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亲自给李信张罗周岁宴,徐杏这个准太子妃当然也得赴宴。
只不过,徐杏既然猜到了李信的真实身份,自然也能猜到,皇后突然的张罗着要给李信办周岁宴,怕也没那么简单。
皇后对雁奴这个嫡长孙倒有几分喜欢,但对李信她来东宫也有一年时间了,她从未看出皇后对李信有什么祖孙之情。
雁奴倒常往太极宫那边去,李信则是几乎从未出过东宫的。不论从前是被曹氏养,还是如今又被徐妙芝要了回去养,她都未曾见皇后召见过李信。
想着皇后对秦王的偏爱,徐杏也不难猜到,怕皇后是听了秦王的什么谗言。
而秦王为何要如此关心李信呢答案自然是,他也知道了李信的真实身份。
徐杏不会认为秦王是想在李信这里尽父亲之责,凭她对秦王浅薄的了解,秦王就不是一个仁厚之人。
再说,他府上子嗣又不止一个,又未见他对徐妙芝有多喜欢。那日太子在东宫设宴款待秦王,她能从秦王对待徐妙芝的反应中看出来,他对徐妙芝不但毫无男女之情,反倒还有点憎恶之意。
他如此筹谋,想来是有行之心。
李信和徐妙芝多活一日,于他这位位高权重的亲王来说,便是多一日的危险。只有将这二人除去,他才能高枕无忧。
太子心计颇深,行事不显山不露水。他既早知李信并非他之子,肯定能猜到此宴乃鸿门宴。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李信的周岁宴,倒不如说是太子和秦王暗中较量的一个饭局。
可以预见到时候宫宴上肯定鸡飞狗跳,徐杏本是不想去的。不过,想着太子那一世生死未知,徐杏心中多少也有些担心。
她怕到底秦王技高一筹,见杀徐妙芝母子不成,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目标转去太子身上,杀了太子。
这种皇室子弟同室操戈之事,史书上常能见到,并不新鲜。
徐杏虽知道她不过只一微末小人物,若是秦王真有此心思的话,便是她去,也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不过,她又总觉得,她多多少少算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届时伴在太子身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可提醒一二。
徐杏觉得太子应该拿此事在暗中策划什么了,只要能好好利用住这个机会,秦王便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只要太子和雁奴都能好好的,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皇后这次为李信设的周岁宴,也还是家宴。除了四兄弟及其家眷外,也没有旁人在场。
连圣人都没在。
徐杏到了皇后这里后,看到是这样冷清的周岁宴,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皇后是听了秦王的建议才张罗的这次周岁宴,而秦王欲在这场周岁宴上动手,所以,又力劝皇后尽量不要叫旁人。
也就是说,人来的越少越好。
但既然是李信的周岁宴,秦王这个“叔父”参加了,其他二位嫡亲的叔父自然不能缺席。所以,齐王卫王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徐妙芝意不在儿子的这场周岁宴,她想见秦王。所以一来,便一直暗中给秦王递眼色。
想让秦王出去一下,她想和他单独谈谈。
奈何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秦王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要么顾着和坐在他身边的秦王妃说话,要么则和卫王说几句。
徐妙芝却很着急,这会儿如坐针毡。
徐杏和太子坐一处,雁奴一个人坐在他们二人下手的位置。再下面就是徐妙芝,李信如今也有一周岁大了,他和自己生母坐一起。
齐王夫妇则坐在徐妙芝母子后面。
徐杏这会儿心思并不在吃食和歌舞上面,每一个端酒上菜靠过来的婢子,她都十分警惕。她想着,秦王若要在这种场合动手,他势必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
肯定要假借他人之手,而这个人,还得是能靠近徐妙芝母子身边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奉命行凶之人,应该此刻就藏匿在大殿内。不是这些歌女舞女,就是侍奉在一旁的婢女。
“怎么不吃”太子见身边的人神色不对,倒凑过来问了一声。
