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愿不愿意,渡江肯定是必须做的。
看着兴高采烈的兄弟们,看着欢呼雀跃的士兵,贺六浑真的羡慕。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这背后有多少的故事,多少肮脏,多少暗战与曲折。不过此刻,他们是快乐的,那就快乐吧。对于一般人而言,有些事情没有必要知道,反而还简单。
队伍依次序过江,有惊无险。黄河在这里七拐八弯,渐渐缓和,水『色』变得青绿,一改浑黄的『色』彩。『荡』舟其上,真的有游园的感觉。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太多,实在是拥挤。而且期间还有卢长贵此类的人鬼哭狼嚎的,破煞风景。
一路无话,过阳寿县城不入,直奔盛乐城。
这一路上的消息就慢慢多了起来。李崇本是大魏最会作战的将军之一,曾经率军出击,一直把柔然人撵出边界三千里。七十岁还被朝廷拖出来就任北讨大都督,统帅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渊、抚军大将军崔暹驰援五原。结果
先是东道都督崔暹不服节度,轻兵冒进,在白道被破六韩拔陵打得全军覆没,不过崔暹单兵作战能力强,军队没了,自己竟然毫发无损地逃了回来,丧师辱国罪名不轻,李崇也没客气,立即将崔暹捆起来押送洛阳廷尉府问罪。
破六韩拔陵轻松搞定东道都督崔暹后,立即集中兵力攻击李崇。李崇和元渊苦战多日,奈何义军人多势众,仗打得很艰难。在相互胶着状态的时候,军营中又发生了李崇开府长史祖莹虚报战功贪墨军用物资的事。结果被广阳王元渊一个扳倒李崇的机会了。偷偷的奏折上去,结果几日后,圣旨到,对祖莹贪墨的事措辞严厉,并且雷厉风行地下了处分决定祖莹被开除公职,李崇免职回家,由元渊全面负责北边的战事。
换句话说,现在北方的统帅是大都督广阳王元渊!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段长反而高兴了。因为尔朱荣将军交游面很广,他少有大志,文武全才,在洛阳少年权贵中很有人缘,广阳王元渊、长乐王元子攸、北海王元颢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任何时代都是是一样,朝中有人好办事。
不过,很快段长就笑不出来了。盛乐城还没有到,大都督的令箭到了。转向平城,卫护平城。大军莫名其妙开始奔波,三日后来到平城外,又接到命令就地驻扎,听候调遣。段长与长孙都督去见大都督。更不妙的是,大量的军队陆陆续续过来,驻扎在怀朔军的旁边,美其名曰保护,其实谁都知道是监视。
所有逃出生天的人,心情都非常复杂。这里没有掌声,只有猜疑和防备。任谁,遇见这样的事情心情都是极度压抑的。只有等,只有等。
更没有料到的是,段长和长孙都督两天都没有回来。再探才听说,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往洛阳了。至于是什么形式送过去的,没有人知道。怀朔军现在就成为了孤军,除了会送点粮食过来以外,不准人进出。
直到第五天下午,才有传令兵进营,召唤贺六浑去觐见大都督广阳王元渊。
军营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比较振奋。因为现在总算有人理了,不然就是被吊在半空中,太难受了。
据说美国弗吉尼亚州大学教授蒂莫斯·威尔逊的开展了一项实验,有超过800不同的人参加。其目的在于试图搞清,人类实际上到底能承受多大程度的沉默和孤独。参加实验者需要在单独的房间里沉默地坐上15分钟,可以随便想点什么。不过不允许使用手机和其他的电子设备。也不能听收音机,看电视,读书或者睡觉。绝大多数志愿者,无论『性』别和年龄,都向教授承认,他们很难经受得住考验。
在下一个阶段,学者们向参加实验者了两种选择,要么得到5美金然后继续孤独地坐着,要么得到5美金但要感受足够强烈的电击。令人惊奇的是,大部分人为了不在沉默中难过都选择了电击。这就是人『性』。
贺六浑倒不是怕被电击,但是心情也是有点忐忑。这个广阳王元渊比较有才但是好『色』,而且胆子大。不然怎么可能搞上自己王兄的老婆。正是这样的领导,才压力大,『摸』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
