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只爱你的偏执狂!
施荣一觉醒来,觉得心慌意乱。他莫名地认为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预料,于是连忙大声喊孟柠:“露露!露露!露露!!”
可任凭他叫破了嗓子,也没有得到回应。
施荣急了,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病房里安静的可怕,甚至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撑起自己好坐起来,然后慌乱地想要下床。
从没有哪一刻他恨过自己的轻举妄动。伸手想拆石膏,可那哪里是他能拆下来的?!正在施荣快要到失控的边缘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打开,孟柠拎着保温盒走了进来,一看他疯了似的拆石膏,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制止:“你做什么呢?快住手快住手!”
慌乱的心在看到孟柠的那一刻才平静下来。施荣不愿让孟柠看出自己的狼狈和惊慌,声音沙哑地问:“……你去哪里了?”
“买了点清淡的晚饭回来,你总不能不吃东西吧?”把保温盒放到一边,又抽出湿巾来给满头大汗的施荣擦脸。“你放心吧,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施荣说:“谁说我是怕你不告而别了?”
“……我在走廊那头就听见你叫我名字了。”孟柠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不过施荣是出了名的面瘫,想看他脸红,还是下辈子吧!“我没有,我就是饿了,想叫你找东西给我吃。”
孟柠也不戳穿他,把保温盒打开,买的是比较养胃的海鲜粥,上面是些开胃的小菜。施荣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不过这男人本身口味就偏淡。
张嘴让孟柠喂了几分钟,施荣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吃了吗?”
“嗯,我在店里吃过了才给你买回来的。”孟柠轻轻吹了吹滚烫的粥,看着施荣吞下去。“我不会走的,下次你要是找不着我,就等我好了。”
“等你,你就会回来吗?”
他这句话问的似乎别有深意,但孟柠看着他平静的脸和眼睛,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就嗯了一声。“反正我是不会不跟你说一声就走的。”
“不闹了吧,露露。”施荣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孟柠的手腕,语带乞求。“咱们不吵了,好不好?你也别生我的气,成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吵,我是心平气和跟你说的。”谁知道他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根本冷静不下来听她说两句话。“你发完脾气自己跑了,又伤成这样,哪里给我时间生气了?”
施荣讷讷道:“我那不是吃醋吗……”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别再提了。”孟柠夹了小菜送进他嘴里,看着这个平日里呼风唤雨令人畏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乖的像只小绵羊。要是换做几十年前的孟柠,就是打死她她也想象不出来未来有一天,施荣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是要去看他的。”
施荣不想吵架,所以隐忍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腿至少还得几个月才能走路呢。”孟柠说。“而且那边条件不好,没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再说了……他不会想看到你的。”
一听这话,施荣顿时炸了:“他不想看见我?!难道我就想看见他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瞧你怎么就发脾气了?”
施荣乖乖闭嘴咀嚼,不说话。
孟柠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精疲力尽了。“不能让我爸知道这事儿,就让我爸以为他只是离家出走,重新开始了吧。我不能让他临死身边就只有陌生人,施荣,我放不下他。”
她诚诚恳恳地把自己的心剖析给施荣听,可施荣只觉得心酸和绝望。你放不下他,所以就想轻易地放下我吗?
为什么会害怕孟柠走呢?为什么会不想让她跟韩遇之见面呢?施荣后来也想过,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急着出现,或者是等几年,等到孟柠跟韩遇之都上了大学,步入社会,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爱情就会遭受到考验。那个时候自己再插足,说不定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但他等不及那么久,所以直接动手了,导致他们在对彼此感情最真诚最纯稚的时候分开——这注定了要一辈子铭记,无法遗忘。
孟柠一走,走的不是她的人。即使她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心上也都会烙上韩遇之的痕迹,他从前都很难得到她,如果让她离开去见韩遇之,只会让她离自己更远。
也许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回应了。
从来都是雄心勃勃壮志不移的施荣,生平头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也许孟柠永远不会爱他。
“我呢?”他问。只有自己知道,声音里的颤抖是什么。“那我怎么办?”