徐杏突然回神还有些惊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太子问她的是“为何不吃”,而不是“你怎么了”,徐杏忙又补回道,“不太饿。”
太子则又说:“皇后在上面看着,你多少吃一点。”
徐杏朝上位去看了眼,果见皇后这会儿正目视着她,她忙收回目光来,拿起竹箸夹了点吃的送嘴里。
皇后目光在徐杏面上逗留片刻,之后挪至太子身上。
她对太子说:“本宫知这些日子来,你们兄弟间不太和睦。但你身为兄长,理当和睦兄弟,爱护幼弟,而不是领头对自己亲弟弟行打压。你许不知,今儿信儿这周岁宴,还是秦王劝本宫摆下的。秦王说,昔日徐昭训曾得罪过他的事,他早不在意了。如今吃这顿饭,就是为了告诉你,他心里始终是有你这个兄长的。”
皇后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在场的四兄弟中,除了秦王听了舒服外,其他三人都不舒服。
但太子卫王都是内敛稳重的性子,便是心中对皇后百般有成见,至少明着也不会顶撞。
但齐王就不一样了,齐王从来对皇后偏心秦王就看不顺眼。每逢皇后如此贬低其他几个而抬高秦王,齐王就是不服气。
所以,皇后话音才落,齐王立马就说:“果真是秦王兄在母后跟前提的建议那难怪了。”
皇后拧眉问齐王:“你这话何意”
齐王笑道:“回母后,儿臣原还想呢,怎生母后大张旗鼓的要给信儿办一场周岁宴,结果排场却如此之小这算什么周岁宴便是办在东宫,排场也要比这个大吧”
“原以为是母后的一片心意,儿臣不好明说。毕竟不管怎样,也是母后对孙辈的爱意。但若是秦王兄的提议,就恕儿臣不得不说一句了。这秦王兄,好事既然做了,怎还做得恁的小家子气父皇没请得来不说,竟连四妃都没请得来。”
“如此之小气,也就只有秦王兄你做得出来啊。”
秦王今日志不在此,所以,不管齐王如何嘲讽他,他都不生气。相反的,他还能和齐王笑说几句。
齐王字字珠玑,针锋相对,但今日的秦王,似是十分豁达,并不与齐王计较。可他越是显得宽容大度,皇后对其便越是心疼。
所以,最后是齐王每说秦王一句,皇后便要帮秦王一句。
齐王本就是急躁的性子,若是秦王说他,他自可以言语反击回去,不必顾及什么。而若皇后帮秦王说他的不好,齐王又不能说皇后。
所以只能越说越着急。
齐王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就要动手打人的架势了。
而正在此刻,秦王突然眼锋一压,眼神蓦地变得犀利起来。他冷厉的目光朝候在徐妙芝身后婢子看了眼,突然的,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便朝徐妙芝并李信刺过来。
但出乎秦王意料的是,齐王反应却很快,他几乎是和那婢女同时出手。没去抢匕首,而是用力推了徐妙芝母子一把,将其二人推跌倒在地。
那婢子明显是有功夫傍身的,见一刀未成,她立即避开齐王,又朝徐妙芝母子刺去。
目标明确,目的直接。
而此刻徐妙芝母子皆跌摔在地方,不说爬不爬得起来,就是能迅速爬起来,他们二人速度也不及婢子手快。
眼瞅着婢子就要得逞了,太子突然起身,抬脚照着那婢子握着匕首的手就是一脚。
但太子却没离开徐杏和雁奴,因为他不知道,这皇后的寝宫内,到底还有多少秦王的暗人。
徐杏因为一直都很警惕,所以当婢子刚拔出匕首闪出寒光时,徐杏就本能的将雁奴拉拽了过去,然后死死搂住雁奴。与此同时,她还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她和太子想法一样,皆不知道这些立在身边侍候的婢子还有哪些是杀手。
齐王方才的跳脚和愤怒,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麻痹某些人。这会儿见果如长兄所言,真有人敢在皇后寝宫动杀器,他一心就只想活捉了这个婢女。
因有齐王缠着婢女,徐妙芝倒是有了逃生的时间。她此时此刻多少能知道太子是可以保护他们母子的,所以,爬起来后立即抱着儿子便躲去了太子身后。
秦王见局势不妙,面色一沉,立马飞身一跃,从座上飞至齐王这边来。
秦王倒是能下得了狠手,飞身过来直接伸手死死掐住了那婢女脖颈。
“留活口”齐王大喊。
与此同时,齐王也速速移步过来,想从秦王手中先救下那婢女。
但秦王却看都没有看齐王一眼,直接“咔擦”一声,结束了那婢女性命。
婢女嘴角汩汩冒着血水,目光还定在秦王脸上。但她此刻根本说不了什么,纤柔的身子软软滑倒,然后就倒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齐王疾步过来,立马蹲下身子去探此婢女鼻息。见人已没了呼吸后,齐王起身,恶狠狠瞪着秦王。
“秦王兄就这么等不及要杀人灭口”齐王冷厉质问。
又说:“这还是在母后寝宫,你让母后这里沾了血,你是何居心”
