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融融忙起身回礼,道:“民妇知道大人一诺千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世上再没有为宰一方的读书人更值得信任的了。”
县太爷笑道:“老人家通透。”
乡僻野地,难得见这样的老人家,真是活成精了一般。
他也不追究此方的由来,只道:“可试过这糖方提纯之法?!”
“安平会,我亲自授与,本来是打算寻个时机献上的。”张融融道:“虽是提前了,但这样也好,早早交与大人,早早的安心。”
县太爷看了一眼王安平,笑道:“明知此事,却不浮不躁,半点不着急,这般沉得住气,真是良吏。”
张融融道:“大牛愚钝,怕是给大人添麻烦了。家里孽障的事,我和侄儿务必好好管教。真是惭愧,给大人造成了这般的麻烦。”
“并不麻烦什么,只是调解调解便罢了,无非是啰嗦些。比起此方,这又算得了什么?!”县太爷并不追问小妮之事,只道:“改日叫安平亲自演示一二方好!”
“这是自然!”张融融道:“大人只尽管吩咐他便罢了!”
县太爷看了一眼王安平。王安平道:“大人,我娘绝没有为了要保住我,摆平此事才献方的意思。我是能离开衙门的。此事结后,我离开衙门也没什么。娘是怕牵连了大牛,惹怒了季家,毁了大牛夫妇的情谊。怕伤了表哥的心。这才不得不来!”
“当初让我进衙门,也是为了与大牛照应一二之意。”王安平道:“绝非是为了给我铺路。我娘与王氏早已经恩断义绝。我便是出息了,兴旺的也只是王氏。这是我和娘都不乐意看到的。此生所愿,我只愿娘与我都平平安安。大人明鉴,此事了结后,我愿意离开衙门!绝无谋算之意!”
张融融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离开,叫大牛也离开罢了。索性头油生意也少不得他。便是季家父母那,也有个交代!”
她是怕王安平离开,季大牛一人在衙门里独木难支,还不如一并离开就算了。
县太爷笑道:“本来衙门正愁着无人用,如今有这两方,更是用人之际,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的话!?一事不烦二主,安平不在衙门里支撑,又能指望谁呢?!少不得要叫老太太舍了儿子给我使使了,老太太可千万别多心才好。本县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话说到这份上,明显就是信他们母子不是威胁要留在衙门之意。
张融融便叹道:“多谢县太爷,安平,来谢过县太爷,县太爷一番信任,以后你和大牛在县衙里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切不可以为功高而凌人,要记住今日大人的恩德!”
王安平一拜道:“大人,今日一切,属下都记在心中了!定不会辜负大人一番信任与赏识!”
“好,好!”县太爷笑道:“快快起来!官吏同心,我们县定会越来越好的。老太太有这样明理懂事的好儿子,既便是寄托于张家,将来也必是有福之人!”
“承大人吉言!”张融融笑着起了身,道:“民妇回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敢叨扰大人了。家中孽障,少不得要约束一二!”
县太爷起身相送,道:“本县送老太太出衙。”
“岂敢劳动大人,”张融融受宠若惊,连道不敢,县太爷却坚持,因此客客气气的送到了衙门侧门外。王安平这才向县太爷道别,扶着张融融离开了。
县太爷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抚了抚胡须。此事重大,他得与家中写封信商议一番才好。本来他只是一个小县令,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休想调动了。但若是有点特殊的资源和贡献,便是十年八年一时的不动,十年以后,他也得升迁。
没有特殊的贡献,也只是攒资历。然而,有这个,经营的不一样,这就很不同。
只是,既有了托举,还是要设法走的更稳才好,一点也不能急躁!
张融融走到了街上,听着衙门门前的吵嚷声,就皱起了眉头。这般大的动静,若是她今儿不来解释一番。县太爷必要追究此事究竟因何而起。若是追到张家身上,事情还能有的挽回吗?!
那么大牛和安平的前程就全白费了。
白费了就白费了,但是一旦被县太爷心里厌恶,还能做得成头油生意吗?!
