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芹撑着雨伞到楼下时,李诚还在。她先前失神恍惚,差点撞到李诚。继而尴尬笑笑:“你还在这儿。”是陈述语气。李诚从医院一直尾随纪之霖车后,自然没错过她与纪之霖的谈话。不过,这些不重要,纪之霖是过去式。“等你回来呢。”李诚声音温和。张小芹收了伞,两人并排站到屋檐下。雨如细线,随风交错纷乱。如同此时此刻张小芹的心绪,纪之霖就是有能耐,随随便便乱她分寸。“今天晚上十分抱歉,我没带过孩子,所以当时……”李诚内疚说道。这事儿张小芹也自责,不得不说,她愿意同他去看电影,潜意识是给他机会,秘秘在场不过是个配角,是个尴尬时的缓冲,她确实关注着他,才忽略了秘秘。纪之霖形容她形容的对,她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劣根性太多,胆小怕事,有了秘秘,不过是“为母则强”四个字,凭白生出一份孤勇。秘秘渐渐大了,不似从前劳心费神,整天抱在怀里。父母原谅自己,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复萌。她想给秘秘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个人不能是纪之霖。纪之霖心太花,没定性,谁也不知道他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会绝情到何种程度,和他分手的女生如何痛苦寻死她是知道的。她怕去冒险,万一如同五年前是颠覆人生的毁灭呢,她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然而爱情是盲目的,当初她是毫不打折的爱上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逃不掉。这点她认了。现在的她已经过了追逐爱情的年纪,她要的是安稳的生活,赤.裸裸地估量对方的条件家底优缺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点缀生活。李诚不错,只是感观不错。其他她并不了解,她有意向多多了解。“不用抱歉。小儿难养,磕磕碰碰,生个小病都属正常。”张小芹语气平和地解释。李诚侧首看向张小芹,微弱的天光下,她的一缕黑发贴在他的脸边,黑的头发,白的皮肤,典雅诱人,他才刚伸过手去,一个打着伞的人影横冲直撞过来,他的手随即附上张小芹的肩头,将她揽过一边。支棱着的伞骨,缺了一颗塑料珠尾,将将擦着眉尾,李诚“嘶”的一声。那人赶紧收起伞,立刻道歉。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管是李诚还是张小芹,都没办法跟他计较。*借着这个轻伤,李诚到了张小芹家,也就是张如英家。前一刻是纪之霖来,这一次又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保守的张如英与季青山面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不悦。张小芹连忙解释:“李诚是我高中同学,刚刚在楼下护着我,脸上被划伤了,所以来处理一下。”季青山仍旧绷着脸,张如英和颜悦色地与李诚聊几句。李诚不像纪之霖,即使礼貌有加,身上还带着不羁的气息。李诚长相温和,是老人喜欢的类型,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不多时,同张如英聊起高中时胖胖的张小芹,连季青山也吸引住。离开时,张如英直说:“下次再来玩。”关上门,看向张小芹。张小芹目光躲避。*洗完澡,张小芹才进房间准备休息,张如英穿着睡衣进来。问她缺不缺什么之后,话题落在李诚身上,张如英不认同张小芹今天的做法:“人心隔肚皮,即使你没有朝秦暮楚,但是你拖泥带水的行为就引人诟病。这两人心胸开阔倒好,若是有个小肚鸡肠,你就是受害者。”现在孩子多为独生子女,自尊心强,碰到不顺心的便走极端。前段时间大学里,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走得近,结果其中一个男生拿硫酸泼了女生,导致女生毁容。这都是真事。张小芹这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做什么错什么,不做什么也错什么。