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罗整军备战的时候,斥候营的副尉闵文侯纵马上了土坡,还没等从马背上蹦下来,这厮就开口叫道:“将主,这个样子是不是要大打?有没有我们斥候营的任务?”
正盯着冈萨斯调动人手的老罗才注意到这个活跃的家伙,满身是尘土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凌乱的头从头盔的边沿滋了出来,连同脸上半长的胡子都有被烧灼的痕迹,用来遮住口鼻的黑纱褪下草草的系在脖子上,虽然显得十分狼狈,但那双眼睛照样贼溜溜的四处乱转。
“你这猴子回来作甚?葛逻禄人那里现况如何?”老罗有些没好气的问道,其实看这个猴子的表情,他就猜到了战况应该没有大的差误,但是具体什么样,却还是需要临场的对方来回报。
“将主,葛逻禄人全是缩头乌龟……”闵文侯伸手就要把头盔摘下来,不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脸上有些讪讪的接着说道,“咱的大球滚落下去的时候,那些葛逻禄人居然在准备做什么晨礼……”
“哦?那些藤木球可还好用?”老罗是了解绿教徒的习性的,尽管这个时代的绿教与后世的教义和形式都有所区别,但是一天五次朝拜礼是没什么变化的,按照闵文侯的话语,显然攻击时机恰好与葛逻禄人的晨礼撞在一起,这……该说是葛逻禄人倒霉呢?还是己方太不尊重人家的信仰?
“嘿,将主,那些大球别提多好用了,从山坡上放下去,那架势比山间的兔子都要快,那威势比草原上的饿虎都要凶猛……喏,葛逻禄人的木头寨墙至少有三人高,大球一下就蹦了进去,里面的葛逻禄人都吓傻了……”说起晨间的战事,闵文侯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连比划带口述,听得旁边冈萨斯和斯坦几个家伙同样是眉飞色舞。
葛逻禄人的士兵虽然在三部中最差,但也不是傻子胆小鬼,但即使再勇敢的人面对从未见过的事物劈头盖脸压过来的时候,也难免反应不及,这无关勇气与意志,面对从头顶压下的帐篷大小火球,他们就如同雪崩时候山坡下的岩羊……
“那些藤木球用起来有什么问题吗?斥候营的伤亡如何?”知道是取得了局部的优势,老罗就不在意那些结果了,有技术和战略的优势胜利才是理所当然,输了就是有问题了,比之战斗的结果,他更看重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手下战士的情况。
“将……将主,那些大球确实好用,就是搬上山的时候太麻烦了,而且……一旦推出去就没法控制方向了,我们总计运到山坡上三十四个大球,放下去的时候,有四个半路卡住了,有两个跑到了河里,还有三个因为落得太快摔散架了……”闵文侯正在吹嘘葛逻禄人逃命的狼狈样子,被老罗骤然打断,才有些结巴的说了起来,“至于伤亡,我在的那一个山坡,有十几个被火燎了的,不过没什么大事,还有七八个倒霉鬼下山的时候崴了脚的,倒是没有战亡的兄弟……”
“火燎了的什么样?”别看老罗这一路就没断了用火攻,他却是最了解水火无情的,后世的时候烧伤都是难以治愈的麻烦,更别说这个时候了。
“没什么大事,就像我这样,胡子和衣服被火燎了一下……”闵文侯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故作大方的说道。
老罗却马上现了他的诡异,“等会儿,你这猴子不老实,把头盔给我摘下来!”
“啊?将……将主……这……”闵文侯嘴里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不连贯的词汇,手上的动作却不敢稍慢,因为依照他以往的经验,犯点小错不要紧,若是加上撒谎蒙骗之类的乐子就大了。
顺便说一下,老罗这只队伍里所有人配置的是一种类似后世日耳曼帝国古典头盔的放大版,只不过不是铮亮的金属色而是黑色,同样顶端有一个尖刺前面带有遮光的帽檐,头盔的后方一直覆盖到脑后,然后是连续六层的折叠护颈,不同于东方的传统头盔带有不同颜色的簪缨,也不同于西方的带有y字型覆面甲的科林斯式头盔,算得上是自成一路风格,也是老罗结合的时下的生产水平和作战用途专门设计的,优点是比传统头盔轻薄,缺点是夏季带着会比较闷热。
一手扶着脑后的护颈,一手抓着头盔边缘摘下的闵文侯刚刚完成这个简单动作,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连老罗也有些忍禁不住——这厮头顶原本的簪被像是被什么怪物抓散了一样披散开来,尤其是右半侧,近乎变成了秃。
“嗯,作战的时候没戴头盔?”老罗拨开闵文侯捂着头顶的手,仔细看了看火烧的痕迹,现没有伤及头皮,只是头被燎了一半,便放松了心情,却仍用严肃的口气问道。
“……是,将主!”闵文侯不敢乱说,不过还是自顾自的解释了一句,“忙了一晚上把那个大球弄上山,满身是汗水,动攻击的时候忘了戴上头盔,结果……”
“呸,你这幸运的猴子!小心回头你阿娘不认你,把你当成契丹人!”老罗冲着闵文侯被烧得秃毛的头顶拍了一记,“今天本将主高兴,懒得罚你,再有下次,鞭子加倍!”
