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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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羽相信,以沧沉脾性,待得回到天界,说“慢慢来”“我等你”,必然就是真“慢慢来”“我等你”,绝不会有任何催促乃至逼迫举止。

哪怕届时因这番捅破窗户纸坦诚,他们退居到客客气气、相敬如宾,沧沉亦不会有任何怨言、不满。

该“慢慢来”,一定还是“慢慢来”,说“我等你”,绝对就是“我等你”。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厢他们才回幽明殿,歇了口茶工夫,就有事情主动找上了门——

来者是玉露台一个侍官。

岑羽一眼认出,那是小周殿官身边账房。

这位老账房因飞升时年纪颇大,往常在玉露台、小周身边,做都是盘库、算账之类轻松一些活计,与岑羽打照面并不算多,岑羽翻过那些账本,好些都是出自这位账房之手。

只是账房不好好在玉露台待着,今天怎么忽然来幽明殿了?

岑羽正奇怪,两鬓斑白账房跪下,对着他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而后哭到:殿主大人,您快救救小周殿官吧?

岑羽吓了一跳,幽明殿这边殿官也赶忙把人就地扶了起来。

岑羽这才知道,就在他们去往不拒山这些时日,小周殿官先是因被人发现偷用天君赏赐给岑羽宝物,而被缥缈殿拉去问询了两天两夜。

好不容出来,他又因所谓“冲撞凤族公主”名头,被天君一道旨意押进了缥缈殿。到今日为止,已然关了半月有余。

账房说着说着,忧心不已,老泪纵横:“小周殿官速来谨慎,他初用您宝物时,我也劝告过他,说是天君赏赐之物,不能乱拿,他一直也都只在玉露台自己房中,避着人时偶尔拿出来把玩。”

“不想那日欧阳天妃来殿中游逛,小周殿官迎得匆忙,出门时便将那宝物随手揣在了袖中,又在亲手侍奉天妃,为其麟儿周岁宴挑选酒品时掉出,这才被欧阳天妃看见了。”

“至于冲撞公主,那更是、更是……”老账房说着说着,一脸无奈、欲哭无泪,“那更是莫须有指责!”

原来这次天妃为小公主庆生,宴请八荒四海,连凤族某位公主也来了。

公主原本只是来吃周岁酒,闲来逛逛,便逛到了玉露台在第三天售酒门市。

本是她只是进店随便品品,不想刚好品到了玉露台新出“榕树下”。

公主喝了觉得好喝,便当场订了不少,当时卖酒小侍从不识年轻女孩儿凤族公主身份,只以为是天界哪家富贵小姐,便多聊了几句,又提及“榕树下”由来,提到由来,自然免不得要说起得到龙神万千宠爱岑羽君,以及岑羽君与沧沉帝君在天界种种恩爱传闻。

把公主脸给听绿了。

公主当场摔了品酒杯子,起身斥道:“当初父神赐婚龙凤两族,后来我们神女战死,独剩他青龙,即便是当初并未完婚,婚约也还是在!”

公主一副那鳏夫该死愤怒:“我们神女死得悲壮,那大青龙往日休眠便休眠,只当是给我族长眠地下先祖殉婚陪葬了。如今他倒好,醒了上天,软玉温香在怀,一窝窝下崽子,连酒都炫耀起来了?”

“是不把我凤族放眼中?还是忘了他自己鳏夫身份了?!”

公主酒也不要了,转头就走,没多久,小周殿官便被抓了。

只因那酒造出时,一道道流程和批文上,并未有岑羽殿主印,没有殿主印,便是在天界造私酒,造了私酒胆敢在门市当玉露台酒卖?还打了龙神噱头?

岑羽听到这里,克制住了自己吃“鳏夫”瓜心,冷静地想,什么私酒?天君怕是忘了,玉露台在他执掌前,没有殿主那许多年,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事务,哪一件不是小周殿官在管?

