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二人也算是她的至亲了,可徐杏却并没怎么高兴。
徐家二郎徐护是和徐妙莲一起长大的,虽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的。哪怕后来徐杏被认了回去,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是徐家对不起徐杏,是徐妙莲抢走了属于徐杏的一切,但他的心就是能偏得理直气壮。
至于王简王九言,就更不必说了。他和徐妙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更是对其忠贞不渝。
哪怕后来他迫于压力最终娶的人是徐杏,可夫妻多年,也只是有名无实。他在家中为徐妙莲守身如玉,在朝堂上,也为徐妙莲开疆辟土,心意从未变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徐杏也并不在意他。
徐护逛青楼,她倒不算意外,她意外的是王九言。对徐妙莲那般忠贞不渝的一个人,怎会出入这等肮脏之地
且据徐杏所知,王九言还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那一世他之所以那般嫌弃自己,对自己避之不及,多少,也是因为她有在风月楼呆过的缘故吧。
但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奇怪。徐护天性风流爱玩,又喜欢恶作剧和有几分小聪明,他把王九言诓骗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徐两家可是勋贵中的翘楚,既是点了名要见,徐杏自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以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见徐杏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好说话,洪妈妈心中虽好奇,但却没有疑心别的。
她最喜欢听话的姑娘,如今见自己最得意的“女儿”这般乖顺,她也有心软的时候。想了想,洪妈妈倒是对徐杏说了几句真心话。
“那王三郎也就算了,他是头回来咱们这儿,看着也不是个风流的。但那徐二郎,他可是个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之人。人物风流,家世好,容貌也好,还很年轻。若是你能得他青睐,日后入了徐国公府做个宠妾,可比你那两个姐姐体面得多。”
“若再能有个儿子,那你这辈子可算是不必愁了。”洪妈妈一边说,一边怜爱的抚着徐杏鬓发,眉目倒是难得的慈祥,“妈妈也是为了你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徐杏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心里却是笑翻了。
若她这会儿真和徐护勾搭上了,那日后才叫难堪呢。
甚至她都怀疑,那一世徐护之所以百般挑剔、针对自己,可能也有他曾觊觎过自己的原因。她记得,那一世她还未到她的大日子时,徐护可是哄得最起劲,一副好似她已是他囊中之物的架势。
结果呢
结果她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此事外人虽不知情,但徐家自家却是知道的。曾经视为猎物的女子,如今却是亲妹妹。一个屋檐下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能不膈应吗
不过,相比于徐护的做贼心虚和尴尬,徐杏倒是坦荡得很。
“我知道了。”徐杏还是那句话。
她不辩驳,只是洪妈妈说什么,她都依从。
那一世徐杏离开了风月楼后,就鲜少再跳舞了。徐家人不喜欢她跳那样的舞,王家更是不喜欢。
不过,琴她倒是常抚的。在王家后院的日子寂寥却也清静,常常没事时,她都会抚上一曲。
所以说,较于真正的十五岁时,其实如今她的琴技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无疑,一曲奏毕,她迎来了满堂的喝彩。
但徐杏这会儿肯定是不会现身于众人面前的,于帘后抚完琴后,她直接就抱着琴回楼里去了。小葡和小萄跟在身后,小葡悄悄对徐杏说:“娘子,外面可是热情高涨得很呢。”
小萄也搭腔道:“娘子今儿抚奏的曲子可真好听,也难怪娘子一曲毕后,楼下都炸开锅了。”
小萄又说:“这回娘子的大日子可得有个更高的价了。”
小葡立马给了小萄一个眼色,小萄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闭了嘴。
“对不起娘子,小萄说错了话,小萄知道错了。”小萄道歉。
徐杏知道她们两个是很单纯的,所以倒是不在意。只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徐杏还未回到自己房间,便迎面遇到了一脸热情的洪妈妈。
“快随我来,二位郎君可还等着你呢。”
徐杏这才想得起来,徐护和王九言来看她了。
“好,我这就随妈妈去。”徐杏把琴递给身边的小葡后,她则跟在洪妈妈身后,往贵宾舍去。
便是见王徐两家的公子,徐杏也得以纱遮面的,这是规矩。站在门前,把面纱围上,确定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后,徐杏这才走进屋去。