县太爷是不会刻意的报复,但是,这隐隐的厌恶就已经足够障碍了。
而大牛若失去差事,季家铁定要闹,那么事情就得往最不能控制的方向而去。这是张融融绝不愿意看到的。
“娘,”王安平道。
“走吧,回家!”张融融拍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无事,道:“今儿这一出,算是顺利解决了。咱县太爷确实是个清贵人,不摆架子,也很明理。很是宽容。”
看着也年轻,也就三十边上吧。对于当官的人来说,这个年纪,才是真的前程无量呢。
在古代当官为宰一方的,一是要能熬,二是一定要活的久,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赢了。毕竟朝堂上那些大权在握的,都是老头子呢。
所以啊,县太爷这个态度,一叶知秋,以后必是前途无量的。与他交好,绝对有利。
况且,张家又不贪心,所求并不多,县太爷不管现在信不信,至少对他是有利的。他没有必要夺方并交恶。
将来张家听不听话,或者说是贪不贪心,他是官,张家是民,那个时候自然就说那个时候的话!
“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尊重不能欺。不要看县太爷讲理,就觉得可以欺,可以为所欲为。”张融融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抬脚去欺小民的,大象会刻意去踩死蚂蚁吗,不会。如果以为,这样的人有礼数,就可以欺负,这就想错了,这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她叹息道:“小民以为水柔善可欺,其实真正淹没来的时候,才知道可怕!安平啊,以后在衙门行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切不可贪心。只要心中无愧,便无惧。衙门里的事,只有你和大牛可以打交道。张家其它人,别叫任何人接触衙门里的任何事。尤其是小妮!”
王安平点了点头。他知道娘的意思。
“你是有分寸的人,稳重的人。但是,其它人未必……”张融融道:“看着县里人好说话,便轻易的轻狂起来。这才是人的常态。”
“小妮则更甚,今天可以摆布舆论,他日就可以更为所欲为的,以为可以摆布官员和律法,那才是真的找死!”张融融道:“走,回家,等她回家,我倒要问问她。”
王安平道:“娘,小妮不可重用。”
“我知道,”张融融道:“她既然只看中利益,为了自己名声,也不顾家里人的名声,也无妨。舍间铺面与她,让她去钻营蝇头小利去吧。头油的事情,别叫她碰。至于糖方,她更不可能碰得着了!”
王安平点头,小妮现在的胃口还不算大,一间铺面,足够她折腾了。也许用一间铺面的利益,蒙蔽了她的眼界,是好事!
她心里贪小利,一间铺面足够迷了她的眼了,也足够她忙碌的了!
娘的意思,他懂,这是让要小妮独立的做事,与其它人全部拆开了。
这样也好!
压是压不住的。堵不如疏啊。到时候舍了利益,看她还能说什么公平不公平!
还未到家呢,张强和张恒来了,本来是要去衙门的,结果看到张融融和王安平,便急来道:“姑奶奶怎么在这?!我这到处找呢,爹也没找着,可急死我了,正准备去衙门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用去衙门了,先回家!”张融融拉了二人,道:“所有人都回家!”
张强一愣,道:“姑奶奶,衙门的事闹的这么大,这……”
“没事,后患,我已经解决了。”张融融道:“刚去见了县太爷。”
张强张恒吃了一惊,张恒低声道:“姑奶奶可是告罪于县太爷了?!”
张融融笑道:“县太爷是个和善的,我一个老婆子仗着老脸去告罪,县太爷也并没有难为,这件事,县里会审理,不会有差错的……”
张强没有多想,张恒听了却古怪。
一个县太爷肯听一个老婆子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话吗,只怕是舍了什么。
虽然张恒还料不到什么。现在在外面,他也不好追问,便扶着张融融,一劲的跑回家去了。
张兴柱带着大牛,还有季老爹季老娘已经到了。大妮在垂泪,见到张融融回来,忙迎了出来,道:“姑奶奶,小妮还没来家呢!”
张融融道:“她还能死在外面?!你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担心你丈夫吧。”
大妮一脸无助,哭的茫然,六神无主的样子。
张恒看看这个大妹,好是真好,但是有事的时候也是真指望不上。没用是真没用!
简直了。
出事的时候,看到这样半个主意都没有,光看着都叫人生气。连心疼都淡了。但平时,她这个妹子是真亲,真贴心。那个时候也是真亲真心疼。
人呐,真是矛盾。
像小妮吧,看她行事,有时候真的恨的咬牙切齿,想要揍她的心都有,但是吧,遇到事,虽然行事狠绝,但至少不是没用的。虽然也不用指望她能心疼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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