的杀神。
如意见过成都这般,在上辈子他最后倒下的那个晚上。手持的凤翅鎏金鏜,当真是震慑四方,身形还未动,气势却已经压过去,成碾倒之势。若不是呕血日烈,旧伤久未愈,又战役不断劳神费力,又怎么可能有人战得胜他宇文成都?!
如今,不过是区区四脚大虫罢了。
猛虎被一匹马冲犯,愤怒非常。全身毛发抖起,蓬勃的毛发好像让虎身生生大了一圈。血盆大口张开,满是肉腥和尸臭,咆哮着就要向马匹奔向方向扑来。
无奈刚才中间作为隔挡的如意两人如今已经抽出身来,只剩下庞大身躯的虎体作为靶子。□□虽小,却架不住密如天罗地网。这畜生挨着第一箭的时候还能咆哮如雷,甩头便向前猛冲去叼人撕咬,可几番下来肉做的身子如何敌得过铁器。
□□没入虎眸,登时汁水和血液喷洒而出。老虎受不住疼痛又受了奇耻大辱,仰天长啸,虎啸声震得深林四处连枝条叶片都禁不住颤抖。惊得成都怀里的如意也是一抖,垫起些身来去看。就在她看的那一刹那,一座山一样的虎身摇晃了一下,而后轰然倒地。那箭雨应该也就停了罢。
如意看不清了,毕竟飓风脚程快得真的像飓风一般,这片刻便跑得看远处混乱,只剩黑曜石般的一个点儿。
觉得身前男人压在自己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隐隐有支撑不住的趋势。如意心中一凛,手扶住成都胸膛,支撑着他与自己目光相对,“成都,你怎么样?”
眉目之间,满是焦急。
宇文成都闭眼蹙眉,虽未张罗半个疼字,可如今劫难已过,支撑他能打斗杀戮的一口气仿佛散了,怀中小人关切的很,连带着他自己都觉着伤口疼痛万分了。
“怎么办?不可再向深山走了,往这里去林子愈深猛兽愈多。又不能回去,那伙埋伏的人不知会不会在原路埋伏等着下一番杀戮。若是另辟一条新路拐回营地,看成都的样子也是支撑不了太久了,若伤口久不处理他必定发烧昏厥,届时她若另辟新路出了差池,又路上有个半大猛兽,她带着成都是万万没有还手之力的。”
“当务之急就是在周围找到能暂且安身且安全的地方,最好——最好是一处洞穴,能替他处理伤口,又能等来救援。”如意打定了主意,便伸手去揽成都。“别动。”如意感觉到身前的人费力支撑起身子,便沉声阻止道。
“安心靠着,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罢自己回转身子,将脊背对着成都,小心避着他的伤口,将他的两臂挪到自己腰间放着。伸手擒了缰绳,冲着山体坚实的地方便走。
成都虽中箭力虚,却也不是失了意识。如今任由小姑娘摆弄,实属是因为震惊。
这个小人儿,如今冷静得像脱了平日里玩闹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胎。思路沉着清晰,背脊挺得笔直,像是想撑起他全部的重量和信任,像是想让他去放心依赖她。
成都心里一动,跳动得如同这伤口的筋脉一般,血液随着一动一涌。
好在今日虽点背得全是糟心事,如今找洞穴却顺利得很。如意小心架着成都的身子将他放到洞穴岩壁上倚着,脚下挨到实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出多远呢,半道又被如意吞了回来,地上还有个伤号呢。
□□本就力大,如今银白骑装上拳头大的一块血迹已经被血浸染得更大,颜色更郁。如意的手微微发颤,这箭头,如何取出?
“成都,这箭,可是要现在就取?”
宇文成都看着面前的小人儿面色几变,最后盯紧了半截箭屁股,捏紧拳头微微颤抖。
也低头看了看肩胛处,蹙眉低嗯了一声,:“等他们来找,这个肩膀差不多就废了。取得越晚,越难恢复。”
伤在肩胛处,这一箭下去,血肉不要紧,筋脉肌力俱要受损,等到有人来找到他们,再上马折腾回营等医女,箭头在里面一番折磨勾刺,那他怕是再也拿不起凤翅鎏金鏜了。
“那便取。”小姑娘冷汗就要滴下来了,咬咬牙便定了心神。宇文成都是将军,她当然知道这副体魄和身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若是,若是这次因为自己,为了给自己挡箭,他的手臂留下了任何不便的地方,或是对武功有半点影响,那她真的羞愧死都够不了。
成都听着小姑娘与平时不一样的语气挑眉,这感觉,听着像是自己伤重需人悉心照料,取箭的活都要由她一人揽下一般。又好像,她整个人自他受伤起全身气场便陡然一变,虽然有颤抖,却冷静执着,坚定的想维护他。
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发现小姑娘的手奔着自己胸前一伸,柔柔软软的手指,就直钻进自己胸前的衣襟里心无旁骛的翻找。“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