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梦诉说出了这个事实。
凌观整个人凝滞在原地,点点回忆涌现心头,陷入剧烈的挣扎之中。
当初他被迫离家,就是父亲的意思。
本以为凌千里是个绝情的人,却没想到,内心还保留着对他的念想。
这让凌观无比愕然,不该是哭还是笑。
良久之后,他才恢复过来,轻声道:“走吧。”
沈忆梦点点头,带着二人往里走去。
二人走过宽阔的大厅,来到电梯之前,顺着电梯来到了五楼。
“叮!”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电梯慢慢打开。
入目而来的,却是另一种风格。
整个五楼,保持着中式老宅的风格。
木制房梁,门柱,屏风,俨然就是一座大家老宅,若非亲眼见到,很难相信这样的欧式大房之内,有着这样中式的装修风格。
“这里是你爷爷住的地方,他老人家就爱这些玩意。”凌观看着儿子解释道。
凌凡点点头。
他何等目力,一眼就能瞧出这里的不俗。
所用的木料,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放在古时,那是建造宫殿的材料。
而且里面拜访的古董和不少字画,也都是韵味有神,不用猜就知道是大家真迹。
只是这些东西,在凌凡眼中终归是俗物。
他所关心的,还是宅子深处的房间之内,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那人,便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爷爷。
至于认不认,还得之后再看。
他跟着父亲和伯母,慢慢走过过道,来到房间中房间之内,正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个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四肢也已经枯瘦,瘫坐在轮椅之上。
老人,正是凌千里,即便身患重病,身躯近废,双目却依然散发着精光,炯炯有神。
而另一人,理着平头,身材健壮,默默站在老人身边,便是凌凡的大伯,凌海。
见到凌观的刹那,凌海直接站起身来,无比惊愕。
凌千里却是一动不动,似乎早有意料。
只是他眼中那抹转身即逝的惊喜,还是被凌凡给捕捉到了。
“看来内心之中,他对我爸还是有感情的。”凌凡暗道一声,静静观察。
此时的凌观驻足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兄长和父亲,心中同样无法平静。
“父亲……,大哥……”
他慢慢叫唤一声,语气都有些颤抖。
“三弟!”凌海已经忍耐不住,就欲起身迎去。
这时,他却发现旁边父亲的目光,只得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凌千里躺在轮椅之上,细细打量着凌观和凌凡,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目光时而凌厉,时而温柔,又时而痛心。
终于,他开口了。
“愣在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
凌千里的声音,向破锣敲打一样难听。
众人却是知道,这是因为病痛引起的。
难以治愈的绝症,不断蚕食着老人的身躯,让他原本洪亮的声音,变得如此沙哑难听。
听到父亲病变的声音,凌观露出一脸悲痛,拉着凌凡来到凌千里身边。
走进之后,凌凡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爷爷来。
果然如他所料,凌千里的眉眼,和父亲凌观,实在是太像了。
根据凌凡推测,若是身躯无恙,没有这么枯瘦的话,二人的样貌恐怕会更像才是。
另一边,凌千里也在打量着凌凡。
他的眼神非常凌厉,似是山林虎狼,充满着侵略性。
若是一般人的话,绝对抵挡不住,不敢与之对视。
唯有凌凡,眼中清明一片,直视着老人的双眸。
一时之间,场中沉默了下来,气氛更是变得有些火烈,似乎有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这对爷孙,相互瞪着对方,眼神凌厉无比,像是两军对阵,将领博弈,亦像是猛虎相遇,隔山对视,散发出来的霸气,让周边人难以直视。
这场对视,终于在凌千里的一声咳嗽下被打断。
伴随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凌千里放开捂着嘴巴的手。
一旁的凌海似乎早已见过这种情况,迅速拿出一张湿帕,递给老人。
凌千里拿着湿帕,随意擦拭一番,在上面留下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看到这抹鲜红,凌观的心立即揪紧,便是见过这种情况的凌海和沈忆梦,双眼也都沉痛起来。
“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凌千里将帕子丢在一旁,眸子一瞪说道。
接着他又看向凌观,没好气道:“十八年了,你还知道回来?”
“爸,我……”凌观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当初离家,父亲虽然有错,可他也并非无辜。
平心而论,凌千里对他来说可谓是关怀无比,万分宠爱。
即便有纪芷荷一事,他还是无法恨起对方来。
况且老人现在已经迟暮,面容枯槁,似乎随时都会归天而去,这让凌观心中更是有些愧疚。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该有的怨气,早该平复了才对。
“算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还是很高兴的。”
凌千里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让步。
他的让步,让众人大感意外。
凌海和沈忆梦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浓郁的喜色。
“不过你和纪芷荷的事情,我不会原谅。”凌千里突然说道。
闻言,凌海和沈忆梦脸色微变。
只是当事人凌观,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还露出一抹笑容:“您要是原谅了,也就不是我亲爹了。”
他是无比了解凌千里的,甚至能凭借了解,推测出父亲对事情的反应。
这是朝夕相处才能积累下的感情,时间都难以磨灭。
凌千里冷哼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带着死亡证明,去办民政局离婚?我说过,只要你离了婚,三成家产就是你的。”
原来在暗中,他还是默默关注着凌观的。
“抱歉,唯有这一点,我不会同意。而且我这次来,不过是带凌凡来见你一面罢了,所谓的家产,我没有半分兴趣。”凌观无比坚定道。
“三弟,人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要紧抓不放?你这是何苦呢?”凌海脸色微变,连忙劝道。
在他们看来,凌观的挣扎毫无意义,为了一纸证书,居然就放弃了海量家产,简直不可理喻。
凌千里再次叹了口气,无奈得摇了摇头。
他看向凌凡,轻声道:“孩子,你过来。”
凌凡闻言,慢步走到凌千里身旁。
凌千里睁着眸子,细细看着凌凡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目,笑了起来。
“我去世后,凌家三成的家产,全都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