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娘也哭了,道:“哭啥,这是好事啊。总比坐吃山空强。租出去还能得长久的出息。多好的事?!将来,就算咱那命再不好,连大牛也不孝,就凭着这出息,咱想当老太爷老太太的过日子,也不愁没人伺候!”
这话说的心酸。若有儿子,谁愿意只有钱,只守着钱的过呢。说到底,还得有丈夫儿子才是底气。
“是,就这地段。除非将来天下不太平,真的要打仗了,否则,只要太平,咱们,是不用愁了,”季老爹心中的大事一去,十分高兴。
两夫妻心里挺复杂,也挺心酸和高兴的。
虽然钱并不能弥补儿子不在身边的遗憾,然而,总比既没有钱,又不得儿子心的强一些。至少钱是安慰剂啊,是不是?!只要有钱,哪怕难受了,大吃大喝一顿,或是瞎买一通,躺在钱上睡觉,心里都踏实。
这一辈子图啥啊。吃吃喝喝,有个安全感,有个依靠,就成了!
“那三个是不成器的,便是留个金山给他们,他们也能掏空了,那油坊只要好好守着,世代都不愁吃喝的,他们倒好,早晚得败……”季老爹道:“大牛呐,是能守得住钱财的性子,他和大妮都不是乱花钱的人,可是,也不会考虑的太长远。哎。也只咱们才会想的远。我们两老口也不知道为啥,生的四个儿子,全不像咱们两个。”
季老娘沉默了。一时之间,心中挺感伤的。
都说儿子多是福气,到她这,怎么就反了呢。家里也不缺钱,也不缺吃穿,可就是……到最后兄弟不和,他一个儿子也没落着在身边。这可真是!
“现在咱手边还有多少银子了?!”季老爹道。
“上回在县城里买铺子院子花出去不少,不过有收了租钱,倒是有些进项,现在,还有二三十两吧,”季老娘道:“省着点用就成。索性县城只是小县城,花费也不忒大,若是府城,咱这点子钱怕是用起来够呛。”
“等我跑府城把这三间铺面租出去,我们就有进项了,以后就守着出息过,”季老爹道:“咱好歹也是城里人了,今秋里就做两套好衣裳吧。”
“哎。”季老娘愣了一下,道:“好,做的体面些,我去见亲家姑奶奶也有些脸面。多少年了,咱俩都没好衣服上过身。一直跟耗子一样的钻在油坊里。”
说起往事,还有辛苦,不禁老泪纵横。辛苦一生图着啥啊,钱财,还有一身劳苦的伤病。
他们年纪也大了,腰且不好呢。阴雨天贼疼。这都是年轻时候腰使的太狠了的缘故。油坊里全是人工,比种地还更累的!
现在才叫真的苦尽甘来。终于能享个老年福气了。
倘若跟在前三个儿子,不拘是跟哪一个在乡下,有这种自由和福气吗?!争来争去的不说,只说,哪一个又愿意看到他们老两口闲着。
以前季老娘在家的时候,都说她有四个儿子四个助力四份福气,其实哪一日又真正的歇着了,她也在做事,而且做很多的事情,想一想,若是呆在乡下,哪怕到了七老八十的不也得做些事情。说句难听的,农村的老年人,又有几个真正的获得了体面的?!不过是忙忙碌碌的一生,还要说一声儿女孝顺。其实真有个什么,却无比的残酷。当初张融融的事并非个例。有些老年人不行了,家里人也只是给点吃的喝的尽孝,有些甚至是巴不得这个负担赶紧死。
人心哪里都冷漠,到了老,才更知道,儿女们的冷漠。真正孝顺在行的,又有几人啊?!更何况是那种关系不好的。不用想,别以为能体面的养老。
“去亲家那吧,”季老娘道:“瞒不过亲家姑奶奶和亲家,不如说一声。”
季老爹想了想,道:“行,我去跟亲家参谋参谋。亲家是体面人家,不是那种贪心的,也不是嫉妒的。只是大牛那还是瞒着。”
“我晓得。”季老娘应了。当下饭也不做了,收拾了一下,带了点菜蔬干脆到张家来吃饭。
他们最近跑的勤,大妮和张家人已经很是习惯他们,大妮接了菜篮子过去,开始择菜去了,季老娘跟在她后头,笑道:“亲家姑奶奶这有你照应着,倒是利落。姑奶奶有福气啊。”
“姑奶奶的事大多数都是爹做的,表叔也孝顺着呢,我只是做点饭罢了。”大妮笑道:“表叔会给姑奶奶洗头,每天都是这样的。爹会给姑奶奶烧洗澡水,还给洗衣服。姑奶奶嘴里吃啥,爹都要亲自过问的。没有不尽心的。便是马大夫来开药,也是天天有药膳的,都是表叔亲自看着炖。表叔是真孝顺,早上看着药好了才走呢。”
季老娘听的心中略酸溜溜的。亲家姑奶奶年岁也不大,却是比她有福多了。
大妮本就是迟钝人,也没觉着这话有啥不对,就有啥说啥了。
“姑奶奶还吃卷饼,啃的动么?!”季老娘道:“我看着好几回了,亲家姑奶奶这牙口是真好!”