“是,谢谢将主!闵文侯绝不再犯!”被老罗拍了一记,闵文侯脸上的苦闷却一扫而光,几乎是蹦起来叫好一样的下保证,说完又忙不迭地把头盔扣在脑袋上。
旁观的冈萨斯与斯坦众人到都是嬉笑不已,战场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闵文侯却毫不在意众人的嬉笑,他明白得很,自家这位将主身边的人都是些杀胚,能开个玩笑其实根本没什么坏心,都是当作自家人才会这样毫不掩饰,“你们这些家伙,笑甚?不信待会儿去战场走一圈,没准比我这样子还惨,尤其是毛熊你这厮,浑身的毛都烧掉了会变成秃熊的……”
惹不起最高的大个子斯坦,闵文侯正好拿着熟悉的冈萨斯开刀。
“打住,猴子,你那边的葛逻禄人有多惨,比这边的突厥人和党项人如何?”不是老罗故意扫兴,只是他的责任更大,由不得他如同身边人一样放松。
闵文侯停住玩笑,用手遮住前额打望下方的突厥人和党项人的营地,过了一下才说道:“将主,下面的营地里居然还有保存完好的帐篷,是不是骑兵校的兄弟留手了?葛逻禄人比这惨多了,他们的营地都被大球带去的火焰烧光了,我们的人都不敢靠近……”
“哎?那个藤木球有那么好用?”
“是哦,将主,那个……藤木球是您领着工匠们做的,工坊那些老匠把那东西打造的又沉又结实,扛到山坡上差点没累死我们,不过那东西点着了火放下山,除了几个卡住或者摔坏的,只要进了葛逻禄人的营地,三五个帐篷根本挡不住,葛逻禄人的营地就像……就像被石头砸烂蚂蚁窝……”闵文侯的表述能力很不错,一番话说得绘声绘色的。
听明白的老罗也感觉有些出乎预料,尽管当初设想这种武器的时候推测过,但真的没预料到效果会这样好。斥候营的人数不多,而且很少执行作战任务,这次是配备了合适的“武器”,倒是挥得比人数众多的骑兵校还要好。
“嗯,了解了,等战后你和阿尔克提交一份总结上来……别愣神,就是写写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每次战后总结得失是必须的,老罗瞬间想到了这个,适合时代的武器才是最好的武器,这种内置火油包的藤木球在合适的战场没准比后世的自爆机器人还要好用。
“是,将主!”从冬天就开始执行的老规矩了,闵文侯知道躲不过,只好有些无奈的应诺,“对了,将主,葛逻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得飞快,我们没抓到几个俘虏,接下来该做什么?要打突厥人吗?”
虽然没能亲眼看到,老罗都能想象的葛逻禄人的惨状,只看眼前这个闵文侯的轻松模样就知道了,他琢磨了一下,“你回去转告阿尔克,安排一队人把俘虏押到后营交给西德克诺德,其他人回到主营休整……下午,或者稍晚一些,安排人绕过三部营地去他们后方探探路!”
“遵令,将主!那……突厥人……”闵文侯还是惦念着参与一下打突厥人的大场面。清晨的战斗太快了,感觉有些不真实,斥候营的家伙都觉得有些……不过瘾,要不然也不会有好几个倒霉鬼为了快点抓俘虏而崴了脚。
“闭嘴!执行命令!滚蛋!”老罗眼睛一瞪,军令容不得讨价还价,面对突厥人可能的援军,适合敲边鼓的斥候营是挥不了什么的。
“是,将主!我这就滚!”闵文侯顿时老实了,应诺了一声灰溜溜地骑马滚了。
“将主,突厥人的那只队伍好像停下不动了……”始终没停下观瞄远方的冈萨斯放下望远镜,有些肃穆地对老罗报告道。
老罗赶忙举起望远镜向远处观望,确实如同冈萨斯所说的,突厥人的援兵在近三千米的位置停住了,那里有一个突厥人的支撑营地,在他所站立的位置来看,只能看到十几只突厥人的月亮旗子,人物比蚂蚁大不了不多,不过黑压压地排成了一条线,能看到几乎所有人都骑在马背上,没看到有大型的攻城设备——诸如回回炮、床弩或者弩炮之类……
他心里有个疑问,马哈穆德应该就在那里吧?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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