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何人设此局(1 / 1)

“洞壁硬,靠着不舒服。”说罢还特意抬了一下刚拔下□□的胳膊,把如意吓得一愣一愣的。

“别动别动,这么倚着,倚着我会不会好一点?”如意蹭过去靠着洞壁坐着,将病号的身子扳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头放在自己怀里,那只受伤的胳膊就可以规整得搭在他自己腰腹上。

“嗯。”宇文成都声音和身子都僵了一僵,他没成想如意能直接将他安置在怀里。这大概是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宇文成都枕得舒服,少女垂下的发丝偶尔还会光顾他的脸颊,顺带着几缕女儿香。

她好香啊,就透着衣衫传过来,惹得他想埋进她怀里,狠狠闻个够。不是香脂的那种味道,而是一阵清香,像雨打之后的杏花,含羞带露夹杂着几分委屈的散发香气。

“那我跟你多说些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那么疼了嗷。”

“嗯。”成都甚至没睁眼,他怕他现在就睁眼,这个小人会很羞。

“刚才已经占了便宜了,如今便,收敛一点吧。”宇文成都跟自己说。

“我跟你解释上次那三件事吧...”如意声音怯了下来,她忽然怕,怕她怀里这个人会不信她。

果不其然这人眉毛在听清她说什么那一刻就蹙了起来,眼睛还是未睁,声音却冷下去了几分,道:“有空再说吧。”

有空再说罢。

他难得,这么高兴一次。

还是跟她在一起时,这么高兴。

宇文成都面上不说,可心里,确实怕的——他怕她说出的东西不能自圆其说,惹得他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推敲猜疑;怕她说不爱旁人的时候有半分迟疑,生生就将此刻的欢愉击了个粉碎。

最后因为自己在乎,舍不得将气撒到她身上,明明是她做错的事,却迁怒不倒她身上,反而折损了自己,自己把自己气得连觉都睡不着。

——他怕,她说的不是他想听的。

到底还是在乎,这该死的在乎!他宇文成都,在乎得要死!

“那我等你缓一缓再同你讲。”宇文成都蹙起的眉宇被一双纤手抚上,温温热热的,竟是将小山一样的愁思和焦虑全都抚平了。“那你觉得今日箭雨,是何人所为?”

宇文成都的眉头又有蹙起的趋势。

“不知。”

“你可是真的不知?我们一行人入林,箭雨只将你我二人和其余人隔开,又好巧不巧遇上了猛虎,深林确实有可能遇见猛虎,可此处是皇家狩猎园林,隔个两三年一大批大隋子弟都是要来一场真枪实弹的狩猎的。何况平日里还有人专门负责看管山林,猛虎哪是那么好碰见的。”

如意兀自说着,她的眼神在成都脸上来回巡视,从眉峰到鼻梁,确实有几分猛虎巡视自己地盘的意思。

“分明是有人设了圈套,引你我二人来此的。”

“如意觉得是何人?”宇文成都听到这里睁了眼,黑漆漆的眸子就向上盯着小姑娘白细的脖颈和从他这个角度看浓密分明的睫毛。

如意被他看毛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宇文成都如此厚颜无耻。到了这山洞里,兀自亲了,抱了,占了便宜了,如今还赖着怀里不走,还能大大方方的瞧。

也不对,宇文成都从前也坦荡,一举一动都坦坦荡荡,连心动也是,所以如今耍赖皮也是,坦荡的——都近似浑然天成。

稳了心神,如意继续道:“若是单单算计你宇文将军,那这伙人既然能塞一批拿弓箭的人进来,且不是小数目,那为何不再多塞一些带刀剑的。世人皆知你宇文成都武功盖世,他们就算没亲眼见过,大概也能推测出这些数量的人马根本不可能至你于死地。”

宇文成都没出声,但是看着讲话的小人,目光灼灼。

“可若是奔着算计我来的,我只不过一个闺中女子,纵然是父亲在官场上得罪些人。可父亲也和你我一道而来,为何箭雨偏偏将你我二人引开,偏偏我们两个碰见猛虎?若是针对他所以拿我开刀的,为何舍近求远,偏偏瞄准了身边有天宝将军的我?”

