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冬天就这么到来了,虽然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可家人朋友都在身侧,吃得饱穿的暖,比起还在流离失所的人,可幸福的多。
河边村的几个老大爷专门凑到一块,人坐在炕上叙话,蔺老汉十分欢迎他们,毕竟儿子不在,自己平时不方便出去溜达,能有几个老伙计一块说说话挺好。
族长是最先发话的,语气里十足的庆幸:“听说咱们县城的事了吗?”
“咋了?”蔺老四接口。
“全被乱兵占了,不管是咱们那儿,还有附近的几个州府都没逃过。”族长感叹万千,“在咱们后面也有人逃出来,路上可比我们辛苦多了,一边逃还要一边被追。”造反的协裹人口,这么会允许手底下可用的“牲口”逃跑?越是想逃越是抓的紧,越是抓的紧越是逃,都成恶性循环了。
“也不光是那里,听说还有跑到其他几个王爷地盘的人,不是开出很多优惠条件呢?三王爷说可以给安家银,五王爷说可以分十亩地,七王爷说是一人分五亩地带一头牛。”族长说的啧啧有声,“说的那叫一个真,结果到了地盘上马上就不兑现,直接砍干。”毕竟人都骗去了,还在乎当初的话做什么?有人正好去三王爷的地盘,还没走拢就碰上逃出来的人,所以才知道这个消息,吓的赶紧跑到他们这儿来。
“所以说啊,话说的好听还得落在实处。”三人互相唏嘘一阵,都觉得自己当初地方选的对。
蔺老四等族长走后,打量兄弟住的地方,虽然兄弟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可总归缺了点什么,蔺老四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这是缺个女主人啊!
他兄弟的岁数也不算特别大,四十多岁,人生还有半辈子,可要是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是很可怜吗?
蔺老汉倒是很想得开:“我这么多年都没人照顾不也是过来了吗?还要什么女人照顾?平白耽误人家。”
“那就是三儿不同意?”蔺老四猜。
“嗨,三儿还跟我提过,要让我碰到合适的就找一个,三儿平时不在家也担心我,是我自己不乐意。”蔺老汉说,“我是个什么成色我自己不知道啊?以前是穷娶不上媳妇,现在不穷了,我又怕娶回来的不跟我一条心。”别人不知道三儿在将军府做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就怕有人钻空子给三儿添麻烦或者捅娄子。
蔺老汉突然说:“四哥你问这个干吗?要给我做大媒?”
蔺老四打着哈哈:“怎么可能,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呆着无趣,想找个人照顾你。”
“喔。”蔺老汉想:“我倒是想找个人来照顾呢,给钱也行,就不是怕一男一女的别人说闲话吗?一个女人成天钻我院子,不误会也误会。”他还是很懂避嫌的。
“你自己不乐意那就行了,我还乐的每个月多拿三百文呢!”现在洗洗换换的活儿都是四婶跟她儿媳妇干的,每月三儿都给银子。
他们两兄弟说完闲话,那边厢就有不怕闲言碎语的,一个男子天天往女子的院子钻。
仇九恩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帮着刘月娘干活,耕田,偶尔打到猎物还会送来让刘月娘烹饪,皮毛交给刘月娘趁着冬天做一件兔毛坎肩,在刘月娘的身形衬托下更加高挑靓丽。刘月娘转头就用剩下的兔毛给仇九恩做了围脖,暖融融。
这还不算,他趁着修水渠时去赚了银子,拼拼凑凑到了五两,总算不觉得委屈月娘了,于是委托挨着月娘住的陈大娘去说亲。
陈大娘把两人的交往看在眼里,郎有情妾有意的,她就是过来帮忙捅破窗户纸而已。况且仇九恩还答应给丰厚的谢媒礼。
结果陈大娘笑着笑容进门,刚说出仇九恩提亲的事,刘月娘瓜当一声摔了手里的水瓢。
“什么?提亲?”
