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火驰抬头看着大树,好似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佛说,三千大世界,一个大千世界,又包含三千中千世界,一个中千世界,又有三千个小千世界,而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小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人。而我们这个小千世界,佛又说,一花一世界,一尘一世界。”
凌波冷言道:“炎火驰,你是个盖世大盗,可当贼王之王的人,怎么改了喜好,开始研究这些虚无缥缈的佛理?”
“因为这个我亲手打造的罗刹阵,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不妨说一说怎么个有意思。”
“凌波,我知道你对破解我的罗刹阵,抱有强烈的兴趣,可是现在,我告诉你,这个罗刹阵一旦完成,是根本破解不了的,连我在内。因为罗刹阵,是一个只取无失之地。”
“只取无失?”
“比如说,把圣王鼎放在阵中,龙嘴灯一亮,五行世家的珠子可以放入龙嘴,就再也取不出来。只能放东西进去,而拿不出来东西,便是只取无失。”
“笑话!宇宙苍穹,也不会存在这样的地方!”
“你不信我吗?”
“我当然不能随便相信你,除非你说出原理。”
“呵呵,凌波,你太相信我们自身的感受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每个人,都在另一个人的梦中?”
“周公梦蝶,蝶梦周公。”
“不仅如此,另一个人,可能同样是我。”
“此话怎讲?”
“凌波,你几乎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音容笑貌,性格举止,惟妙惟肖,甚至连你都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可你就是你,你不是他。”
“可以这么说。”
“罗刹阵,就可能打开这扇门,让我找到我的本源是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去。我是谁这个问题,可能因此得解。”
“哈哈哈,真是荒谬!炎火驰,我看你这么多年研究罗刹阵,已经快要疯狂了。”
“我就是个疯子,凌波。本来我是想做一个无盗可盗的防盗阵,所以盗齐了五行世家的重宝,结果发现,除此之外,还有更让我着迷的东西。”
“我还是很欣赏你的,炎火驰,看来我有必要把你拉回到现实中来,不让你继续疯下去。”
“凌波,如果我这么说,另一个世界,我已经去过,而且是好几次。”
“你去过?哈哈,好,我听听你怎么去过,见到了什么奇闻?”
“可我每次去,都会回来,回来以后,就会失忆,不仅仅是我在那边见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也包括我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在我有火盗双脉,每次回来都能慢慢恢复记忆,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一点都想不起来。等等,我知道你会问,你凭什么这么说,告诉你吧,我每次进去,回来以后的穿着打扮,年龄大小,都有所不同。我一共进去了五次,最长的一次,有近一个月,最短的一次,只有三个时辰,虽然我不记得那边有什么,但我知道我在那边,最长的一次,生活了有几十年。凌波,听到这里,你是不是也开始半信半疑了?”
“确实有趣。”
“凌波,既然你和我一样,能见到这棵树,那你也能进去。你要不要试一试?”
“让我试试?哈哈哈!”凌波长笑不已。
“你不敢?”
“我不敢?哈哈,恰恰相反,我现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想去看一看。”
“不过,你可能不像我一样,能够回来。”
“回来?如果真像你所说,是另一个世界,我何必回来?这个世界,我知道得太多,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你说吧,怎么去?”
“很简单,直直地走过去,千万不要后退即可。”
凌波转过头,与炎火驰对视片刻,又哈哈大笑起来:“好!这个赌我打了!”说罢,笔直地向大树走去。
凌波走到树前,伸手一探,那棵树看似有形,实际无质,手掌直没树内,凌波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不停,一个加劲,整个人便直没进树内,再没有半分踪迹。
炎火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凌波,倒是唯一可以理解我的人,只怕以后再见不到他了。”
炎火驰也向树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笑了起来,朗声说道:“慎儿,爹和你说的聪明树,就是这一棵。爹做的罗刹阵,因为有万世陨铁和木媻之眼,可以将爹所说和所做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爹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慎儿不用担心。爹每次走之前,都要说几句话给你听,慎儿啊,罗刹阵不是不能破,而在于你舍不舍得,又能舍得多少,如果有五行合纵,若五行皆可舍弃,一齐进来,应有破阵的希望。可说了这些,爹仍然不能确定。爹造出这个罗刹阵,可能对世人来说,是一个大错,有可能被人利用,来稳守圣王鼎,江山永不旁落,如果这时,慎儿你要自己把握,破不破阵,只在乎你对此事的看法,按你自己的心思去做吧。爹不管天下是谁的,也不在乎道德信义,因为爹觉得这些可能都不是真的,爹在这个世界上,只在乎慎儿比爹能更胜一筹!为了慎儿你,爹就最后再去一次,回来以后,爹会将罗刹阵暂时封闭,然后好好地陪你长大成才。慎儿,珍丽,我去了。”
炎火驰笑了一笑,说道:“这一段慎儿会不会看得到呢?喂,木媻之眼,千万记清楚了啊,不要瞎编。”说着身子一起,嗖的一下,钻入大树内,不见了踪影。
这颗大树随着炎火驰的进入,树叶立即枯黄,落叶纷纷,接着再长出嫩芽,绿意融融,一遍又一遍,越来越快,如同岁月轮转,每一次发芽、落叶,都像是过去了一年似的。
这样三十个罔替,仿佛是说过去了三十年,终于不再变化。
一个身穿忍装的男子,从大树躯干中一跃而出,一落地立即长喘了一口气,回头看去,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此人的面貌,正是炎火驰!
