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洵也不继续劝他,别人问时说点什么那叫提意见,再反复强调就未免显得有些惹人厌烦,个人的际遇不同,或许换上一条路也会功成名就不说呢?
右丞相其实刚才跑开后,心里暗暗懊恼,自己刚才说这话实在有点撒气的意思,不应该。他正要找个话题把人引过来说几句软话,绞尽脑汁想着时,目光先被池塘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能当上丞相的人自然不会五谷不分,可凭借他的知识,怎么也不会看花眼认错啊。
“老蔺,你这池塘怎么这样养鱼?这要颗粒无收的呀!”右丞相扯着嗓子喊,“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把鱼苗捞起来!”
蔺洵忽视了新取的外号,慢悠悠的走过来:“这样养鱼难道不对吗?河里的鱼也是这样长大的。”
“自然不对,河里养的,那可是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落得个一条不剩的下场啊!”右丞相比他还急,“快找人去呐!虽然咱不缺这点鱼苗,也不能浪费不是?”
“别急,我敢这么做,肯定是心里有数,要不然,咱们来打个赌?”
“那你可输定了!”右丞相在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等等,怎么感觉你在趁机坑我呢?”
蔺洵遗憾,人老成精的不好坑,他只能简单解释了,这混养的几种鱼习性不同,其实并不会发生吃小鱼的现象,而且池塘挖的深,它们都有各自的地盘。
“听着有点牛羊成群的意思。”右丞相半信半疑的,“反正鱼半年就能捞一次,到时候你可要叫我来。”
“那当然,到时候还要请你做个见证,然后把这种法子组织人手,一层层的传播下去。”到时候事业值就能滚滚而来。
“如果这种法子是真的,你舍得说出去?不说别的,留给自家人赚些小钱也行,或者转手卖给商户,他们肯定愿意拿出几万两来换你的法子。”右丞相半真半假地说:“要是我肯定舍不得。”
“我都这把岁数了,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思?留给儿孙?我给他们留的东西够多了,再多恐怕他们要失了奋斗的心思,一门心思靠家业吃老本,一代能吃,两代三代还能吃吗?”说道这里他压低声音,“还不如换成能够流芳百世的名声,这样后代只有有个稍微成器的,这名声先天就能帮他一把。”
右丞相一下子懂了,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热心民生的名声不仅好听,更不会引起上位者忌惮,细水长流还能一直用,岂不是比单纯换银子好多了?毕竟现在谁也不缺银子。
就连他都有一丝心动。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蔺洵拍拍他,“我已经退下,如果真的有推广的一天还要你多费心。”
“好!”右丞相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混到他这个年纪,唯一惦记的也只有名声。
进度条再次增加10%。
右丞相在田庄上待了三四日,除了观察鱼塘还去看了嫁接枝条,同时还看了几块试验田,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正在拉着老牛深耕撒上草木灰,如果能提高产量,试验田也是要计入试验册子的。
此处之外他还在温泉旁边准备了暖房,种些春日才有的小菜,那些小菜长的极快,一茬茬的往外冒,青翠欲滴新鲜可口,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右丞相厚着脸皮蹭了一顿小青菜,就要求打包带走,那么一点青菜都被他霍霍光,他这才不好意思笑:“下次我给你换点海鲜来。”
可别,海鲜还是要在海边好吃,内陆地区吃河鲜最好。
就这样,连吃还带打包的右丞相终于走了,顺带把信儿他们祖孙三人都带走,本来老大是想多呆一段时间,但架不住每次碰到爹必问功课,没有达到要求前,他不敢再来庄子上。
但不来也不行,写在单子上的产业犹如驴鼻子上的萝卜,看着香,闻着更香。
老大收拾着东西刚走,老三就跟闻到味一样来了,不过他可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的说自己已经背完整本的律法,让蔺洵随意考,他能做到倒背如流。
“那你就倒着背一个试试?”蔺洵坏心眼的举起书。
老三卡壳,刚才话说的太慢,现在下不来台阶了。
“逗你的,试卷早就备好的,你要考就来罢。”蔺洵找出提前准备好的试卷,让老三去写。
老三果然是有备而来下了苦功夫,这次再考果然就过了,既然过了,蔺洵爽快的把单子上写好的产业交给老三,并且把官府文书也一一改过来。
虽然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产业,老三却并没有那么急切的离开,反而要待在田庄上伺候父亲,振振有词的说,老大走了就该他来,他们几兄弟就该轮着伺候。
老三刚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在挤兑老五似的,连忙补充:“我可不是在说老五啊。”
蔺洵:......你还能再欲盖弥彰一点吗?
