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识货的邻居把这骡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看了看,还把嘴扒开看了看牙口,笑道:“是真精神,是精挑细选的吧?!”
“是啊,”张强笑道:“之前就说要买了,恒子就托了人在乡下问一问,他本来要收货常去乡下的,渐渐的也识得了一些不错的乡人,也是巧了,就碰上这一头要卖的,经人一介绍,这才买到。若不然,哪里寻这种骡子去?!”
本地人是真不擅长养骡马,便是有好的,也少。所以有这个体壮的,是蛮少见。
“恒子这小子精的很,想要被人坑也难,瞧瞧这壮实的劲,这腿劲……”邻居大叔们捏了捏,道:“一次拉一板车,都不难。”
是不难,而且还有耐力。正是最当用的壮年的牲口。
张融融看着,笑道:“是真不错,养到作坊后面去,买点细料,好好的喂。”
张兴柱也很高兴,笑道:“以后要拉货,也方便。”
张恒经常下乡,有时候货多了虽雇佣了老乡扛回城,但也折腾啊,有时候虽也租车马,但终究是不方便。
张强笑应了,道:“得买个车套,等上了车套,这骡子用顺了也就好了。别看它这样,其实脾气怪大。”
众人都笑,不管是人是骡还是马,壮年的时候哪个没脾气啊?!气性大说明身体强壮。
李氏和陶氏看着心里也喜滋滋的。
大妮想摸一把,到底没敢。
春妮却是大剌剌的上前就摸,拎了骡子的耳朵便道:“这个能骑不?!再烈的性子,打一顿就老实了,牲口也晓得欺软怕硬呢,对他厉害了它就怂了,对他越好,它还越来劲。”嘴上这么说,心里眼里都是一副爱惜的模样。
说来也怪,春妮这一上手拎耳朵,那骡子立即怂的跟啥似的,本还有点撂蹄子的意思,这一摸,立即就臊眉耷耳的老实了。
众人都被她这一手给惊着了,道:“瞧不出来啊,这丫头还有这本事!”
春妮笑道:“我在村里的时候,村里的牛都是我放的呢,我最了解牲口了,想要它老实又好用,是有技巧和法子的。”
张兴柱乐了,笑道:“以后你常去作坊那边瞅瞅,叫它老实些。有个怕的人,好用的很。”
春妮喜滋滋的应了,用手顺着它的毛。这骡子立即就温顺的蹭了蹭她的手。
“人有人性,骡也有骡性啊,瞧它,亲近春妮,”众邻居心里是真服气。
正说着呢,马大夫喘着气急走着来了,道:“买了骡子啊,我看看,让我看看……”
“挤啥挤啥,老马,你这……”众邻居哭笑不得,道:“跟没见过骡马似的。要是想用,买一头得了,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来看。”
马大夫啐道:“你们咋不买?!当一头牲口那么容易买么?!钱呢?!”
众人乐了乐,也不吱声了。
这一幕相当于后世农村还都是自行车,摩托车的时代,村里有人买了汽车,哪个不稀罕啊!?都得跑来看看。所以马大夫这行为一点也不奇怪,在这个时代,交通工具的牲口是自有特殊的地位的。
人不如牛马,在一定程度上,它就是成立的。可见农业时代对于牲口的重视。因为它是时代生产力的一种代表。
马大夫啧啧嘴,摸了摸这骡子,喜的不成,问张强道:“这一头多少银子?!”
“三十两,”张强道:“一文也还不了。”
“这个价钱是不便宜,但它这体质,值这个钱。”马大夫笑道:“这样的,便是想找也找不着啊。若从贩子手里找,多数都是病歪歪的没啥精神头,这种的,肯定要加价卖。”
张强笑道:“恒子托人在乡下问的,之前也没想过一定能找得着,也是巧了,碰到了这一头。就赶紧的牵了回家来使。”
马大夫点点头,笑道:“这一头还年轻,看牙口不过才两岁不到,这体壮,使上十年都不会老。平时好好喂。”
张强笑着应了。
春妮牵过了绳,道:“我牵去作坊吧,也跟石头哥交代一声,他且没有放过牛呢。我得教教他。”
“行,去吧。”张强笑道:“一会子我去买点草料送过来。先叫它歇上两天,熟悉熟悉,再用它。”
春妮就应了一声,牵着它欢快的往作坊去了。
邻居们笑着都散了。
马大夫啧啧嘴道:“弄的我也想养一头了,可惜家里摆布不开,不好养。哎。”再则几十两银子,他也是真不舍得。
家里住处不大的院子,多口人住着,若是养点鸡鸭还好,若是养个大牲口,没个后院是绝对不成的,到了夏天能被熏死。
张兴柱笑道:“你要用,提前来说一声。我家里也不是天天要用的。”
马大夫显然很是兴奋,眼睛都亮了,道:“行,行,别个的不说,这骡子的病我是包了,以后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我包治!”