于是,张如英说什么,她都听。末了,张如英又加一句:“李诚温和是温和,但这人太会讨巧,这样不太好。”张如英言尽于此,在她心中,纪之霖纵有千般万般的错,但他是秘秘的亲爸,并且,纪之霖的不羁,糙,这都看的清清楚楚。而李诚,却让她觉得像是雾里探花,不知远近。她暂时不明说是不想误导女儿。*张小芹躺到床上,搂着张秘秘,张秘秘早早就睡了,身上穿着张如英手工制作的小肚兜,圆滚滚的肚子把肚兜顶的鼓鼓的。张小芹俯身亲了亲秘秘的脸蛋,今天一天过的真糟糕,她的大脑像被糊住,完全运作不起来。索性,什么都不要想了,她抱着秘秘缓缓进入梦乡。而此时,躺在超级大床上的纪之霖,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他想闺女了,想她小脸通红趴在他肩膀上糯糯地喊:“爸爸……”他的一颗心几乎化掉了。秘秘……*第二天,仍旧是雨天,来回的车辆轧过水渍,啧啧作响。纪之霖原打算一早去看秘秘,结果穆霆临时有事早,他只好推后。因为下雨,张秘秘没办法到广场上和小伙伴们玩耍,只好在家中瞎扑腾。邻近中午时,尧凡又给张小芹打电话找张秘秘。“秘秘,下雨了。你来我家玩吧。”“我不去,马上我爸爸就来看我了。”张小芹在一旁听着,心里犯嘀咕,都睡一晚上还没忘记爸爸。“你真有爸爸了?”“嗯!我爸爸老帅了!他会讲大圣的故事,昨天我生病是他抱我去的,爸爸可爱我了!”听这话,张小芹不由得看向张秘秘,张秘秘身板挺的笔直,坐在凳子上,捧着手机,自我陶醉的说叨,张小芹有种“孩大不由娘”的凄凉感。难道,纪之霖在她心中就这么特殊?尧凡:“你为啥会生病?”张秘秘:“不为啥,就是想生病,生病爸爸就疼我了。”“嗯,我生病时,我爸都不打我了。”张秘秘的一天过了一大半时,纪之霖终于打电话给张小芹了。张小芹看一眼将电话递给张秘秘,既然事实大家都知道,她也不排斥张秘秘喊他爸爸。“你爸爸的电话。”她接通,放到张秘秘耳边。张秘秘立刻喊:“爸爸!”“哎!”纪之霖心情大好,他将手机放到中控台,打开扬声器,发动车子。“秘秘,你在干嘛?”“画画。”“爸爸现在去带你出去玩,好不好?”“玩啥?”“秘秘说。”“秘秘说去吃龙虾。”纪之霖笑:“那不行,秘秘昨晚生病呢,今天不能吃。”“那秘秘说去看龙虾。”“秘秘说看龙虾就去看龙虾。张秘秘一挂上电话,立刻爬到季青山怀里:“外公!我爸爸要来接我去看龙虾!”小嘴嘟着:“大龙虾,爸爸说还有好多好多的鱼。”这边的爸爸纪之霖,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愉悦,他以为小孩子不懂事,没想到经过昨天一晚,秘秘能够这么积极热情地和他亲近,这种成就感无法比拟。正准备加速之时,手机叮咚一声,一条短信,他搭眼瞥了一眼,全身一震。一个陌生号码,三个字——叔救我。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他突然意识到,两天打一次电话给自己的路一名,已经四天没来过一个电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将车子停到路边。拨通这个陌生号码,响了很多声没人接,纪之霖再拨,终于接听。纪之霖没有先说话,彼端传来粗嘎的嗓音:“哪个?找谁!”蹩脚的普通话,夹杂浓浓的西北口音。纪之霖屏息静听,嘈杂钻入耳朵,滤过自然的风声,门框吱嘎声,便是五湖四海的口音。“死了吗!讲话!”那端像是失去耐性了。纪之霖出奇地平静,心里多少有点底儿:“这位大哥,抱歉,打错电话。”“他妈的。”对方骂骂咧咧挂上电话。纪之霖立刻调转车头,先是打路一名的手机,毫无意外的是无法接通,接着他拨通助理的电话,订一张最早到兰州的机票,并且准备现金,他直接将车开到家中。*张秘秘对人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贡献出去。等会儿爸爸来了,她要把她最近特爱吃的玉米烙给爸爸吃。小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的零食抱在怀里。张小芹任由她来回捯饬。想到纪之霖等会儿要来,她有点慌张,望着转晴的天气,她起身将衣服拿到阳台晒。本以为纪之霖半个小时会到,结果晚霞满天时,仍不见纪之霖的身影。张秘秘起初时不时看门,现在已经等的发蔫了,耷拉着脑袋。“妈妈,爸爸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