不过他们谁爱来蔺洵也不阻拦,来了也就是过来干粗活。
很快,第二波的新鲜青菜又长了出来,蔺洵就挑了品相好的送进宫内,顺便刷刷存在感。
温泉总共也就那么大点地方,能长出多少菜来?挑到一块儿也不过炒了三盘,皇帝太后就消耗了两盘。
皇帝吃着好了,跟太后闲聊还说起:“蔺丞相现在可真是有了闲情逸致,居然种起菜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等逍遥日子可真让朕羡慕啊!”
太后欣慰点头:“蔺丞相是老臣资历深厚,当以安抚为要。”
皇帝一想也对,转眼又赏了金子下去。
一筐青菜换银子,这生意再赚没有了。蔺洵在田庄待着,等正式入冬后,又找人来改火墙,此时已有地龙,但地龙消耗炭火还不容易挪动,还是火墙更为实用,实在用不起火墙的能烧炕,冬天就是要暖暖和和的。
老五之前刚升了官职,接手新的职位事情千头万绪难以厘清,他耗费几月功夫终于让公务上了正轨,终于抽出时间来拜见继父。
老五生怕尴尬,没带自己的孩子,反而带了妹妹淑惠的孩子,他的外甥。
其实他想的有点多,血缘关系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
淑惠的孩子已经长大十三四岁,在几方人联手教育下,才丁点大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父亲,我这次是来谢谢您的。”老五有些拘谨,虽然蔺洵几次提过要帮他在吏部考核时动一动,在没落到实处之前,他总归没那么深信,而事情不声不响办好,要不然同僚旁敲侧击问他走了谁的门路才能升迁这么快,老五还没反应过来。
既然知道是父亲在背后使力,他老早就想来道谢,却拿捏不好其中的尺度,如果厚礼相谢固然隆重,却会显得生疏,如果不厚礼,又会显得他轻慢,最后还是妹妹淑惠给他出了主意,就当做亲近的人去谢,将心比心,父亲并不算个难相处的人。
果然,老五说完后留神着父亲的反应,果然他混不在意:“这点小事也值得谢吗?也是你的资历和能力到了,缺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好好干,别辜负这个机会就行了。”
老五被说的心头火热,那种被行业前辈期待的感觉过于美妙,他浑身只觉得充满力量,恨不得现在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蔺洵的这个外孙子姓石名鸣玉,是个人如其名的老实孩子,这种孩子虽然不会有大的成就,可也不会走了歪路。
蔺洵带他去庄子上玩,他还会礼貌点头说,谢谢外祖父。
对待不同的孩子就要有不同的方式,信儿是好奇宝宝,什么都想试试,而石鸣玉虽然也好奇,却不会上手去摸,只会远远站着看,蔺洵也不为难他,带着石鸣玉边走边看,表面是在说给外孙听,实际上是讲给老五听的。
老五听了不时出言询问,默默记下心中。
总之田庄上的日子过得平淡又有趣,有人来蔺洵就接待,没人就自得其乐,多学点农业知识。他投入任务前虽然记忆过农科知识,却没有实践过,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技能点点满。
冬天就在这样的节奏中过去,临近腊月二十五,他给田庄上发了年礼,就回府上过年。京城并没有因为气温降低而变得冷清,反而处处高挂红灯笼,充满过年的气氛。
他们的马车从商业街驶过,蔺洵恍惚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坑了老大的那个中年商人!
这段时间的调查,蔺洵已经打听出商人的行踪,他平时在商行落脚,借着行商的便利,跟京城里的各大宗亲富户都有来往,并不能看出到底是谁指使的。
可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蔺洵还可以诈上一诈,保证对方会慌乱起来,而对手一乱才是露出破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