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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的几位主事还有蔺洵一起入了宫,周大人虽然已经当官七八年,但入宫的次数寥寥可数,他带着些许紧张,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忆进宫的礼仪和注意事项。蔺洵有些好笑,安慰他缓解紧张:“别紧张啊,皇上并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再说你也只需要禀告事实就好。”
周大人勉强咧开嘴一笑,心里的紧张还是在所难免。
叶其青跟在后面,心中腹诽,这话说的,他总觉得听着不对味。
从侧门入宫,他们一行人进了御书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位老大人,庆元帝已经在靠在御案前,手里捧着什么正在阅读,他不出声,别人也而不好吱声,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着。
过了两炷香时间,庆元帝好像终于想起什么来,缓缓抬起头,“怎么还站着呢?赐座。”这话是对太监总管小圆子说的。
一张圆脸笑呵呵的小圆子连忙端来几个小木几,让各位大臣坐下,因为从前朝起就没有让大臣站着回话的规矩,所以一般来了都会赐座,但那是个小小的凳几,只能放半边屁股,腰背还得挺直,比站着还累。
庆元帝扫视下面的官员,其中有两个就是主管了本次洪涝灾害的,虽然用的是笨办法,但至少还挺管用的,他点了周大人,让他陈述本次的经验总结。
周大人犹如打了鸡血支棱起来,这中总结报告他已经当着蔺大人的面总结过一次,大人还帮着他做了改善和精进,现在在由他说起来,简直头头是道,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其他几个大人的表情,老大人们频频点头,对他的总结很满意,看着这个架势周大人更加来劲。
等周大人说完,老大人立刻接上,表示这个做法虽然有效合用,但费事费力费财,并不宜推广开来,并且立陈利弊。
周大人心头腹诽,他当然知道这个!如果不是当时灾情泛滥刻不容缓,他也不会用这等笨法子不是?等用完他立刻就去思考新办法啦!
想到这里,周大人习惯性的摸了摸衣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把折子交给蔺大人,等下是蔺大人站出来说还是他自己说呢?他眼神瞟过去,蔺洵对着他含笑点点头,那意思是这个风头让他出,对?
庆元帝含笑听完老大人的提议,“陈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朕也考虑到了这点,正好,朕手里新上了一份折子,乃是都察院御史三日前递上来的,提出了改进堤坝修建的法子,众位卿家来瞧上一瞧。”他扭头示意小圆子把宣纸发下来,让每位大臣都能看一看。
本来要跨出去的周大人收回脚步,他想瞧瞧别人到底有什么法子?是不是比他的更好?周大人伸长脖子等待着,前几位老大臣看完之后都是赞不绝口,纷纷夸赞,然后宣纸传到蔺大人手上,他盯着纸张后只面色一变,一目十行扫视完,然后瞬间恢复,神色古井无波,随手递给了周大人,
“你来瞧瞧。”
周大人的养气功夫就没这么到位,他接过宣纸后从开头看起,失声道:“这!”
这是什么?!这不是跟他写的折子一模一样吗!?
周大人的震惊难以掩饰,他霍的抬起头盯着蔺大人,蔺洵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周大人一连深吸几口气才压下自己的震惊和愤怒,回想刚才皇上是怎么说的,都察院?三日前?这分明就是他昨天才刚刚改好的!有些词句和实验数据他拿捏不准改了七八次,现在怎么变成别人的?
他闷着气把宣纸往下传,一路传到叶其青的手里,叶其青扫过后震惊同样非小,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晰的知道这法子是周大人研究出来的啊?还为此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怎么一扭脸就变成什么都察院御史呈上的法子?
庆元帝心情愉悦的盯着周大人看,瞧!多美妙的场景!想必他一定在思索自己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或者是上官搞什么把戏?不过庆元帝更想看到蔺洵变脸的样子,如果能大喊大叫就更美妙了!
等他扫到蔺洵的脸上,却只能找到淡然和平静,似乎一点都不为眼前的事情操心,庆元帝收回目光,呵!等着瞧好了!
