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碗面而已(1 / 1)

小姑娘神情认真,宇文成都心中微动,伸手揉了揉如意柔发。

“好,我试试。”

日光暖钝,将少女秀发融成毛茸茸的一团。还散着芬香,手感极佳。

宇文成都嘴角轧着笑,问道:“来之前可吃了午饭?”

“这都什么时辰了,当然吃过了。”如意被揉的有点痒,偏过头看他。“宇文成都,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宇文成都有些心虚的收回手。

“真没吃?你是铁打的人吗?身上还有伤呢。”如意忙起身,杏眼里燃起一丝愠怒。

“我去唤你府里的厨娘。”

“哎,意儿。”

如意软靴还没踏出去,衣袖就被男人拽住。

如意不明所以的垂眸看去——

宇文成都正倚在书案边,漆厉的眉宇此刻像打了卷儿。因为在自己的内室,并未像平日一般严整束发,而是一根黑布带将墨发捆成马尾,末稍松垮,杂乱而柔软的铺在肩头。

眼里更是光泽流淌,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羞赧。

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成都小声道:“别叫厨娘了,意儿给我做吧。”

“?”如意微微睁大了眼。

“你说什么?”

“我说,郡主给末将做一顿饭吧。不用多,一碗面就行。”宇文成都声音放大,语调里含着丝丝哀求,又像带着歉意。

听在如意耳朵里有一丝丝的涩。

半晌,宇文成都才再次开口,缓缓道:“是我不好,上次你做的汤羹,我没吃到。”

宇文成都记得那次如意飞奔而至。她当时虽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可不是为了和自己吵架的。

哪有跟人吵架,还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东西的。

他还记得,屋中只剩他自己的时候,满地的瓷片碎杯,里面溢出一点药香。

气味一丝一缕的盘旋而上,香味层叠分明,像在展示主人的用心。

一丝一缕的,裹挟着他的心,灼红了他的眼。

他拳头攥紧,复又放开。末了亲手捡起她捧了一路的瓷罐,一片片洗净了,藏起来。

“再给我做一次,什么都行,好不好?”

“......好。”

小厨房里,宇文成都将人清了出去,留他自己给如意打下手就够了。

如意歪着头看长身玉立的男人,有点好笑的扬了扬嘴角。

她想过成都进了厨房可能会笨手笨脚,没想到竟然这么笨。长手长腿的宇文将军,除了生火什么都不会做。

在给面粉加多了无数次水之后,如意终于忍无可忍的将人摁下,强迫他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

纤指一边灵活的和面,一边哄他:“别气别气,古人都讲了君子远庖厨。人总不能十全十美,又能上战场杀敌,又能洗手做羹汤,对吧?”

“若是你都会了,要我干什么?”

如意手下轻快,两指一捻便是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面团子。在原木色的案板上,乖巧老实的排列着,看上去甚是好看。

宇文成都心中微动,哑声道:“要你当宝贝啊。”

声音又哑又轻,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然后热鼓鼓的就窜进了如意耳膜,冲得她耳尖都泛起桃色。

如意抿着唇,将面团往案板上一摔,回头嗔看他:“谁教你的,陈彪还是谁?学会油嘴滑舌了呢还?”

宇文成都轻划了两下鼻子,不敢说话。

他眼看着白嫩的面团子变成了匀称劲道的一条条面,在小姑娘的纤手之间滑动,拉伸。不时有

面屑滚落,沾到了如意袖上,衣裙上,下巴上。

如意端着面团,向着宇文成都扬起一只胳膊,吩咐道:“帮我把这支水袖挽起来,它要滑下去了。”

宇文成都望向水袖下面的一截藕臂,白嫩的像是刚长出嫩芽的枝桠,颤巍着散着热气。又娇又嫩,几乎一用劲就能掰断。

宇文成都眸色霍然暗下。

如意不知晓男人正在脑海里编排着掰碎她手臂,见男人愣神,喊道:“帮不帮吗?”

因为水袖将滑,声音里掺着些急切。又因为嗓音酥软,说出口的话像含着蜜糖,又甜又软的有点撒娇的味道。

宇文成都心下一动,长腿一跨就来到小姑娘身边,为她轻挽水袖。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皮肤,如意轻轻抖了一下。

宇文成都勾了唇角,故意将视线看向锅里,问道:“这做的,是什么面?”

“鸡丝阳春面。”如意有些得意的向男人扬下巴。

“真好闻。”宇文成都贴近小姑娘,能看见她莹白的小脸被水汽蒸得更透,白里映着一点红,像工匠私藏的暖釉。

“可是做的两人份?”

“是呀。”不然你吃面,我光盯着你吗?

话语在如意脑子里打了个转,出口变成了逗他:“是呀,剩下留着你晚上吃。”

“好。”宇文成都点头,没有半刻迟疑。

如意盛了面,听了这话差点没端住:“逗你呢,当然是我也吃一点。面剩了就变成面坨坨了,这还怎么吃?”

