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被他挂念的高平安此刻满脑子空白,嘴里小声的念叨着,“我中了?真的中了?确实中了?”他顾不上榜案前方的拥挤,硬是一遍遍的看着那张黄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讳籍贯年纪。

或者有人跟我重名呢?他惶恐的想,巨大的喜悦冲击他的脑子,他反而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只能一次次的盯着榜单看,再三的确定是不是自己,知道衙门的衙差要给人报喜信,刚巧看到了他过来恭喜考中秀才,高平安张张嘴,终于接受自己考中的事实。

紧接着,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淌,倒把报信人唬了一跳,“秀才老爷别这么激动,小心身子。我们还去您家报喜信吗?”他小心的问着。

“去,怎么不去?这种好事当然要广而告之。”高平安擦了擦泪,他扬眉吐气的大喜时候,怎么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边高平安衣锦还乡暂且不提,蔺洵发现自己的事业值涨了10点,惊喜过后就在思考其中的关联。

这期间如果能跟事业沾边的事,一就是他自己融合了原主的学识,二就是跟高平安一起学习,告诉了他一些考试的小窍门,难道他去教导别人也会增加事业值吗?

蔺洵考虑后,觉得两种可能都有,具体是哪种还要等高平安那边的消息才行。

而他这头,职业小班的开课时间到了,这天是良辰吉日诸事皆宜,天微亮,二十个少年就被家人带着来到蔺家的门前。

他们大多数都在十五六岁之间,也有两个十八九岁,已经能当成半个大人用,如果不是过来学点东西,大多数都被送去做学徒学们手艺,熬过只管吃喝的三年,也要好几年才能出师赚钱,所以,他们很乐意过来学识字,至少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别人高,能在商行里找个小管事的位置,一步步往上走。

所有少年都被家里耳提面命,说过八百遍学东西的重要性,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但是他们也不敢不听啊。

蔺洵手中握着花名册,一一点过名字后,满意点头,“来,先在至圣先师的面前发誓。”他一松细绳,挂在墙面的画轴应声而开,至圣先师的画像漏了出来,这还是当初他入学时用过的东西,被当初的启蒙先生赠送给他。

“我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起。”

底下的少年声音郎朗,“吾在先师面前立下入行誓言,每一字每一句所书写,必真实无误,不违本心,竭尽所能,为主家分担。”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简单的誓言几经增减却初心不改,后来成为整个账簿行业每个新人都知道的金句。

不违本心,竭尽所能。

蔺洵听着他们的声音很是满意,本来念誓整个步骤只是他当初启蒙先生的原创,他想这些孩子虽学的简单,也需要这么一个仪式感,也算是他发扬师长所长的。

果然,念着誓言的少年们逐渐收敛起轻慢,变得郑重起来。这第一堂课的效果似乎很好。

蔺洵找了一块木板立在课堂最中央,上面就是他今日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十个基础字,写在白纸上,他念过读音讲过释义后,让学生认清笔画然后自己在沙土板上书写,并且告诉他们等认到两百个字,就可以用上宣纸。

毕竟现在一刀粗纸也很贵啊,而笔墨钱都是学生自己负担,也是一笔大开销。

学堂里学生安安静静的在沙土上写字,而蔺洵恍惚出神,想该怎么改造做出更便宜的纸张,学童废纸,不练习难有进步,例如写字,例如书法,谁都知道练习才好,可是笔墨钱从哪里来呢?!

他想着想着,突然想起当初男配班的导师告诉他,以前有一种水写纸,用水迹在其中书写,数息之后干透又能反复使用,实在是初学者的最佳利器,后来逐渐被更先进的技术淘汰。

可他们看起来落后的东西,如今正好何用啊!

蔺洵还记得那时候他好奇心重,追问纸张是怎么生产的,导师也说不清楚,于是他回去自己查询,原来纸上涂了一种特殊的化学涂料,遇水变色,他找到答案后满足了好奇心,也顺便记下化学涂料的名字。

果然好奇心才是人类进步的源泉啊。

蔺洵把这事加入了备忘录,有学生举手问他某个字怎么读,他便转身去答疑解惑,等学生记住全部字体后放他们外出透风,然后回来默写之前学过的字,学生都能记住八成。

少年人比孩童更有耐性,并有意识的去记忆,效果自然比给孩童启蒙快多了。

上午的两堂课过后,规规矩矩的少年在他宣布散课后撒丫子就跑,迫不及待的回家准备给父母报喜,他们学会写字啦!

