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行了!”张融融道:“独占鳌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模仿是一定会出现的,只要咱家最好吃就行了,倒也不必冷眉横对的不准人家做一样的生意。”
张兴柱也早有心理准备了,因此也不多言,只是寻思着要与小辈们说一下,别想太多。
“可见厨艺这回事,是保不了准的。这是人人都能吃的一行饭,但却不能独吃的一行饭。只要有什么新鲜的出来了,包管很快就传开了……”张兴柱无奈道。
张融融深以为然。虽然有味道好与味道差的区别,但是价格上人家也便宜些啊,照样有的是人去吃。
二人也没再多纠结。
大妮便开始来包粽子了,张兴柱也慢腾腾的包,一面与张融融说着街上的闲事。
不一会,小妮和王安平就跑回来了,王安平脸上都是兴奋,道:“娘,我给你买了补药,马大夫开的。”
张融融一乐,道:“这两个乖乖出去这么半天,原来是办这事去了,你们有心了。”
“娘,我天天给你煎着吃。”王安平道:“等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张融融笑道:“好好好。我肯定好好吃药。”
“娘身体要养的好好的,一定要长命百岁,将来我一定更孝顺娘。”王安平道。他贪心想要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娘,让娘高兴!
张兴柱笑道:“难为你小子有这个心,不赖。”也不枉带这小子出村一场。
王安平便将药包给收起来去了,每天煎药,他都是亲自看火的,因此家里这些琐碎都是他在保管。
等包完粽子,煮了,分食了几个,王安平就送了几个去了马大夫家。
马大夫送了些咸鸭蛋和艾草来,对张兴柱道:“上午城东出了两件大事,你可听说了?!”
张兴柱道:“什么事?!”
“出了两条人命,不对,是三条,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呢。”马大夫叹气道:“说来造孽,是城东一户人家老太爷年岁蛮大的了,一直牙疼,那牙就烂在肉里了,叫了王婆子去拔牙,王婆子一开始不肯拔,说是年岁大了,万一有个什么,她担不起,但老人家受罪,小辈不舍得叫受罪,使了不少钱,叫她拔了,好叫老人家少遭点罪,多活几年,她就应了。结果,拔了牙后脸肿的半边,血也一直淋漓不尽,今天早上人就不行了,叫了我去,人都冷了,还医什么呀?!”
马大夫摇头道:“这王婆子大概是听说了,知道那家人要闹偿命,今天中午就跑了,结果城东另一户人家早早与她说好了要接生,也是不巧,竟是今天中午发动了,找也找不到她的人,去找其它稳婆,因事先没说好,其它人也都回老家或是去亲戚家走亲过端午去了,竟没一个在,这么胡乱找一通,人也没救了,孩子也憋死了……县衙里都去了,也叫我去了一趟,我去了能干啥呀?!人都没气了,怎么救?!”
“这个事我怎么没听说?!”张兴柱吃惊道。
“估计一会子就能传的沸沸扬扬了,我是大夫,衙门找我,我知道的肯定早一些。”马大夫道。
大妮小妮听的脸白白的,生孩子这么惊险?!
“你不能看牙,看生孩子?!”张兴柱道。
“不能,牙这一类,咱医者很少碰,我们不碰外科。外科有外科的好处,但是一败,那得家破人亡,一次失手,连累全族啊,因此像这一类拔牙镶牙类的都是像王婆子这一类的牙婆做的,她们还管接生,各种各样的没她们不管的,再有便是妇人产子,一般很少有找医者的,会找我看脉,但看胎象,都是稳婆看,忌讳男女大防呗……”马大夫摇头道:“这孕妇死的冤。本就胎象不稳,好不容易保住,一般若没大问题,稳婆接生很快也就生下来了,偏偏今天找不到人,产妇一下子就慌了。这就出了事!”
张兴柱听的十分感慨,道:“这个事也给你提了个醒,以后能救的人能揽的事就医,不能担的风险就别担,不然也得家破人亡。”
“是啊,”马大夫后怕的摇头道:“所以为啥我们中医不愿意涉及到外科呢,甚至将它贬低到是伤发断身的程度呢,就是因为这个。不是不知道它有好处,它也能救人,但是你能用它救九十九个人,但第一百个人要是出了事,这个后果,谁能担得起?!我回家也与我儿子说说去,给你来送点咸鸭蛋,给你老姑吃吃看吧,自家婆娘腌的,也不太咸。”
“行。改天喊你来吃饭。”张兴柱送他出院子门。
张兴柱便将这话复述给张融融听了,道:“若那王婆不贪那钱财,何至于闹出三条命来?!”
