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睡眠足,天刚刚擦黑时,信儿揉着眼睛醒了,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起来洗手。”蔺洵拉着信儿的手,引着他往铜盆处洗手,然后用毛巾擦脸。信儿乖乖被揉脸,再被温热的水一激,终于醒悟过来,他是不是已经没在家里了?
“曾祖父,这里就是田庄上吗?跟爹娘说的完全不一样嘛!”小孩子好奇的转动眼睛观察四周,只看到雕梁画栋,跟父亲之前说田庄上破破烂烂完全不一样。
害他过来之前还担心一场,生怕碰到爹爹说的大老鼠什么的。
洗完脸后,信儿清醒了,就要从凳子上溜下来到处去转悠,他扯着蔺洵的袖子,“曾祖父,我能在田庄上到处看看吗?”
“这儿会都天黑了,要看也等到灯笼点起来,现在,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幸好今天庄子上什么东西都齐全,厨娘也备好了,在熬好的鸡汤里滚上几滚,烫一点蔬菜切一片卤肉,就是一碗好吃的肉丝面。
信儿才五岁,小肚子装不了多少肉食,但他吃东西的习惯养成的很好,用筷子一点点挑着吃,吃完后乖乖把筷子放回原位。
在他们吃面的功夫,田庄上的仆人走动着把油灯点了起来,一盏盏亮起的灯火就像一颗颗星子,在暗无边际的田庄上,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信儿张大嘴,他平日能见过的情景无非是父母院子的一亩三分地,从未见识过如此广阔的田野和
空间,不由得无比惊讶。
好美!
“走,咱们祖孙去消消食。”蔺洵牵起信儿的小胖手,顺着屋檐下一直走到回廊里,再走到田庄外头。
他不喜欢乌漆墨黑的地方,所以除了庄内,在庄外的田间小路上,每隔十多米也加了一盏纸灯笼,方便过路的行人。
“曾祖父,为什么外面也要挂那么多灯笼?“信儿指着远远蔓延的星星灯火,困惑不解。
“那曾祖父给信儿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从前有个盲人,在家时出门总是点着灯,别人就好奇问他,点灯干什么啊?他自己又看不见,盲人总是笑而不语,坚持点着灯。直到被问过很多很多次,盲人终于回答了,他点亮是为了照亮别人。”
“为什么啊?”信儿茫然不解,“他自己又看不见!”
“盲人回答,因为这样别人就能看到他,他出门在外看不见人,别人只要看到灯笼就知道他来了,人就能及时避开不会撞到他,只要远远看到灯笼来了,就知道是有人来了。”
信儿听完整个故事,小小的眉头皱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
“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不是?”
信儿恍然大悟的点头,“对啊!就算是庄外也该点灯,免得人撞上来!曾祖父真厉害!”
沿途都挂着红灯笼,照亮行人的路径,田庄上除了仆人,还有附近的庄户,在庄户人家住的稍微远些,只能远远看到这座院子,蔺洵牵着信儿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大门后,“好了,该回去了,天色沉了。”
夜猫子作息经过长期的调整已经彻底改过来,天色一黑就该休息。
信儿刚睡了一觉当然不困,他特别兴奋地想要到处看看,为了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蔺洵决定使出杀手锏,“信儿还没说,今天为什么跟到曾祖父的车来的?你又是怎么爬上车的?”
信儿一下子焉了,“我说了曾祖父会生气吗?”
“视情况而定喔!这也要看信儿为什么上车。”
信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吭哧吭哧的最后终于说:“我今天说了不好的话,关于父亲的。”
“是什么话?信儿要说出来曾祖父才能判断到底是谁的问题啊?如果是信儿的问题,曾祖父就要批评信儿,如果不是,就要批评你父亲。”
信儿开始扳自己的手指头,“今天,父亲在书房读书,我也在书房,然后看到父亲一直在背其中一条律法反复背了好几次,我就,我就忍不住说,要是三叔肯定已经背下来了。”
“父亲过来问我为什么,我就说三叔已经考上举人,自然背书比爹爹厉害。”信儿说完之后觑着蔺洵的神色,“然后父亲就生气了,脸色变的好难看好难看,我就偷偷跑出来爬到马车上想躲到曾祖父您这儿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是我说的是实话呀!”信儿犹自茫然不解。
在五岁小孩的世界,他们是很难懂得什么叫客套话的,蔺洵沉吟道:“信儿说的是实话,但因为信儿是个小胖墩,所以你父亲才生气的。”
五岁的小孩已经知道美丑,也知道小胖墩不是赞美的词汇,立刻把嘴巴撅的老高眉头怂拉下来,十分不高兴。
“看,别人说你是小胖墩,跟别的同年纪的小孩你也确实胖对?”
