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许多的棘手事,蔺洵彻底放松下来。
古人很讲究枝繁叶茂大家族的凝聚力,总喜欢把兄弟姐妹圈到一起拧出一股绳,是因为单人的力量很容易受到外来人的欺负,而一个家族的人可以给被欺负的人撑腰底气,也算是一种风险对冲。
只是人多了怎么可能不产生别的心思?你出少了我出多了,你用的多我用少,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也会为利益争执,因为他已经组成新的家庭,哪怕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后代考虑。
分,要分就分!长辈在时分好,总比等到日后闹事好。当然长辈最好手里也留着一部分,全指望儿女也靠不住。
现在的两房人反而客气起来,似乎觉得自己之前干的事不地道,开启了客气模样,今天送点这个,明天送点那个。至于老五,好像突然就打破原本的冷漠,天天都要去正院请安,还说要把自己的妹子叫回来住几天。
还真是没几天的功夫,淑慧真的回了娘家小住。她是所有儿女中年纪最小的,又是个嘴甜惹人疼的性子,才回家几天功夫,人人交口称赞,跟谁关系都不错。
原身本来也喜欢这个小女儿,她以前住的院子都还留着,时时有人打扫。
“真好,还是爹疼我。”淑慧搂着亲爹的手臂,“爹,听说您要在郊外建个庄子,能不能给我留一间屋子啊?我听着都眼热。”
“哟,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右丞相跟我公公是至交好友,他老人家当然知道啦!只是不好意思上门来说,这才派我来说合说合。”淑慧捂嘴偷笑,“他好面子呢!”
蔺洵轻轻拍她一下,示意她不许说她公公坏话,淑慧吐舌,是她图一时嘴快。
“既然想要屋子,你来瞧瞧,这院子的图纸,自己挑一间中意的去。”蔺洵摆出一张卷的画纸,上面雕梁画栋,已经设计出八成模样。
“这院子本来是一个小田庄改的,面积二三十亩,要不是有个温泉,着实鸡肋的很,想着等我致仕后,就搬去养着,城外空气好,说不得还得多活两年。”他叹着气说。
“爹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不成老妖怪了?人到老年,能够没病没痛的去了,就是福气,少受折磨。所谓流水不腐,人常常活动着也不容易生病,你瞧当年跟我一起入内阁的几位,是不是就没我苟...活的久?”
“还有这种说法吗?”淑慧不禁好奇。
“当然有!”蔺洵话锋一转,“好了好了,来选屋子。”
其实每间屋子现在看起来都差不多,淑慧左挑右选都选不出来,她眼珠一转,“我想亲自去看看!”
“看看啊,可以,明天正好要移栽花木,跟我一起去瞧瞧!”
那处小田庄位于郊区的某座山脚下,地热产生的热量才造成温泉,温泉面积不算大,蔺洵正在考虑把那一处温泉分成几个小汤,这样多来几个朋友也能享受到。
现在整个院子已经成看出雏形,门前是一处繁花似锦的小花园,不论是名贵品种还是乡间野花都别有一番意趣,还有桃李杏梅春日开花,秋天结果后能做成果脯。在靠着温泉旁边,还有一块半亩地的温室,他嫌弃不够大,正在让人扩建,冬天除了安放花朵过冬还能种一些新鲜的蔬菜。
院子侧面正在挖小池塘,打算种植莲花,又能看又能吃,还可以研究怎么间隔养殖鱼类,听着爹说的头头是道,淑慧听的一愣一愣的,还能这么操作吗?她只知道荷花池里养锦鲤。
“研究研究也无所谓,要是能成功,也算是给平民百姓增加一个收入途径,哪怕每年多收几十条鱼也可以,而鱼多了价格就会便宜下来,所有人都吃得起。”
“各个行业都能这么做,天下安居乐业矣!”
淑慧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看,这是一个多么心怀高远的人!居江湖之远忧其民,她似乎要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淑慧突然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她想更详细的记录下来。
“姑太太让一让,又有新的花木送来。”仆人实在不好意思的催促,因为两位主家在原地占了太久,他们还要抬放木桩,然后放进去。
蔺洵拉了拉淑慧,就看到仆人们五人小心抬起两颗七八米高的树木,挪进之前挖好的深坑里,再小心培土。
“等等,这不是红豆木?我没让买这种树木?”蔺洵转过来问刚才发话的仆人,仆人连忙回答:“这是大老爷送来的,大老爷说跟老太爷讲过的。”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老大怎么想起买成年的木材?要买也是买小树苗啊!”