炎火驰再度出现,却有些疑惑,好似对这个地方极为陌生,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之后,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圈,确定无人。炎火驰按着脑门,回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起衣袖,用一把小刀将手心割破,挤出鲜血,滴在地面上,鲜血立即渗入地下,地面随之一跳,抖动起来。
火小邪等人眼中的大树,便立即消失不见。
炎火驰一看不妙,犹豫了一番,将面罩拉起,拔腿便跑。身影向着火小邪方向跑来,眼睁睁的便要撞上,可突然之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嗡嗡声再次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一片白光遮住视力,再睁开眼时,又只剩下圣王鼎孤零零地坐落在中央。
沉默片刻之后,众盗终于清醒过来。
水王流川说道:“凌波原来是这样不见了。”
另一个水王流川说道:“爹的选择没有错,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样做。”
而火小邪虽不说话,但心里明白,伊润广义所说的炎火驰穿着忍装,亲手杀了母亲珍丽,并想杀掉幼年的火小邪,这不是编造撒谎,而是确有其事。因为,火小邪亲眼看见炎火驰失去了记忆,穿着忍装返回。
火小邪站直了身子,平静如水,朗声道:“于公于私,罗刹阵都必须毁去。其一,我们在此等死,不如一试;其二,五行世家合纵,来此破阵,到现在可谓惨烈,仅剩下我们这二三百人,就算我们尽数在此消失,也不堕中华威名;其三,大家可曾想到,为什么只有圣王鼎不会消失?”
水王流川说道:“也许凌波所去的地方,不允许圣王鼎这样的事物存在。”
另一个水王流川也说道:“也许是圣王鼎聚集了五行之气。”
火小邪说道:“不错,既然炎火驰说,这里是只取不失之地,那么只要取出圣王鼎,此阵必毁!取鼎即破阵,破阵即取鼎!五行世家,现在我们盗术全无,形同废人,无法取巧,只能靠舍!不舍不得!同等条件,换圣王鼎出来。”
一个水王流川笑道:“不舍不得,同等交换,这都是有违贼盗的事情,我们这样做了,还叫什么盗贼。只不过,做了一辈子盗贼,不妨做个圣人、英雄。”
郑则道此时上前一步说道:“五行合纵,集五行之血气,那就是说,每家都要挑出一个所属五行气脉高绝之人,五人一起上前,一起去撼动圣王鼎。”
林婉说道:“若木媻之眼嗜血,还需每人将血液释出。”
田问沉声道:“此法可行。”
金潘犹豫一下,向火小邪看来,可见到火小邪神态坚决,金潘呲的一声笑,说道:“这生意不好做,但不好做的生意,才更要做。”
火小邪高声道:“那好!既无异议,哪家先派人出来!”
火小邪话音刚落,就听青辰又哭又笑,跌跌撞撞地跑出,高声叫道:“我要去!”
原来青辰从刚才看到炎火驰的幻影一幕起,神志已经略微清醒,不再是那般疯癫。
青辰哭笑道:“罗刹阵我要破,我要打碎炎火驰的心魔,可我更想他,只要是他去过的地方,我都想去……”突然孩童一般哇哇大哭起来,“火驰!我终于来了!你知道我来了吗?”说罢,不管不顾地自行向前走去。
青芽将青辰一把拽住,喝道:“青辰,我不想拦着你!但你一个人去,还是破不了阵!”
水王流川说道:“既然木家已有人选,那么各家是否各自推举一人上前破阵。水家,和青辰同等级别的,水信子,由你去吧。”
水信子微笑着躬身一拜,说道:“幸然!”说罢走上一步。
水王流川向火小邪看来,目光深入潭水。
火小邪笑了一声,喝道:“土家可有人合纵!”
不等田问、田羽娘吩咐,御岭尊者田观已经昂首走出,沉声拜道:“土家御岭尊者田观愿往。”
田羽娘急哼一声:“田观。”
田观笑道:“田观若能解土家危难,能解五行世家危难,能解中华之危难,实为我之荣幸!”
田羽娘再无话说,田问也微微点头。
田观大笑,稳步而立。
火小邪看向金潘,金潘盘算一下,看向刘锋。
刘锋爽朗一笑,迈步走出:“金家刘锋愿与木家、土家、水家同往!”
金潘面露一丝痛惜之情,低声道:“刘锋,保重。”
刘锋笑道:“金王大可放心,刘锋生为金家人,死为金家鬼,而且此番一去,未必是死,若有一片新天地,我仍会为金家事业操持,这个生意做得划算之极!哈哈哈!”
火小邪沉声又问:“火王大人,火家派谁?”
苦灯和尚当即就要站出,让郑则道死死拽住,一旁尊火堂堂主尊景齐见状,返身向郑则道、苦灯和尚一拜,说道:“火家只要有两位在,定有光复腾达之日,我这个老朽,一生与严烈为敌,未能实际给火家做出什么贡献,严烈一死,我心已了,我又佩服炎火驰能做出此阵,若不去尝试一番,实在遗憾。有严道为火王,苦灯做法坛,我欣慰之极,就让老朽为火家做最后一些贡献吧。”
郑则道低头轻叹一声,眉头紧皱,微微晃了晃头,说道:“尊堂主,你去吧。”
水王流川见五行都有了人选,略作安排,木家青辰、土家田观、金家刘锋、水家水信子、火家尊景齐,五人割开手心,血流满掌,各据方位,即面对圣王鼎龙嘴灯所在,各自站定。
水王流川对火小邪说道:“木王大人,由你号令指挥吧!”
火小邪默默点头,长吁一声,喝道:“第一步!”
青辰等五人齐齐向前迈出一步。
“第二步。”火小邪又喝道。
如此这般,青辰五人渐渐向圣王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