“说是不吃硬点的,牙会萎缩,咬肌也就废了,人越是老,反而越要常吃些硬东西,不然对牙对嘴对胃都不好。胃就是越用软的喂它,它就越娇弱,人也没力气了。”大妮道:“姑奶奶还常吃坚果呢。都说姑奶奶享福,其实姑奶奶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左不过都是些平常吃的喝的,与我们吃的是一样的。顶多是多了些药膳,或是参汤。不是啥好参,都是些参须,姑奶奶也不嫌不好。吃的可好。如此精神长了不少,可见,吃着是有用的。”
“那我也学学,老人家可比我会养生,”季老娘笑道:“只是不知道可应症。”
“娘若要吃,得叫马大夫看看再开,有些不对症,吃着反倒坏了事,”大妮道:“我和马大夫说一声就是了,都是左右邻居,不费什么力气。我和马大娘熟悉着呢。常去她那。上回她与马大夫生气,布料都剪坏了,还是我过去弥补了弥补,若不然,这料子算是废了。他们两位都十分好说话,好相处。我去说一声,必不会推托。”
季老娘道:“行。”嘴上这么说,可是若真吃这个那个的,她怕也是舍不得。
“上年纪了,年轻时的毛病都一一的出来了,以前是只顾着忙,倒是忍过去了,现在乍然没那么忙了,身体反而娇弱了,哎,这可真是……”季老娘感慨的道:“这就叫闲病。”
那边季老爹将盒子里收好的地契拿出来给张兴柱瞅了瞅,也是叫他掌掌眼的意思。
张兴柱也明白,道:“这地契是府城衙门里办的?!”
“是,我生怕出错,一直盯着呢,就是在府城衙门里办的。是一个府吏办的。当时人也多,不单只我一人。”季老爹紧张的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张兴柱笑道:“这公章就是府城的公章,能有啥错?!错不了。”
“那就好,”季老爹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来,道:“那我可就放心了。府城应不至于骗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骗人,官府不就言而无信了么?!可惜我在府城没人,光请中人,就花了四十两左右,若是在那有人,估计这钱能至少省下一半来,在府城,钱是真不值钱啊……”
张兴柱倒是有些服他了,道:“亲家是个有魄力的,也是个能决断下手的。这个事,若是搁旁人,怕是也一时决断不了,下不了决心。”
毕竟是掏光所有家底,还要格外搭进去四十两找人情,就这魄力,张兴柱能不服气吗?!便是搁他身上,只怕也得琢磨纠结一二。不敢轻易立即就下手的。
而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若不果决,等到再下手的时候,绝对是迟了。
所以这老两口别的不说,只说这个能吃苦耐劳,下手的那个眼力劲,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怪不得老姑说这两口子将来实力不会在张家之下。
“亲家放心,这三间铺面,将来是可以传家的。估计几年时间就能翻上三五倍都是轻的。”张兴柱道。
季老爹果然很高兴,道:“那可敢情好,也是赶上好时候了。这水涨船高的,将来租金也能涨。再过上两日我再去看看,看看现在能租多少。得亲家吉言,有人租的时候,我尽量只签短约,方便以后涨租,不然签个三年五年的,现在的这个价,我可吃亏了……”
张兴柱笑道:“地契得收好了。这个事,别漏声儿……”
“漏不了,我去府城几趟,再买条小船回来,只说是去买船的,哪个会疑心?!”季老爹道:“我和大牛娘手上的钱也不多了,就算能收租,也不是一时能收太多的。我打算着就在运河上做个吃食的生意,也不做别的,只卖些馒头包子。来咱县城的大多数都是小商小贩的,老板们是能进城进客栈吃,可是那船上的伙计却舍不得吃那些,我叫老伴做了,到江上去卖,包管好卖呢,也不图别个的,就图个安稳,能有个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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