等到御书房里每个人都看完了条陈,这才轮到大臣们发言,本来是该蔺洵第一个说话的,他退了一步让老臣先说,那老臣难得捡着这个机会,先是滔滔不绝的夸赞了一通,不外乎就是说皇帝圣明然后底下大臣能人倍出之类的。剩下的人闻弦知雅意,自然会跟着夸奖,似乎马上就能治理好洪水,涝地变良田。
这时候如果没人阻止,真的会颁布下去的。叶其青深吸一口气往前一站,“臣有本奏!”反正他本来就要提出异议的,只是这异议的人选变了。
庆元帝正在享受吹捧,看到叶其青站出来也不以为逆,“叶卿但说无妨。”
叶其青早准备好说辞,一大筐的话就这么倾斜而出:“臣以为不妥...糯米价高,耗费甚巨,如果只是用在小工程上还无妨,大批量的建筑堤坝是万万行不通的。”紧接着他啪啦啦报出一串数字,分别是糯米产量,价格,估算的大概造价,以及原本建造普通堤坝需要的价格,足足差了三倍!
御书房内雅雀无声,老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些?就算不知道只要算一算也能明白,但他们为什么不反对呢?因为皇帝是个顺毛驴,顺着他说话当面捧着他没什么,如有更好的意见背后单独悄悄说出来也就罢了,现在当面说出来,就等于庆元帝的面子揉揉往地下踩啊。
果然,上位者的脸色极其难看,怒火在双眸中跳跃,庆元帝谁的反应都算好了,没想到临了了蹦出一个愣头青来,当面反对他的话!看着叶其青孩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庆元帝怒极反笑:“好啊,叶卿这么头头是道,想必心里早就有了想好的法子,不如说来听听让朕开开眼界?”
叶其青一愣,他哪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但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他就不能提出异议了吗?满书房的人都在等着叶其青回话,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臣没有更好的法子......”
“呵!”庆元帝发出嗤笑,“原来没有啊!”
叶其青两颊涨红,呐呐不能言,有心想要反驳但一想到对方是皇帝,声气都变小了,“臣无能...”
僵持,蔺洵终于开口说话:“叶大人也是忧心国事,这才出言提醒,心还是好的...还请皇上念在他是初犯...”
庆元帝霍的扫过来,在蔺洵跟叶其青中间扫了两眼,眼睛微眯,这两人...不是说不合吗?叶其青还当面挑过刺,蔺洵也肯给他说话?难道这两人的不合是假的?
阴谋脑立刻开始思索,这肯定还是蔺洵的阴谋!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脸,刚才叶其青不也是当面拆台吗?心里认定了这点,庆元帝反而笑了起来:“我知道叶卿的确没有坏心,但此事有关国事怎么能轻易开口?必定要三思而后行,字字斟酌才行,否则误了国事,岂不是造成无穷的后患?”
蔺洵又往前一步,似乎还要开口,庆元帝抢先说:“朕也是为了叶卿好,小惩大诫,让叶卿以后学会谨言慎行而已,就先罚上半年的俸禄!”
背后有人轻轻推了叶其青一把,叶其青走出队伍,楞了三秒后突然跪下谢恩,“皇上仁慈!”庆元帝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这就对了,以后小心就是。”随即又抬起头:“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吗?”
“没有。”剩下的人齐声说。
既然没有异议,庆元帝心满意足,就让大臣们退下,他还有事要做。
叶其青脑子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跟在他背后的同僚同情的拍拍他,“想开点,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以后多长点眼色。”
这中事到底要怎么习惯呐!扣俸禄的又不是你!叶其青扭过头来对着同僚说,“我说的又什么地方不对吗?”
同僚心想不是话不多,是听话的人不对,但这中念头说出来就太大逆不道,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独留叶其青再三思索,他感觉今日的事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当然周大人的冲击也不遑多让,他在皇宫里憋着什么都没说,一路忍到回工部后再也忍不住: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从头到尾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折子会跑到皇上手里,还不是自己的名字!
“周大人,你写折子时有让任何人看到吗?”
周大人认认真真的思考,他听从了蔺大人的建议,从没让任何人看到他写什么东西,包括他的上司都没看到只言片语,时时没离身,他不信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蔺洵沉默后,“那就是我这边出了问题,我会回去查,给你一个交代的。”
周大人不知如何是好,“也不一定是大人这边出了问题...”他茫然的安慰着,“可能是别的地方...”
“此事就你我两人知道,你那边没问题,自然只有我这边泄露一个可能。”蔺洵苦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事情都发生了也无法挽回,只能顺其发展,周大人记得别往外说,免得...”
不用他说什么免得,周大人也懂,看今天被惩罚的叶其青,他难道做了什么错事吗?周大人想到这里,难免有中唇亡齿寒之感。
他怏怏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回了自己书桌上,看着那些当做参考的资料书籍,越想越气,干脆就请假半日回家生闷气去了。
蔺洵看着事情如此发展,唯二的倒霉蛋就是叶其青和周大人,唉,他可真真是坏,以后定要补偿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