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破破烂烂,不仅是墙壁还有屋顶都在透风,腐朽的稻草根本没起到挡风的作用,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如果不早点堵上,等大雪下来必定冷的更难受。
可石氏心头火热,指挥小花去抱来稻草,先把透风的地方补上,然后从河里提水打扫门窗,窗户纸都烂成碎片,还得糊上,重新打理过的屋内干净明亮许多,还透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明明是稻草的味道!”小花反驳说:“这些草晒过太阳而已。”
傻闺女,这是自己当家做主的味道啊。石氏不反驳她,反而指使着她去烧火做饭,没有灶台就用石头临时堆起,第一顿饭她竭尽全力想做的丰盛些,可只分到一个瓦罐,只能把野菜一股脑的丢进去,熬成了香喷喷的野菜粥。
这瓦罐还一物多用,熬完粥就要烧热水喝,铁锅贵重,一户人家只有一个,他自然没分到,全靠瓦罐兼职。
蔺洵正在心头盘算还缺什么东西,石氏絮絮叨叨的说:“人家讲破家值万贯我从前不信,没那些破烂家伙实还真不行,什么都缺。”什么木盆木桶,针头线脑蜡烛全部都需要。
“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石氏从怀里取出来,银子她怕丢贴身放着,“还有一两。”
“绢花做了二十朵,正好该去卖上一批,换点最急用的东西回来,赶在年前多赚点。”蔺洵沉思后道:“反正已经搬出来了,让小花跟着你一起做。复杂的部分你做,基础的她做。”
“小花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学起这些东西。”石氏道,“正好,我教教她。”
“成。”石氏答应了,同时犹豫着说:“相公,之前你让我办的事....”
“嗯?”
“我不是借着收帕子的名字,跟几个小嫂子聊天嘛!”石氏纠结:“还真有小嫂子拿出绣帕让我帮忙问问,我瞧着绣工挺好的。”
“跟你比这么样?以前收帕子是什么价格?”
石氏一听这是有门呐,“跟我比只好不差,价格都是三文。”说完她忍不住抱怨,“上次在店里问过,一样的帕子店里要十文!”赚七文也太黑了!
“这哪里能算的上黑了?”蔺洵哭笑不得,却耐心解释,“你瞧着帕子卖十文,想想中间的成本没有?派人到处收帕子要成本,租的铺面要成本,请的小二是不是也要成本,再一个收上的帕子又不是马上就能卖钱,中间积压卖不出去的尾货也要成本,分摊到每个商品上是不是得留出足够的利润?不过你要是瞧见合适的帕子,收了也无妨,在首饰店顺便一问而已。”
石氏一想还真有道理,她之前还想开个专门卖绢花的铺子,梦想泡汤,她泄气的说:“相公懂的真多,学问也好。”不像她,致知道锅碗瓢盆洗衣做饭。
“我懂的多,是因为别人教过我,只要有人肯教你,你一样也会。瞧,我给你说了这个道理,你不也懂了?”蔺洵哑然失笑,“以后这家里就是我们两个大人,我没在就是你当家做主,有些道理我会慢慢教给你的。”
石氏忍不住抬头看相公,“相公从前不是这么说的。”村里的男人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只会让妇道人家闭嘴听男人的。
“从前那是我没转过这弯来,觉得家里有一个当家做主的人就够了。”蔺洵回答:“现在想想,万一我不在了呢?总得有个人能撑起家里来。”
石氏猛地转头:“相公,不在?怎么会不在呢?”她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相公生了重病?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想什么呢!”蔺洵敲她一记,“绢花生意想做下去不容易,要么是你要么是我,总要出远门拓展销路,到时候家里不就只剩一个人?”
“喔!”石氏捂着脑袋偷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二人又商量买必须品,慢慢石氏就困了,抱着被子她心头从未有过这么踏实的感觉,只觉得美好的明天在招手。
阳光撒在床头上,石氏醒来时,小花早就做好早饭,少做好几个人的饭,小花一个人带两个小妹都能忙过来,石氏头次享受到吃女儿做的现成饭,心情愉悦。
相公带着二十朵绢花走了,石氏发现家里的活骤然少了很多,只需要清洗脏衣服和扫地。
石氏把小树小叶两姐妹放在另外一间屋子,先把小花叫了进来。
小花不明所以,怎么娘板着一张脸,气氛好严肃。
石氏一进屋就让小花跪下,小花乖乖的跪好后,石氏才开口:“接下来,我要询问小花一件事,如果你答应就对着上天发誓,如果你不答应,就当我没说过。”
“娘,我都答应了。”小花忙不迭点头。
“等我说完,小花,我晓得你是娘的乖女儿,可你也有嫁人生子的一天,相公和孩子总有超过爹娘位置的一天,现在的心未必就能保持到十年后。”石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叹气摸着小花的发顶:“爹教了娘做绢花的手法,以后还会有更精湛的手法,娘想教给你,但要你发誓,学会后只有你自己做,不传授给任何人!包括你的儿女!”