“我会回来的。”孟柠又喂了他一口粥。“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了,你真以为我对你没感情吗?”
施荣听到这话并没有高兴,因为她给予的感情不是他想要的。“我……我对你不好是不是?所以你不能爱我?”
闻言,孟柠神色复杂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你怎么还不懂呢。你对我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我的身体,我的尊严,我的初恋和梦想……都是你毁掉的。但这些年来,你对我什么样,我也都知道。可是,施荣,你扪心自问,你可曾有过一刻,哪怕是一刻,把我和你放在对等的地位上看待过?”
施荣沉默不语。
“你爱我,但这种爱,没有尊重和平等,我觉得我和粽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我会说话,它不会,我能陪你上床做|爱,而他不能。”
“你们是不一样的!”施荣低低地咆哮。
“我知道,但我所感受到的,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呀!”孟柠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我们两个人,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不一样,注定了没有办法相爱的。”
“我不信!”施荣激动起来。“我不信!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孟柠眼带怜悯,也许这些年,压抑和受折磨的不止是她,施荣也一样。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样一段婚姻,但其实谁都不快乐。她抬头轻轻吻了吻施荣的唇瓣,他的嘴唇非常柔软冰凉,一点都看不出他本身是个多么强硬的人:“也许再来一辈子,我能爱上你。”但这辈子,不可能了。
施荣听出了孟柠话里未竟的意思,他顿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窖。有那么一瞬间,竟恨不得死了算了。他们结婚几十年,从来都没有这样冷静而公开的谈论过彼此之间的事情,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可能真的是因为年龄大了吧。可他还是想问:“韩遇之真的有那么好,比我还好?”
“我不知道。”孟柠茫然。“如果你不出现,也许我跟他能白头偕老,也有可能会分开,但是……他是很温柔很善良又很坚定的人,我不能不管他。”即使最后她仍然伤害了韩遇之。
“这几十年,我真的就没有在你心里,有一点点的位置?”施荣眼巴巴地问。“和爱情有关?”
孟柠犹豫了很久,她对施荣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两人的开始充满不堪和卑劣,他也曾践踏过她的尊严,她恐惧到曾经连黑夜都害怕。但这不能抹灭施荣对她的好。爸爸血压血脂都高,施荣不知操了多少心,除了离开他,基本上她想做什么他都允许。孟柠知道施荣有精神方面的毛病,她早就看出来了。可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为了她,苦苦克制压抑着自己。这些她真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那也不是爱情啊。
没有得到孟柠的回答,施荣须臾明白了。他默默地松开了握着孟柠的手,低低地问:“……你要去多久?”
在韩遇之的事情上,施荣几十年头一回对孟柠低头。
孟柠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说完她轻轻吻了吻施荣的唇角。“回来给你做花生猪脚汤。”
施荣想了想,提出条件:“……要不油腻的。”
孟柠说好。
给施荣喂完饭后,看着他睡着,孟柠准备去医院的超市买点洗漱用品。虽然医院里有一次性的,但她被施荣传染上了轻微洁癖,总觉得一次性的东西不干净——虽然那经过高度消毒蒸馏,其实干净的要命。
一出病房,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墙上,双手环胸,脸被笼罩在阴影里。孟柠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施勋:“果果?!”
“……妈妈。”这声妈妈叫的非常复杂。“你要去哪里?”
“去买点洗漱用品,怎么了,怎么没进去?你爸爸刚刚才睡着呢。”完全没去想施勋会不会听到自己跟施荣的谈话,孟柠很自然地搂住了儿子的胳膊,说:“走,陪妈妈买点东西去。”
施勋乖乖被她拉着走,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被她一个纤细娇小的女人拽着,样子有点滑稽,但更多的却是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