张兴柱乐的不行,道:“你还能治牲口?!”
“那可不,只是别往外说,”马大夫小声道:“兽医多不好听。”也就是两家关系好,他才愿意承担。别人家,哪怕给钱,他也是不乐意给牲口治病的,倒并不是说有什么作为医者的骄傲,而是事关牲口麻烦也多。他并不想多一桩事。
张兴柱拉着马大夫回院里喝茶去了。
张强则去了作坊那边。
张恒今天刚牵完骡子回来交给张强手上,就被赵掌柜给请去了赵家。
赵掌柜喜滋滋的,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张恒一见,就笑道:“瞧这容色,这是发了财啊!”
“可不是嘛,托了兄弟的福,这一回,做了个大买卖,别的不说,我真是感激恒兄弟不尽的。”赵掌柜道:“昨晚回来的太晚,若不然,昨儿早去张家拜谢你和老太太了。今天一早,本来也想去,但又怕大张旗鼓的,叫同行们瞧见不对,反倒给张家添麻烦,因此克制了,只专请恒兄弟回来说话。”
说罢又笑道:“恒兄弟是真忙啊,我家伙计还没去张家请,就听见说你又出城了,在城门口好歹守着叫守到了,要不然又扑了个空。”
“我就瞎忙,”张恒笑道。他家里人手还不多,很多事都得亲自忙活呢。
“我听娘子说了,张家铺子开业了,可惜我不在,不然我一定去捧场,不过虽错过了,但礼还是得补上的,好歹叫我贺上一贺,祝张家生意兴隆了。”赵掌柜笑道。
“托赵掌柜吉言!”张恒笑道。
“咱这都这关系了,还不叫老哥,叫啥掌柜啊,多生份?!”赵掌柜笑嘻嘻的道:“在我心里,恒兄弟真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张恒嘴角发抽,看到他这样就害怕。这哪里是兄弟贼亲,是钱亲。
张恒无奈,从善如流的道:“赵哥。”
“诶,”赵掌柜喜滋滋的,这才心满意足的说起了府城的事情,道:“一段时间没去府城,府城当真是大不同。这一回去,真是见识了朝廷对于运河的决心。以前虽也有消息,但却不知速度如此之快,效率如此之高,正建设的功夫,就这样,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到了,好家伙,全聚在府城呢,他们沿着运河各城停留,带起了不少贸易……”
“我找到蜀商,也是运气,若是迟一天,他们就上船走人了,好歹是赶上了。我就拿着我的布去推销,说实话,这布料,蜀商是真瞧不上,他们那是天府之国,什么料子没有?!便是百姓,穿的也有自织的棉布,不比咱这些个差,咱这地方,种棉花看雨水多少的收,他们那却好得多,自然不同,棉花那是大产出。”赵掌柜笑道:“但他们一看我这织染的工艺和色儿如此之强,就在府城停留了一天,心动了。专门和我谈了这件事。好家伙……我可真是赚了一笔大钱,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我昨晚回,今一早就发货上船去府城了,叫管事的去交货,卖了一大批,比在本县卖价格高六成,恒兄弟,你说我赚不赚?!这可真是……”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若不是老太太叫恒兄弟来提点,你赵老哥哪能发这个财?!”
张恒笑道:“也是赵哥自个儿信我,又行动力强,不然提点也没用处。”
“我不是那不听人话的葫芦,但恒兄弟来提点这个恩,我记在心里。”赵掌柜真心实意的道:“说实话,若非是看中了这个染艺,就冲着我这布料的品质,蜀商哪个能瞧得上,哪个会买?!所以,我这也是上赶着做了一笔买卖,就没下回了。”
卖布肯定只这么一回,所以他把仓库几乎卖空了,大赚了一笔。
但真正赚钱的方面是方子。
“恒兄弟就不问两方子我带回了多少钱来?!”赵掌柜道。
张恒摇头,心中坦然也释然,笑道:“赵哥当初慧眼识货买去的方子,自个儿寻到了买主,是自个儿肯钻营,是自个儿的本事,张家不问。赵哥不说,这才妥当!”
赵掌柜心里真的服气的不知道怎么说才成。这叫什么,这叫大气!张家人是真沉得住气,真不是一般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