刘月娘脸色苍白,连水打湿裙摆都没在意:“仇大哥怎么会想到提亲?我跟仇大哥就是单纯的兄妹关系啊!”她一边说一边急急往下走,“不行,我得跟他说清楚。”
陈大娘从没见过能留到深夜的“兄妹”,她咋舌,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可就算亲兄妹也没有“互帮互助”成这样的啊!”陈大娘忍不住说,“老婆子以活了五十年的眼光来说,没有那对兄妹是这么相处的。”
她的话刘月娘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刘月娘已经冲到仇九恩的院子外。只剩下刘毅阴恻恻的说:
“陈大娘早点回家,别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小心摔沟里去。”
陈大娘心里也不爽,她站起来拍拍灰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月娘冲进仇九恩屋子时,他正在跟几个兄弟们商量开春后去找点什么活计干,他们是负责走镖的,现在到处都乱走镖生意不好,可走长州的短途应该没问题。
正说着起劲,刘月娘含泪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仇大哥,你派人来提亲了?”
仇九恩心中涌起无限柔情,瞧瞧都激动成什么样子,都哭了,他柔情无限的说:“对啊。”所以咱两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没想到下一句就让他怔到当场:“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啊!你怎么可以提亲?我以后还怎么跟你相处?”
“哥,哥哥?”仇九恩古怪的卡带了,重复了一遍。
刘月娘点头,“你对我就跟亲哥哥一样,你怎么可以有这种非分之想?”
“亲哥哥也没有不顾自己先去给你修屋子的?亲哥哥也没有先给你耕田不照顾自己的?”仇九恩的几个兄弟听了全程,已经忍住冲出来质问。
太不要脸了这人!用人的时候天天亲热的很,不用人就是当哥哥对待,哪家的兄妹这么相处啊?
仇九恩制止了兄弟的质问,拿眼睛认真的盯着刘月娘,“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有苦衷?我可以听你慢慢解释,还是你放不下毅儿?放心,我可以一起照顾毅儿,说视如己出那是假的,但当成子侄照顾没问题。”他不信,两人不是心意相通吗?她不是还送他兔毛围脖吗?
“仇大哥我一直都把当成哥哥,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刘月娘拼命摇头,急的两眼通红。
“好,好罢,只当是我没福气照顾你。”仇九恩苦笑着倒退两步,“刘家妹子,保重。”他两手抱拳,对着刘月娘说。
刘月娘见解释清楚,终于破涕为笑,点点头回去了。
仇九恩的兄弟目睹到大哥一片痴心付之流水的模样,纷纷劝道:“别担心啊大哥,好姑娘多得是。”
“是啊,这个嫂子不行咱就换呗。”
“算了,我没这个心思,还是先想想怎么攒钱。”仇九恩情场受挫,为了转移注意力更想把精力放到走镖上,为了避免尴尬,他带着几个兄弟就暂时离开河边村。
正好是收获的季节,十亩地里全是白菜萝卜,收获之后拿去换银子也好过冬。
刘月娘等着白菜萝卜变成钱蹦跶进她家里,一直等了半月,别人看着天气不好收菜商马上就要不来了,刘家的菜还没收,路过时顺嘴提了一句。
“刘娘子,菜该收了。”
“没人收菜?”刘月娘一愣。
“你自己不去收,难道菜还会长脚啊?!”那人震惊的不得了。
“啊,对,菜是需要收的。”刘月娘恍惚的说了一句。旁边的陈大娘阴阳怪气的说:“别人我不知道,刘娘子家的菜确实长了脚,不用她管自己就会播种。”
她前段时间起夜,结果在自家茅房边摔了一跤,喊人又喊不答应,足足冻了两个时辰,又是拐脚又是伤寒,只能留家里歇着。陈大娘只觉得脾气不顺。
陈大娘这么一说,那人也不好搭话,哈哈几句就走了。
刘月娘从前没干过这种粗活,加上家里只有她一人,菜收了还要洗,每天早出晚归都忙不过来,十亩地还没收完,刘月娘先倒下了。
累的。
刘毅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跑去找隔壁陈家求助。虽然陈大娘还记恨他们,可也不能见死不救,一伙子人折腾起来,可附近也没有大夫啊,州府虽然近可是夜里已经关城门,就是大将军本人也叫不开。
陈大娘思来想去,“我听说隔壁那边有现成的药,试试。”
陈大娘听妇人间闲谈说过,他们那边最出息的,在将军府当差的那个,家里就备着常用药,这时候最靠的上就是这个。
蔺老汉就是这时被拍醒的,听说隔壁有人发高烧,他带着药丸一瘸一拐的过去,告诉他们药丸的用法,同时灌热水下去,被子盖牢,发了汗就好,等到天亮如果退烧就罢,没退烧也来得及送去州府。
刘月娘吃了药躺下,蔺老汉多待了几刻钟,确定没事才走的。
刘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这个瘸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