人散去,蔺洵摇摇头去收拾木架和纸张,突然有个小少年冒了出去,“先生,我来帮您。”他挪动木架,把纸张一一叠好,蔺洵把纸张收好,摸了摸这个少年的脑袋,“何磊是?回去,这点东西先生拿的动。”

这小机灵鬼,还想课后刷刷先生的好感度,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心生愉悦。

“好。”何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扭头就跑了。

蔺洵不紧不慢的回家,其实上课的学堂距离他家本来也不远,本来他是想在自家上课的,可惜扩招后家里坐不下,李村长找了个空房子出来,还提供了板凳座椅。

走回去也不过十分钟,刚刚踏进门槛,蔺洵立刻被人捉住了双手,对方激动万分的:“蔺兄!蔺兄!”一声接一声,声声急促,竟是声音嘶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高平安脸上带着狂喜的痕迹,蔺洵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别激动,一切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

听到这么两句话,高平安想起当初临近考试时,蔺兄也这么说过,连忙想起这次最大的目的,

“我中了!我中秀才了!”

跟他的猜想出入不大。蔺洵反而很淡定,“恭喜,我早知道高兄会中的,火候足了。”

“是,是!”高平安不由得潸然泪下,“这次我是来给蔺兄送礼物的。”堂屋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张木桌放不下,高平安看着这些礼物红光满面,颇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架势。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帮忙送礼物的人,蔺洵让齐氏带着他们下去喝茶,他看出高平安还有事要说,于是把人引去书房。

齐氏招待了高平安好一会儿,高平安说要找老爷她讲了老爷在何处他又不肯去,此时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齐氏一边欢喜一边想,唉,什么时候老爷中了才是大喜事呢!

“高兄坐,外面人多口杂,有事在书房说。”高平安几次想张嘴都被蔺洵打断,现在才得了机会。

“对对对,我喜欢的疯了,连这点都差点忘记。”高平安扭头看四周,神神秘秘的:“此事不能被第三人知晓,蔺兄,你猜中考题了!”

这点倒是他没想过的。

一旦开了头,高平安滔滔不绝,“我在考棚看见跟你之前出过八分像的考题,差点惊讶叫出声,这,这是个什么运道!”回想那一刻,高平安还是兴奋难耐。

“那道题我做过,又改过,在考场上一一写来如有神助,洒洒洋洋。据说,县令大人对我的回答十分满意。”高平安兴奋地难以自持,“这全都有赖蔺兄啊!”如果不是那道题,他未必能中,他的名字在四十五六名,县试只取五十名,如果不是那道题投县令所好,他只会又一次折戟。

“题是我猜中,做题的确是高兄,我如果有三分功能,你自己也有七分。”蔺洵并不居功,反而淡淡解释:“我看过白云书院山长近十年的文章,从文章里揣摩出几分他的爱好,猜中不足为奇。”

“奇,怎么不奇!”高平安兴奋后又转成遗憾,“如果这次蔺兄自己参加县试,必定榜上有名。”到时两人双双上榜,岂不爽快!

“时也命也,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我的“时”在下次考试呢?”蔺洵反过来安慰他,原身没有报名考试,他也没法子啊。

“还有一事,我猜中考题只是偶然,高兄切忌不可外扬,以免外头议论纷纷,那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我懂的,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高平安脸色转为郑重,“此事法不传六耳,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那就好。”蔺洵欣慰,“以后高兄打算干点什么?是开馆授徒还是寻个差事?”不论那样都是好差事,或者给上官做师爷,总之衣食无忧。

高平安纠结,终于终于吐出几个字:“我还想考!我想中举人!”他生怕蔺洵否决他的提议,一股脑的往外说:“都说穷秀才富举人,秀才被叫酸秀才,而举人被称为老爷,我既读了这么多年,总还想试一试。现年我四十有九,哪怕还再活十年,也想把这十年花在考举人上。”

蔺洵没有否认他,很是欣慰:“高兄大志!能有此心,我早知高兄不是池中物。”高平安当初能抹下脸皮重回书院读书,可见其心坚韧。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得陇望蜀,不识好歹。”

“得陇自然要望蜀,不然还止步不前,坐享其成吗?我很佩服你。”一般人只想躺着,谁还愿意继续努力啊。

“那便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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