“也好。”

宇文成都在桌旁老老实实的坐好,等着天青色的圆粗瓷碗盛了如意的面上来。

如意见男人乖巧成这样,将筷子递过去,愉悦道:“尝尝吧,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宇文成都垂眸,眼底止不住的闪过惊艳之色。

筋嫩滑爽的面条上撒着清爽的翠葱花,鸡丝被斩得整齐,如意怕成都觉得太素,特意将鸡丝过了一遍油,又调了酱汁勾了芡。鸡丝像外脆里嫩,和面条一起散着热切的香。

如意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宇文成都。

真好哄啊,就一碗面而已。

宇文成都挑起面丝,看了如意一眼,轻轻送入口中。

“怎么样?”

“好吃。”宇文成都点头。

虽然只是点了头,如意却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好吃。甚至在朦胧的热气中,柔了眉眼。

如意看的心中柔软一片。

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鼓胀的歉意,只是一碗面而已。

用的是最普通人家都吃得起的鸡胸脯和园里随便摘的几朵绿菜。前世她当没心没肺的刁蛮郡主的时候也会做。

父王尝过,连声称赞,可挑了几根就撂下筷子。

宇文成都刚走的那一年,她与母亲一同守灵,也为母亲做过。母亲看了一眼面,说守灵时间非常,不可沾染荤腥。可没过几个月,便可在新的宫宴上推杯换盏。

唯有成都,世间最倾心待自己的人却是最好哄的。一壶清水,二两面粉,水汽之中忙碌一会儿,就能见他眉头舒展,因为这一碗面满心欢喜。

如意觉得上天真的带她不薄。让她能看透,能经历,能倍感珍惜,能历尽千帆来寻他,能坐在此处描摹他眉眼,隔着阳春面腾起的热气偷偷忏悔。

他还在,在自己对面,虔诚的说“好吃”,这就够了。

桑田沧海层叠而过,能辗转听他一声“好”,这便足够了。

太足够了。

如意忍着眼里的水波,将瓷碗轻轻一推:“够吃吗,要不要吃我的?”

宇文成都抬眼,看见小姑娘眼底水波,粼粼的像拂了一池水光。

沉吟了一瞬,将碗向后挪动,慢悠悠道:“不可,男女授受不亲。”

“......”

如意情绪顿敛,像只被逆毛摸的小猫,咬着银牙道:“宇文将军,这时候知道授受不亲了,方才呢?”

宇文成都轻笑:“方才怎么了?”

“什么方才?”

“意儿跟我细说说?”

“......”如意语噎,从前为何没看出这男人这样...

如意准备了想了无数占上风的话,最终都哽在了喉间,不好意思吐出。

她该骂他点什么好?

赖皮。

流氓。

不知羞。

如意涨红了脸,一个音也没溜出口。

金参子与林之俏到京城的时候,如意正在屋里弹琴。

听见这消息一把从软垫上弹起,兴奋的指尖擦着琴弦就过去了,吓得巧儿喊了好几声小姐。

前几日她和成都还怕这二人不来,如意亲自修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在信封里夹了几朵京城的秋桂,一并寄了去。

小姑娘飞快的跑到前厅,眨巴着眼跟成都讲:“说好了到京城就是我来做东,好好带他二人玩几日。”

宇文成都笑着点了点小姑娘眉心,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

如意回过神,眼里都闪着光。

她知晓宇文成都意思,她也极想撮合两人在一起。

可是两人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大摇大摆的到处乱走。于是宴请被定在了宇文成都府上。

宇文府清净,只有他们四人,最适合不过。

如意去之前特意跑了一趟八宝阁,挑了一只珍珠目贝的细簪,光色润泽,在屋里低调内敛。可叫日头一照,贝纹上便是银光璀璨,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

林之俏见了如意也是欢喜非常,拉着如意的手,一路走到内院。

如意心中揣着事,暗暗打探道:“俏姐儿可是惦记着师兄,才不肯到我府里住?”

林之俏停下脚步,神色有一瞬的暗淡:“如意有所不知...”

“...唉,既然你和成都早晚都要成亲,成都又是金参子为数不多的可靠好友,我又与你这么投缘。那便没什么不好说的。”

“我师兄,只专医术,武艺不精的。”林之俏神色飘远,像是回忆起了遥远往事。

“听我父母讲,我师兄是孤儿,自小便被他们捡来的。他们跟我形容,当时是个浑身血肉破碎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他,一点一点爬上山,叩响了我家医庐的门。”

林之俏心下紧缩。

“之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咽了气。那女人身上刀剑伤痕横纵,一看便是被寻仇的。按理说,留着这孩子,还是个男孩,对我家肯定是个累赘。”

“但是我父母心善,自小便将师兄当亲儿子抚养。我师兄对我也好,我小时候弱不能提,调皮捣蛋受罚挨训的时候,都是他给我扛的。”

石桥下游鱼自在的甩尾,曳出渺远的水线。

林之俏垂眸,嗓音发紧:“直到我十岁那年,仇家寻上门来,杀了我家满门。我父母将我藏在

储藏室的米罐里头,告诉我谁喊我都不要出来,饿了就吃米。”

“我那时候还想,生米啊,怎么吃啊。谁能想到,我这一藏一出,便是另一个天地了。父母双亡,师门颠覆,师兄不见踪影。”

林之俏的语调像枯哑,像大漠上吹来的风:“缈缈人间啊,就剩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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