造新酒流程与批文,原本小周便可以独掌,何况桃花酒这一类,在天界原本便是售卖得不多小众酒。

都已经是小众酒了,殿主哪里能管得过来,小周能办自然他去办了,反正最后赚天珠都是流入玉露台公账,进也不是小周私账。

天君押人旨意上含含糊糊一笔,不知道听了,还以为小周自己造了酒打着玉露台名号卖,卖完天珠回头进了他自己口袋。

岑羽心底也门儿清:说到底,天君不过借个正儿八经由头,关个人。

一方面,可以安抚凤族公主,再借此在整个凤族面前做做样子,另一方面,关别人都不如关小周,因为小周既是玉露台管事,又是他手下,如此便可一石二鸟,既打他这个争夺龙神宠爱岑羽君脸,给凤族公主出出气,再顺势敲打敲打他这个背靠龙神“新贵”。

岑羽:唉,江湖~

岑羽安抚账房,让他别急,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又好歹是小周头儿,他就不会置之不管。

账房连连称是,躬身拜下。

账房走了,岑羽忽然想起朔悦,奇怪这事不算小,往常朔悦要是知道,肯定赶在账房前,早便传音同他说了,怎么至今没半点动静。

一直留在幽明殿看家殿官告诉岑羽,原来朔悦近来因病告假了,整个人籍殿如今大门紧闭,别说探病都进不去那道门,朔悦也早已以寻医问药之名,不知道去了九重天哪个地方。

岑羽心道:别不是上次白虎神寻上门,他觉得装死不够彻底,索性连夜跑路了。

难怪从不拒山出来后,说要来做客白虎神也不见了。

怕不是此时正在上演“一个跑,一个追”。

岑羽不管他们,先管眼下。

哪知道一扭头,原本在账房跪拜哭诉时,坐在旁边把小花接手过去沧沉,此刻连龙带崽全不见了。

岑羽:?

——

仙台瑶池边,十天十日周岁宴还在继续。

铁打宴席,流水仙官。

一波波人来了去、去了来,为庆贺欧阳天妃小公主满一周岁,更为给足主办这场宴席天君面子。

此时恰逢午时,为办宴席而装点一新瑶池仙气腾腾,花枝摇曳,歌乐不绝。

天君为贺女儿周岁,除了大办酒宴外,还赏了欧阳天妃百只彩鲤。

这些彩鲤各个有一臂之长,同时身披锦带,尾坠七彩。游弋时如彩霞在水中荡漾,跃起时仿佛半空绽开焰火。

欧阳天妃许是为了同天界诸君分享好物,亦或者多少有些炫耀意图,总之,她令这百尾彩鲤日日午时在仙台瑶池跃跳。

每次彩鲤跃跳,都能吸引许多人围观,尤其是女官、仙娥、宫妃。

每每此时,她们都要恭贺欧阳天妃,说公主俏皮、可爱,天君喜欢、在意,如今一个生日便能得彩鲤百条,未来定不比她其他哥姐得来恩宠多。

欧阳天妃总是默默含笑。

直到那日玉露台小周殿官被天君旨意押进缥缈殿了,大家看着彩鲤腾跃,聊得漫不经心——

一位女仙:“眼下玉露台一个殿官都下了大狱了,也不知那位岑羽君回来,会是怎样脸色?”

欧阳天妃哼道:“他怎样脸色,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那日凤族小公主从第三天回来后,脸色着实够差。”

另一个女仙:“也是。凤族那位神女死后,凤族可一向觉得整个龙族欠了他们凤族许多。眼下小公主上天,那位岑羽君赶巧不在,原本运气也挺好,哪里想他胆子着实大,掌着玉露台,还敢弄什么‘榕树下’,这是怕全仙界不知他得了龙神宠爱,还是怕凤族不知道他存在。”

“不过说起那个‘榕树下’……”一位女仙忽然低声,“……那酒或许确实沾了岑羽君气运,我某次赶巧,被姐妹送了一瓶,喝了一些,喝完第二天,桃花运便来了。”

“你竟也喝了?”

“你没喝?”

“咳……小姐妹喝时候,我顺带尝了几口。”

“天妃喝过吗?”

欧阳天妃眼神避让,理直气壮:“我本就有天君宠爱,怎可能去喝那种上不了台面酒。”

“可是好像真沾了岑羽君气运唉!是吧?”

“是啊是啊。”

聊到后面,终于有人说了实话——

“凤族公主那一闹,大家都知道有那酒了,如今都已经脱销了!”

扼腕不已,“买都买不着了!”