“她大约在赌这风险,那老人年纪大了,但应该还有别的病,不然不至于拔个牙就止不住血,”张融融道:“可能嘴里长了东西吧。”
“老姑要是牙疼,可得好好看,”张兴柱后怕道:“这要是拔个牙都能死,这也太造孽了。”
张融融笑道:“我牙好着呢。不疼!”
张兴柱这才放心。牙口好就好啊,这说明寿还长着。
老姑经过半生之难,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好日子在后面呢。
晚饭就蒸了咸鸭蛋,烧了丝瓜汤,炒了些嫩毛豆肉丁,又煎了鱼给吃了,倒也算清淡。
得留些肚子明天吃大餐啊,不然天天这么吃大鱼大肉的,肠胃也受不了。
端午了,天就渐渐热了,因赶着做夏装,大妮和小妮还得挑灯做衣裳,不过两人说说笑笑的也只做一会子,张融融催她们早早睡觉,二人便歇了。
今儿张强张恒还未回来,因此小妮就跟着张融融睡。
大妮与季大牛回东厢了。
季大牛拉着她的手,不安的道:“大妮,我爹娘今天没来,万一……”
大妮半晌没说话,良久看季大牛越来越不安,才道:“……咱们俩能不能过得下去,还得看看。我总归是不能只顾自己心意的。便是想跟你过,又能如何?!若是实在谈不拢,我就听我爹和姑奶奶的。季家又哪里肯舍一个儿子给我们家呢,我想来思去的,怕是还得叫你回去……”
季大牛一听就哭了,“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你在哪我也在哪!”
“孝道上,哪容得人自在,你千万别这样,何苦这样呢,”大妮也哭道:“只要你爹娘强硬非要你回去,你就回吧,千万别拧着横着,若是出了事,我就成了万恶的罪人了,夫妻一场,你又何苦连累我这样……”
季大牛呆了,是了,他是连累她了。
便是要分开,要缠着,死也不回去,宁愿一死,也还是连累。因为世道对女人苛刻,会说是她的原因才引的季家儿子都不像儿子了。
他的脸色有点发白,道:“若是我爹娘坚持要我回,我也只能回不可?!不然就是不孝,不然就会连累你难做人?!”
大妮动了动嘴,不忍道:“孝道在那搁着,谁能绕的过去?!”
说到这,其实心也灰了一半。
今天没来,还能是为什么呢,无非是晾着罢了。既是这个态度,肯定是要季大牛回去的。哪里肯舍得一个儿子,家里的壮劳力被他张家给拐了来呢。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抱指望了,便是想与大牛没有根基的过,也并非就能一厢情愿。
“你有孝道,我有我的孝道,大牛,我不想再去你季家了,你千万别劝我,若是劝我,只怕咱们俩最后的一点情份也没了……”大妮灰着脸道。
季大牛动了动唇,眼睛红红的,道:“是我不好,当初在家里,我都没能为你说什么,怕爹骂,怕娘说嘴,想护着你,想帮你多干点活也做不到,都是我没用,不敢与娘说……这样的我,哪里还有脸,要你回去。这大半年里,是我太没用,太不中用了。呜呜呜……”
大妮拍着抚着他的肩。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是个没用的,他也是个没用的,都老实不敢回嘴,结果就是这么结果。
事都这样了,说以前的事又能有什么补救?!
大妮便不说话,只是想到这草草的短短的婚姻,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心里还是很不舍他。
“其实你娘是疼你的,我也有爹疼我,”大妮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以后我就服侍老姑奶奶。也挺好的。”
“我不好,我只想我们一道过。”季大牛道:“若真是扭不过孝道,我回村也行,我绞了头发做和尚去,图个六根清净也罢了……”
说罢也是心灰的不行。
他发现很多事真的不是由自己作主的,人活着,就是身不由己,心肝肺都疼的能绞出来。
唯一的指望只是盼着爹娘能疼他,能惜他的心,能让他得愿。但若是强压着他,用孝道压服他的话,他是半点的办法也没有。
这就是现实。
反抗哪有那么容易,那是两座大山一样沉沉的压在身上的东西。想要搬开,凡人之身,哪里能做得到?!
“你又何必做和尚?!”大妮哭道,“你做和尚都比别人吃的多,哪个庙能容你,还不是将你当牛马一样的使唤?!还不如呆你家里呢,至少你娘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