如意目光放远,说出的话十分平静,却能让人几乎听出一声声叹息来。

“你我单独都不是他们的目标,但是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整体的我们。”

“你上次因为李世民同我生气。”如意说到这里声音都带着不曾察觉的微微委屈,像一颗酸橘,涩了成都一下。“那你可知我如何跟他相识的?”

“如何的?”

“我在华阴乖得很,很少出去耍闹。那日下午忽然听说城外几十里便有一个香火很旺的寺庙,想去祈福。谁知半路上被山上的劫匪盯上了,恰巧他李世民与朋友打猎,打退了劫匪。李家与晋王府,这才熟络起来。”

成都心中一紧,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去反唇讥诮这好一个英雄救美的相遇片段,让他心惊的,是如意那日若是没碰见李世民,怕是就落进劫匪手中了。那群山大王,若是如意落入他们手里会发生什么,自己都不敢去想。

不禁攥紧了拳头,周围寒肃之气顷刻间便起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没头没尾的就质问你,也不该...”也不该在你危险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哎,别,你该,若是话都不说清楚,那何来坦荡信任可言?”如意顺着毛摸怀里的人,成都的头发跟他的人一点都不一样,摸着软软,像摸一只小兽,顺着毛摸能安抚情绪。

“但是那日,这群盗寇劫匪,分明是听到消息埋伏在草的。而听见的消息,是去劫我父亲新纳的小妾的马车,只不过我贸然出行,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可我父亲纳妾,那女人是从远远的地方送过来的,又没人大张旗鼓的出门去接,这消息连我都不知道,所以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故意想让这群人知道去劫的...”

“成都你不觉得,今日的情形,有些相似吗?”

“你我二人身陷箭雨,可这箭雨又恰到好处的将我们和所有人隔开,又恰到好处的会伤及你皮肉,却不陷进命去。而后又遇到了猛虎,不管我们对不对付这个猛兽,却怎么样都给了这群人撤离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

成都心海起伏,看着小姑娘淡然的语气和没什么特别情绪的眸子,他忽然觉得,这小人儿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心智竟然成熟至此了,是以前从未展露过的。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只不过是碍于我,不好大胆猜忌罢了。我们一行人受到贼人攻击,如意郡主和宇文将军失踪,最大的受益人可不就是他晋王殿下吗?如今夺嫡喧嚣日益增长,他若在山林里遭了埋伏,这嫌疑自然而然就引到了东宫那边...”

“他自然舍不得拿自己去演这番苦肉计,于是便推我和你出来,一个是平日里心疼的宝贝女儿,一个是在自己党羽中如虎如翼的爱将,搁谁都不会怀疑是他晋王亲自挖的坑设的局...”

如意说得虽然平淡,心里到底还是酸涩的。她上辈子,是看着杨广这样一步步失了所有本质的。或者说,她都不敢去想她父亲到底是失了品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他本身就是这样自私自利,永远只在乎自己的性子,终于可以慢慢卸下伪装露出面目了。

他上一辈子,当了皇帝,为了笼络群臣,宇文成都那个时候刚出征归来,身负重伤又身带呕血,而他呢?只是为了让满足朝廷众臣和裴家的所谓“一睹风采”之欲,就推了宇文成都出来和裴元庆比试。

他明知道,裴元庆对宇文成都早就因为一些事情怀恨在心啊!又怎可能在比武时候有好心!

如意回忆到这里痛苦的闭上眼,她都舍不得去想成都重伤的样子。

其实,若说宇文成都上辈子的死,满地的淋漓鲜血和为大隋流尽的最后一滴血泪,杨广逃不脱这个关系。

纵然他是她父亲,她敬,她爱,她尊之几十载,十几载的父亲。可早在上辈子,他越来越有昏君之态的时候,她便看透了。这是不曾想,今世的杨广,她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看着,遭受着,再重临一次痛苦。

她不会让这种痛苦绵延太久的。她低头去看怀里乖顺偎着的宇文成都,心下一下子就软和下来了——她也不会让成都久经这种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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