小花不解其意,正要发誓,石氏先告诉她,“你想听娘说,绢花手法是能够传家的宝贝,你自己做了赚钱改善生活都可以,只一个不能外传,传的越多越不值钱。所有娘才要你发誓。你想明白。”
小花点头:“我想明白了,就好像隔壁村大叔点豆腐的手法,他也只传给一个儿孙后代。我懂。”秘方本来就是不能外传的。
也不知道小花是不是真懂了,她也才十三岁还没到考虑嫁人生子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先发誓。石氏把发完誓的小花扶起来,“来,娘从今天开始教你。”
她从劈线说起,一点点的告诉小花该用什么手法缝制,什么手法能保证针眼看起来最小。
小花粗粗学过针线,一点就透。母女再把小树小叶重新交回屋里,四人待在最亮堂的屋子里,除了做午饭就没挪过窝。
下午时分,去县城的蔺洵回来,二十朵绢花换成了二两银子,还买了油盐等等必需品。
原来做这个这么赚钱呐!小花若有所思,她看着娘只花了七八天功夫做好,这么一算,岂不是一个月能赚五六两?十两银子就是巨款了!
小花怦然心动,再加上她自己的话.....不得了不得了,她已经算不过来了!
一想到这个,小花学起做绢花更加起劲,几乎白天黑夜都在忙活,再一个现在也没人盯着她们,晚上想点灯就点,小花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
石氏心灵手巧,小花自然也不差,甚至小树也很有天分,明明在屋里玩,却能觑到空档说,“大姐,该用绿色线。”说着准确的从簸箩里挑出需要的颜色。要不是两人才五岁根本捉不稳针,肯定会被石氏捉去赶工。
石氏和小花双管齐下,花半月时间赶工出四十只绢花,又换到四两银子。正要一鼓作气再做出一部分,蔺洵却让她们暂且停手。
“为什么?”石氏不解,快到年底不是正该一口气多赚些钱吗?到了年关不论贫富,大家手里都宽松的很,愿意买点东西犒劳自己。
“本县的客户已经饱和了,再卖也卖不上高价。”实际上蔺洵每次去店内都会顺便观察销量,因为绢花定价稍高二百文一只,差不多一天才能卖出一只,现在本县的销量已经逐渐慢下来,做多了也只是积压而已。
“那,咱们去其他地方卖?”经过这段时间的引导,石氏也逐渐开始开动脑筋,“隔壁的花木县也就隔了二十多里,去一趟也不费事。”用相公的话说,这叫占据空白市场。
“去倒是去的,不过得换个方式。”蔺洵盯着小花和石氏,“小花先跟我去一趟。”
“我?”小花指着自己。
“这场戏,还需要你们两母女出面。”蔺洵激她,“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小花挺腰,信心十足。
这一天,花木县里的首饰店迎来了一个少女,穿着简单的青色衣裙,只在裙角和袖口绣了小花,低调中透出美丽,少女身姿挺拔,漆黑的头发只挽成双丫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双丫髻上一边戴着一串流苏花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又调皮又美丽。那串流苏花朵从顶端颜色逐渐减淡,到了尾部已经近乎白色,花朵也从大变小,最小的才米珠大,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少女进店后四处张望,似乎找不到想买的东西,她沮丧的摇摇头,正要抬步离开,店里的小二忙拦住她,“姑娘想买点什么?我们店可是花木县最大的首饰店,我们这里找不到,别的地方更找不到了。”
少女迟疑,“真的?”
“那当然。”店小二十分骄傲,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有像我头上的这种,但是更适合妇人戴的吗?我想买来送给我娘。”少女羞涩的说,“我找了好多店都没找到。”
“呃...”店小二卡壳了,刚才说的大话好像在自扇嘴巴。
眼看少女又要走,见多识广的掌柜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姑娘请留步,不知道你头上的珠花又是从哪里买的?”
“这个嘛...”少女摸过头上的流苏,“是主家心情好赏的,我也不晓得从哪儿买的,我要是知道也不用上店里来问啦!”
这倒也是,掌柜捕捉到主家两个字,心头飞快的调出本县富户的名单,好像也没谁家的女眷戴过类似的东西啊!可放过少女那就真的错过消息,他厚着脸皮问,“姑娘说的是哪里的主家?”他问不到可以问同行啊,只要晓得到底是哪户人家。
少女咯咯直笑,“这不能说,说了主家会生气的。”她笑过之后微微福身,“多谢掌柜,我就走了,再也问问别的店。”说少女径直离开。
掌柜让小二跟着少女看看她去了哪里,小二气喘吁吁的回来说,少女叫了牛车离开了花木县。
掌柜一拍脑门,心里有个人选,连丫头都□□的这么懂事有礼,又不是本县人的,那就只有隔壁县城的那一家了!
弄清缘由后,掌柜的就急了,他们首饰店追的就是一个新奇和独特,倘若隔壁县城都流行到高门富户里而他们还没察觉,那就妥妥的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