往常到了午时,因彩鲤腾跃,围聚仙人许多,闹闹哄哄,天君都不会在。

今日,因知道凤族那位小殿下被欧阳天妃哄来看彩鲤,为彰显天威,亦为了在代表凤族小公主面前做做他天君样子,也好叫速来不太上天凤族知道这代天君是谁,天君特意端着架子地来了。

天君一来,宴席上大大小小仙官纷纷起身相拜,只一个面孔稚嫩红衣女孩儿坐在桌席后,岔着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没甚形象地抖着。

天君落座后看向她,女孩儿才止住抖,冲天君勾出一个假笑。

天君转开目光,端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够威严,架子够大。

欧阳天妃站在一旁,含着柔情笑,将怀中粉团子抱向天君,嘴里说着什么。

天君逗着孩子,都还板着个脸。

女孩儿拿起面前酒杯仰头喝了一口,翻了一个表达鄙夷白眼。

正翻着,高位之上,天君座椅旁,忽然现出一道青白色长袍身影。

甫一看到那身影,女孩儿凭着凤族血脉本能,一眼认出那是谁,口中尚未咽下酒噗地全喷了。

要不是这场合太喜庆,地盘儿还是别人,女孩儿必然要拍断面前桌席,起身大喝:“呔!好你个薄情寡义、见色忘约鳏夫!”

“鳏夫”也在现身那一瞬,抬眼看向了红衣女孩儿。

但他神色淡淡,跟在看一个摆设没什么两样,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发现了沧沉。

一时间瑶池边静得仿佛大家集体窒息,拜拜、跪跪。

离得近、抱着孩子欧阳天妃更是把眼珠子都瞪了起来,天君也忙不迭地从他屁股下座椅上站起身。

他一边起身,一边生生咽下了他往日根本不吃葡萄皮——难吃得脸都跟着紫了。

沧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许是刚从不拒山回来关系,如今身上活人人气儿更足了。

他见天君当他面不敢吐葡萄皮,不紧不慢道:“咽不下就吐出来。”

天君有点艰难:已经咽下去了。那现在是吐,还是不吐。

对了……

天君赶忙恭敬地对沧沉拱手施礼:“听闻帝君不日前去了不拒……”

还没说完,沧沉与天君身影一同消失在庆生宴上。

众仙惊诧:帝君这是有什么天旨天意要传达,这才亲自过来,把天君带走了?

下一刻,天君身影又在原地出现了,只是形容颇不端重,发冠歪向一侧,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汗,鬓角却又同时沾染了霜花。

抱着粉团子欧阳天妃惊讶不已,以为帝君意外反常地忽然现身、带人离开,天君又在眨眼间这般形容地回来,是真被龙神亲自带去领悟什么天道天旨。

她正要伸手去扶,天君脚下一软,桌习上一撑,发冠咚地掉在地上。

欧阳天妃没赶碰他,下面众仙也全屏息,等着听候天君转达他被龙神带走后领受天旨天意。

结果天君撑着胳膊,半晌没吭声,过了会儿,吸吸鼻子,兀自撑着皮肉僵硬脸面,缓缓在桌后坐下。

坐下后,他继续端出他天君威严,朗声道:“不必停下,宴席继续,众卿随意。”

众仙了悟:龙神带天君去领悟,必然是极为深邃奥妙道义。

哪儿能想到,沧沉带着天君,哪儿都没去,直接去了缥缈殿极寒极烈牢笼。

到了之后,面对满头霜白、半死不活睡趴在地上小周殿官,沧沉伸手便拎住天君后领,语气幽幽,不紧不慢道:“我实则并不在意一个殿官,但我今日刚从不拒山回来,正同阿羽有些重要事要办,便听闻你给本君找了这许多麻烦?”

天君慌了,又慌又茫然,他关小周殿官虽然确实抱了点敲打岑羽私心,但也算秉公办事,怎么能说是麻烦?

给帝君找麻烦?

沧沉见天君不解,把他领子又往上提了提,微微眯眼道:“你与若白打过交道,也该知道,他扶你上位,是为了打理这琐碎一般天界事务。”

“你打理天界便好,何时用你打理到本君头上?”

又道:“若再叫我知道你妨碍到本君,当年若白怎么料理上一代天君,我如今便怎么料理你。”

此时,相容枯槁天君坐在席位上猛灌酒、百思不得其解:他妨碍了龙神?