屋内,徐护和王九言正面对面临窗而坐。二人中间搁了张矮几,矮几上放有瓜果点心和茶水,徐杏进去时,这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心情倒是不错。以至于闻到门边动静,朝她看来时,脸上的笑意还是挂着的。
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一清雅,一风流。
洪妈妈自不可能让徐杏和这二位独处,所以,人带来了后,洪妈妈便没走。
徐护赞了徐杏几句说她琴技大有进益后,出手非常阔绰,直接就当着洪妈妈面赏了她十金。然后,就让徐杏跳支舞给他看。
徐杏于舞技上虽说有些生疏,但不至于不会。只不过,她这会儿就是不想跳罢了。
“前两日不小心扭了腰,这会儿还没好全,怕是不便。还望郎君见谅。”
徐护一愣。他似是没料到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竟会这般拒绝于他。
不过,转念他倒是笑了起来。
“有个性。”徐护倒还夸赞了一句。
嘴角噙着笑意上下打量了徐杏一番后,徐护又把目光转到一旁洪妈妈身上。
“你家四娘的日子快到了吧”他口中指的日子是徐杏的大日子。
洪妈妈满脸堆着笑说:“就在这个月。届时,怕还要徐公子来捧场。”洪妈妈本也想把旁边的王公子捎带上的,但她目光瞥见一旁面色始终清冷不屑的王九言时,到嘴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徐护应了一声,则道:“我与王公子还有话说,你们先下去吧。”
洪妈妈还有些舍不得走,但徐杏福了一礼后转身就走了,倒是没有什么留恋的意思。
徐护盯着徐杏的背影看了会儿,轻笑着对坐于对面的王九言说:“倒是个有个性的,只是不知容貌如何。这洪妈妈最会故弄玄虚,老手段了。”
王九言并不理他,只默默坐于一旁品茶。
“她的那双眼睛,瞧着倒是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半饷,王九言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徐护却登时变了脸色。
“我可以带你来,但你却不能有这个心思。若日后你敢有半分对不起我妹妹的地方,王简,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无聊。”王九言冷嗤。
王九言自然不会有流连青楼的心思和兴趣,不过是方才匆匆一瞥间,觉得这位名唤杏娘的女子眉眼瞧着有些眼熟而已。
徐杏才回到房间,门外,徐护的贴身小厮就追了过来。
小萄捧着个托盘进屋来,托盘上搁着五个沉甸甸的大金元宝。明晃晃的金色,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小萄却高兴:“那位徐公子赏给娘子的。”
“搁下吧。”徐杏并不意外,所以心里也就没有太高兴。
但有人愿意给她钱花,她自然是来者不拒的。金银珠宝是好东西,她喜欢得紧。
徐护和王九言也没在风月楼里呆太久,徐杏离开后没一会儿功夫,这二人便也都打道回府了。徐护不像兄长徐执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建功立业的,他自小和一姊一妹常伴母亲身边,所以,自和母亲关系十分亲厚。
从外面回府后,哪怕再晚,他也得先去母亲院里请个安,然后再回自己院子。
“二郎回来得正好,方才我还和你妹妹说呢,等过几日,你们二人随我一道去京郊的金光寺上香还愿。”徐夫人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性子也温顺绵软,是个心善之人。
夫君和长子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徐夫人怕他们二人杀气太重会折了寿数。所以,平日里常常会去寺庙里烧香拜佛。跪诵佛经,捐赠香油钱,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原母亲出城礼佛并不稀奇,但徐护却听到了“还愿”二字。
这必然是之前求过什么了。
一旁徐妙莲见二兄似是面有疑惑,她则笑着替母亲说:“是阿姊的胎坐稳了。今儿我随娘去了趟东宫,宫里的胡太医亲自替阿姊号的脉。母亲当时就在,胡太医说,阿姊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徐家长女徐妙芝是东宫良娣,孕有数月时间了。一开始胎没坐稳,宫里的太医去瞧,也说怕是有流产的迹象。
后来徐夫人日日诵经念佛,更是去金光寺里跪拜菩萨。如今好不易菩萨显灵了,自然得去还愿。
阿姊的胎坐稳了,徐护自然也很高兴,他笑着应下道:“那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留在家中陪母亲一起念经诵佛。哪日去寺里还愿,母亲只管说一声便行。”
而与此同时,远在风月楼的徐杏,也想到了这件事来。
她记得,当初被徐家认回去时有听府上嬷嬷提过一嘴,说是徐家大娘徐妙芝原是胎气不稳的,正因为徐夫人去金光寺求菩萨,徐大娘子这才逃过一劫。而后来,徐夫人为了感激菩萨显灵,有在九月十五这日亲去金光寺还愿。
徐杏知道,这是她和徐家相认的唯一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