信儿在脑子里回忆亲戚家的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不得不点头哭唧唧承认,他的确是最胖的。
“这也是实话,曾祖父说出来信儿也会不高兴对吗?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说了?”蔺洵再次教导。
“我,好像懂了,我现在就回去跟父亲道歉认错!”信儿一骨碌就要跳下凳子去给蹦跶回去,才刚刚跳出两步来,又不好意思的回头,“现在天黑了,我出门不论是曾祖父还有父亲都会担心的,我等明天再去。”
这孩子!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蔺洵给他安排了隔壁的房间,小胖墩平日睡觉的习惯很好,就算没有熟悉的人哄着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小胖墩的父亲还没赶来,蔺洵再派人送消息去问,才知道蔺一贺竟然放心大胆的要把孩子交给蔺洵带,无语。他正准备大刀阔斧的在田庄上试验新作物,谁有空给你带孩子!
蔺洵发现这么久过,家庭值勉强涨了涨,事业值是分文没动,就知道他虽然官至丞相,却没有算进他的事业值里,退休老干部还能干点什么呢?当然是发挥余热,想办法多在作物上想想办法。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勤劳善良又淳朴的人名很少动起别的心思,再想想前朝覆灭,人祸虽有,天灾也有,为了混口饭吃,拼命也要挣扎出活路。
现在这个年代,农民全靠天吃饭,每一亩产量顶多一百多斤,能到两百那就是老天爷赏面子。但杂交水稻这种逆天神器他又不会,只能通过精耕细作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只要亩产增加五十斤,就够多养活一口人。另外还有间隔种植,间隔养殖,梯田等等....只要能够实现,至少能多养活几百万人?事业值还不是蹭蹭的刷?
蔺洵满是干劲,尤其是他想到自己做的任务大多数都是古代背景,只要刷通这一关,以后都能用上,更是亲力亲为耐心十足。
信儿起初为了逃避父亲,在田庄上野了几天后差点乐得不想回家,在田庄上竟然这么快乐!没有嬷嬷跟在后面告诉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想干嘛只要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就能随便野,还跟附近的庄户头小孩混成孩子王,他只要拿出那种鼻子朝天的气势,那些孩子就会哇一声觉得他好厉害。
因为那边已经有一个挖好的池塘,蔺洵最先试验的就是混养,派人把之前的淤泥清过再挖深,把白鲢鱼,草鱼,青鱼,鳙鱼的育苗撒进池塘里,然后再种上往年的莲藕,现在池塘看来很平静,等到夏天来临必定是鱼肥花开,一片胜景。
信儿带了一大群孩子来看鱼,拍着手看,“鱼!鱼!”
“现在还是鱼苗,等到明年夏天长成了,信儿请他们吃鱼好不好!”
信儿偏头想了想,这些小伙伴天天跟着他,吃个鱼算什么!他特别慷慨,“好!我请他们吃烤鱼,红烧鱼,鱼汤!还有烤鱼片!”
听得那些小孩狂咽口水,他们可是很难得吃鱼。
蔺洵数了数跟在信儿背后的小萝卜头,一串串加起来能有二十来个,要是谁不小心掉进池塘就造孽,又赶着吩咐人把池塘周围扎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免得他们不小心掉进去,一般的池塘算上淤泥都不深,可这个池塘为了养鱼特意挖深过,就需要多加一层保护。
信儿玩的差点不想回去,而蔺一贺也终于想起自己的儿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小孩子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难道他一个成年人没有肚量?
也该接信儿回家了。
可等到田庄上一看,蔺一贺差点晕过去,眼前这个泥猴子到底是谁?糊到眉毛鼻子都看不清的小孩绝对不是他家的!
老大同样跟来了,想看看自己爹过的怎么样,对儿子的惊讶不以为然,“不就是弄的脏了一点,又不要你洗衣裳。想当年我小时候,比信儿玩的还疯。刚上身的衣裳就去爬树,最后撕拉一下扯了好大一个口子,回家好一顿骂。”老大说着说着一停,他回去挨了好一顿骂,骂完之后还是娘亲在油灯下给他补好的。
而蔺一贺听着都快晕倒过去,他小时候虽然过的普通,但也从来没玩过泥巴啊,顶多就是一条巷子的同龄人一起撵着到处跑。
“爹!”
“爷爷!”
蔺洵听到两声喊,有种解脱的感觉,“赶紧把这泥猴儿带走罢!他都快翻天了!”
“再怎么翻,也翻不出爹的五指山呐!”老大恭维道,但也把信儿好好的拉到身前,“快去好好洗洗,瞧小脸花成什么样子,就跟进泥塘钻几圈似的。”
信儿心虚的不敢做声,他还真的钻了泥塘想看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