他借凤族小公主由头关了一个殿官,怎么还妨碍到龙神了?

到底妨碍到龙神什么了?

难道龙神这趟去不拒山,其实是与若白帝君一起,秘密接下了什么不得了有关仙界未来天旨天意?!

天君还是想不通,但他速来最是谨慎,心道如果真是他想那样,那他关了一个殿官,妨碍龙神与白虎神,不就如同蝴蝶于海上扇翅引起轩然大波那般吗?

天君忙示意席坐下侍官:“快!宣旨!”

把玉露台那个殿官赶紧放了!

那厢,岑羽刚在主殿、寝殿找了个来回,还没找到沧沉身影,账房又回来了。

他迈着年迈步子匆匆跑近,这次竟然还是个滑跪,跪下便对岑羽磕头道:“不愧是殿主大人!老身叩谢殿主大人!”

扶人起来岑羽:?

再一听,原来天君不久前刚刚下旨,直接把小周殿官给放了。

岑羽心道:不对啊,他还没出手搭救呢,这不连门儿都没出吗。

回到之前见账房偏殿,沧沉正好端端地坐在他原先位子上撸龙崽。

岑羽奇怪:“你刚刚是出了趟门?”

沧沉臂弯上托着趴睡小花,另一手拿起茶壶,给岑羽倒了杯水:“小周事,你若去办,前后多少得费些时日、精力。我刚好要去给天君送不拒山特产,顺手便帮你料理了。”

原来是沧沉。

岑羽坐下,端起茶,没多想,心道也是,龙神在天君那儿有面子,他去了结,一下便能迎刃而解。

岑羽对沧沉道了声谢,又起身,沧沉问他去哪儿,岑羽道:“以前听朔悦提过缥缈殿,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小周在里面关了半个月,估计吃了不少苦头,他既然被放出来了,我刚好带点治伤丹药法宝过去看看他。”

沧沉却道:“我特产带得多,也给小周带了一份,给他时候便顺手替他把伤也治了。”

岑羽:特产?他怎么不知道沧沉带了特产。

又想这特产带得挺多,天君有,连小周都有。

而眼下需要去办事都办完了,需要去探望人也已经被治好了,小花又睡着,没其他事可做……

那句“慢慢来,我等你”再度萦绕耳边。

岑羽掩饰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吸吸鼻子,心底轻咳:完了,本来有事,现在没事,只能继续面对睡不睡那个问题了。

沧沉也拿起茶盏,微微地抿了半口,目光则始终落在岑羽有些出神、又有些茫然面孔上。

过了会儿,岑羽主动开口道:“对了,凤族……”

沧沉淡定打断:“不用特意找话岔开。”

岑羽一顿,终于回过了点味儿,抿唇侧目:“不是说‘慢慢来’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我最好现在便答复你?”

沧沉脸不红心不跳地淡定回视岑羽,唇边浅浅地抿了丝笑意:“你也该知道,我说‘慢慢来’‘我等你’,只是想彰显我有诚意、并不那么急切。”

岑羽接过话:“实则——”

沧沉正大光明:“实则,我是想你听完我说,立即便扑到我怀里。”

“…………”

岑羽当场一个大红脸。

不都说这龙早年除了打仗,后来每天都在休眠吗。

这么会说,是休眠时候给嘴开过光?

岑羽真受不住了,他长这么大、活了两世,从没遇到谁这么跟他说过话。

他面红耳赤地起身,不去看沧沉,淡定道:“你如此直白,我却没办法回答你。我还是去看看小周吧。”

刚转身,身后沧沉:“你若不想,早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知如何是好,也无法即刻回应我了。”

岑羽忽然理解了那日被若白和沧沉变回来变回去江雾轻。

啊——!

要疯啦——!

你个龙懂这么多,你还问什么问,等什么等,说什么说?

你不会直接上吗!?

沧沉也像是才理顺这个逻辑,恍然神色,边抬手撸了手臂上龙崽,边对岑羽点头道:“你去看小周吧。我等你,今天晚上。”

岑羽再也听不得这番龙言龙语,浑身发烫地扭头走了。

他心道看完小周,他立刻就去投奔朔悦。

朔悦君,离殿出走是吗,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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