“大老爷说,成年的木材看着才像样,小树苗长的慢。”
“红豆木的确长的慢,老大有心。”蔺洵上前摸了摸树皮,快三十年的木头,确实比小树苗更有气势,直溜溜的。
淑慧就偷笑:“大哥还学会悄悄地讨好亲爹了!我也该学学!”她思考后就说:“我家的梅园也是有名的,当初花了大价钱收购各种品种,我给爹都送来,重新布置一个梅园!”
“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看梅园。”
淑慧说到做到,不仅是自家梅园的老桩,还托人寻摸别的品种送来,弄的繁花锦簇,就等着冬日里一片灿烂。
老大送了木材,老三听说后紧随其后,立马也寻了好几条锦鲤送来,说是锦鲤带旺,但荷花塘已经养不下这几条娇贵的锦鲤,只能另寻一个大肚青花缸养着。
退休计划如火如荼进行中,而蔺洵也终于拿到了皇帝批复同意的奏折,他不仅同意了,还给加了一个太子太保的虚衔以作抚慰。
虽然皇帝还没大婚,太子更不知道在那旮旯待着。
该交接的事情已经说了清楚,蔺洵还告诉三位新人庄子的位置,邀请他们有空来闲玩,三位宰辅连忙答应下来,心想哪怕再忙也要抽空去几次,以表亲近。
而府上已经把他惯用的东西挪去,只等着正式退休,就搬到庄子上住。
老三劝过几次,说留在家里多好,要让儿孙们尽尽孝,蔺洵一句话堵回去:“尽孝还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啊?就让我松快两年得了!”
“老三要是真有孝心,说说书背到什么程度了?老五可是已经通过我的考验喽!”
老三瞪眼,老五这个心机的!竟然悄悄地已经通过考验拿到产业了!他产生强烈的紧迫感,觉得自己坚决不能落到最后一个!
老三拿出当年靠科举的架势,把正本书放在床边,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来背,不仅是他,还督促儿子一起,毕竟爹的要求是一房两个人都要过关。
每次累到头晕目眩时,老三就把那张产业单子翻出来瞧,一样样数过去,那是多少东西啊!马上就能跟打鸡血一样振奋起来。
单子就像吊在驴鼻子前面的萝卜,嗅一嗅就能让驴动一动。
老三使出这么大力气也不是白花的,他自觉背的纯熟,就让爹放心大胆的考他。本以为是简单的抽背,结果爹从匣子里取出七八张卷纸来,“写。”
上面不仅有各种律法的条文,还有稀奇古怪的案例,更重要的是,足足七八张!答的老三头秃,条文还好,案例他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还有,为什么所有的罪犯都叫张三啊!爹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好不容易写完七八张纸,蔺洵现场批改,最后给他评了一个不及格。
“拿回去重背,连及格线都没到,记性真不好。”
老三拿着被批改后红彤彤一片的卷纸,回去继续背。他倒霉的模样很快就传到老大耳朵里,老大差点笑岔气,这倒霉老三终于也吃亏了!好像自己也没那么悲催嘛!
正在这时,大夫人捧着一个匣子进来,“老爷,这时门房那边传给你的匣子,说要让你亲自打开。”
“是嘛?我瞧瞧。”老大接过匣子,匣子上面还有一张封条,不仅是封条,打开后信封还带着火漆,这么机密的手法,顿时让老大心里一突。
不是又是那人?不是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他了吗?
老大急急拆掉信件,一目十行看完后,手中信纸不由得飘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人急急地往下倒。
“老爷?老爷?快叫大夫来啊,老爷晕倒了!”大夫人连忙扶住他,屋外进来几个小丫头先把人抬到塌上,然后等着大夫来。
大夫人一看老爷是看完信件之后才晕倒的,自己就先去收拾信件,她也看完了这上面没写什么东西啊!但这东西是老爷晕倒的罪魁祸首,一定得先收拾好。
大夫人把东西放到书架上,用几本书压住,这才奔到塌前看老爷,只见老爷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为何。
幸好府上一直养着大夫,来的很快,告诉大夫人老爷这是一时气急攻心然后闭气,扎过针就好了,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开几幅药养养。
大夫人自然要求个心安,让人抓了药在院子里熬,嗅着苦涩的药味,老大悠悠醒转,一醒来立刻专注大夫人的手,“信呢!信放在哪里?”
“就在书架上,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大夫人扶住他的手,“老爷别慌,有事咱们一起商量。”
听到这话老大才算是安心下来,他倒在枕头上,“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让我静静。”
大夫人拍拍他示意自己一直都在,老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