秦王却冷漠撇眸朝齐王看去,淡淡道:“此女行刺东宫昭训在先,惊吓母后在后。若不速速结束掉她的性命,母后安危如何保证”
齐王哼说:“有你我在,还怕护不住母后你把她杀了,如何查出她这么做的动机万一她还有同伙呢你这不是置母后于危难中吗”
从婢女掏出匕首行凶,到婢女被秦王掐死,前后也没多长时间。
皇后的确受了惊吓,但这会儿见那婢女都还没近她的身就被秦王杀死了,她心内不由也松了口气。
秦王没再答齐王的话,而是转身朝皇后抱手道:“儿臣因顾虑母后安危而一时心急,故而未考虑周全,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却说:“你也是怕本宫受伤,出于好心,本宫如何会怪你只是,本宫这栖凤宫,是何时出的这种歹徒”
满殿奴仆早吓得蹿的蹿逃的逃,这会儿还余惊未了双股颤颤。
又听皇后这样质问,满殿的奴仆更是跪了一地请罪。
秦王则趁机说:“母后不如将此事交与儿臣来办,儿臣定帮母后寻出背后真凶。”
齐王知道秦王此举乃是不怀好意,所以,齐王也进言说:“母后寝宫惊现如此歹徒,还欲当着母后的面杀害东宫昭训和公子,实乃可恶。此事重大,自当该交于父皇处置。”
秦王则不理齐王,直接继续说自己的:“父皇累日来为国事烦心,儿臣愿代父皇效劳,愿对母后尽孝。”
齐王还欲争,却被太子眼神制止住了。
最后这场所谓的周岁宴,自然是不欢而散。而自始至终,徐妙芝都没能寻得和秦王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
回到清凉殿后,徐妙芝还有些后怕。便是李信已经困得睡着了,她也不肯松手,只一直抱着李信在怀里。
她心中惧怕的同时,也很遗憾。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竟没能与秦王说上话。”徐妙芝自信觉得只要二人能单独说上话,她和儿子便能得救。
且方才皇后寝宫内,秦王为她而怒杀那婢女的一幕,她一直在脑海中回放。越想越觉得心安,越想越觉得秦王这个男人是能靠得住的。
“方才,他为了我,竟当着皇后的面杀人。从前就知道他英武,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但没想到,他竟这样了不得。”
徐妙芝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不能自拔,但那伺候她的姑姑却不以为然。
姑姑身为徐妙芝母子的心腹,今儿自也同去了。栖凤宫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当时也是瞧得一清二楚。
若说秦王是为了昭训才杀的那婢女,实在不可能。
因为,最后那婢女已经被齐王钳制住,根本不可能对昭训造成伤害时,秦王才动的手。而且齐王说的对,既能留活口引出背后真凶,又何必这么着急就将其置于死地呢
依她看,秦王倒像是杀人灭口。
她伺候在昭训身边十几二十年了,昭训糊涂,婚后还和秦王藕断丝连一事,她也知道。但要说那秦王对昭训有几分真心,依她看,恐怕半分都无。
不但他对昭训没有旧情可念,他还起了杀心。
姑姑心里很慌张,她实在不愿意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位主子就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秦王,既起了歹心,有一便有二,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昭训,您真的觉得今日秦王那所作所为,是为了救你吗”姑姑实在忍不住,她想点醒自己跟前这个糊涂的主子。
“姑姑为何这样说”徐妙芝不明白。
姑姑直接跪在了徐妙芝身边。
“姑姑这是做什么”徐妙芝惊了,“你起来说话。”
“昭训听奴把话说完。”姑姑说,“奴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望昭训看在奴伺候您十多年的份上,万要听进去。您打奴也好,骂奴也好,奴不得不说。”
见如此,徐妙芝脸上那荡漾的笑意也一点点没有了,她跟着严肃起来。
“那姑姑说吧。”
姑姑说:“昭训若真为公子好,莫要再把希望寄托在秦王身上了。宁可寄希望在太子身上,也不能寄希望在秦王身上。”
“为何”徐妙芝不理解,“你该知道,若叫太子”她像是怕有人会听到一样,忙眼尾扫了扫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若叫太子知道信儿的真实身份,他会杀了我们。”
“太子要杀早杀了现在要杀你们母子的,是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