到了平城,还是熟悉的样子。毕竟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事情,对于贺六浑来说,这里的石窟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地方。现在的石窟边上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层层叠叠,看样子至少是五六万人。
来到中军大帐边上,贺六浑等候通报。不长的时间之后,被通传进去。
大帐里面空落落的,只见一个四旬男子端坐在帅案,面如白玉,浓眉长髯。身着明光铠,颇有些威风。两旁就是3个将军和一个幕僚一样的人站着,正在说话。
见到贺六浑进来,那个四旬男子站了起来。等待贺六浑单膝跪地通报之后,四旬男子没有说话,走到贺六浑的身边,细细打量着。
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吧。”
贺六浑施礼之后挺拔的站着,两眼看着对方,眼神清澈坦然。
“让你们驻扎在城外,不许走动。有没有情绪?”元渊问道。这个问题很是棘手。
“没有,卑职认为是正常事宜。”贺六浑不卑不亢。
“哦,说来听听。”元渊很有兴趣。
“卑职猜想,这应该是审核吧。两军作战期间,一只被围甚久的孤军意外归来。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情况下,需要细细审核,是否有变,之后才能妥善安置。“贺六浑的回答自然是让大家满意的,特别是边上的幕僚频频点头。那三个将军也是面『露』奇『色』。
“那你再说说看,审核是不是通过了呢?”那个幕僚开始『插』话,看来是深得元渊的信任。
“我都被叫到大营来听训导,自然是通过了。”贺六浑笑道。
“哈哈哈,看来段长识人比我强啊。一个小小的怀朔居然有这样的人才!开始我还怀疑,段长是不是想刻意提拔你,才把所有的罪责揽下,所有的功劳给你。现在看来,至少你很是明事理。”元渊的一番话,透『露』出很多的消息。
贺六浑眉头一皱,赶紧问道“启禀都督,敢问段长将军如何了?”
元渊笑道“这就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了。丢失城池者斩,这是大魏的军律。老夫没有按了斩首,就是天大的面子了。他和长孙都督那是皇上去决定的事情了。”
贺六浑默然无语。
那个幕僚继续问道“你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怎么敢率军两度黄河?你就知道一定能走回来吗?一旦失败,几万人的生命就会被你葬送,是不是太大胆了?”语气犀利,不好回答。
“卑职的确是胆大妄为了。一则是情势所『逼』。困守怀朔长达半年,要么投降,要么饿死。投降自是不可能,只要有一点生存的希望,就会努力争取。二则,乃是计数可信。我的兄弟们多次测算,都觉得只要能跨过大青山,度过黄河,就有可能从另外的途径回归。现在想想,是冒险了点。”贺六浑老老实实的回答。
“诶,我喜欢你的大胆。军人做事,怎么可能万无一失?王先生是不是太苛求了!”三个将军中的一个黑塔彪形大汉说了一句公道话。
“呵呵呵,贺拔将军说的是,我也就是一问。”王先生笑笑不语,眉目中一丝厌恶。
“听说你守城居然能够听出地道,把所有坑道的叛军全部闷杀,可有其事?”另外一个身材瘦峭点的将军问道。
“卑职看过一些书,知道《墨子·备『穴』》。所以一直留意叛军的攻城。也是侥幸,发现叛军攻击的毫无道理,而且对面土丘长期有人在。所以就做了预案,幸好得逞。”一想到那些坑道里密密麻麻的尸体,贺六浑也觉得有点瘆得慌,不想多说。
“你居然还能识字?还看了很多书?”这次惊讶的是大都督广阳王元渊了,
“家慈过世之前,常常『逼』在下读书。现在看来,还是读的少了。”贺六浑把功劳都给了过世的妈妈,算是一个纪念吧。
“这个真是不错,我就是个大老粗,不识字。贺军主能文能武,我贺拔岳佩服。”黑塔将军非常爽快,这个人让贺六浑想起那个宇文黑獭了。
“再问一句,那个羊皮筏子过江是怎么回事啊?”王先生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个,真的是巧合。是在下与家人吃饭时,偶然得知山羊皮厚,烤起来不好吃。然后正好一些下属说道,山羊皮完整的剥下来,吹起来就是个球。所以就冒险试试,果然有用。”贺六浑只好胡说八道了,总不能说自己早就听说过吧。
“看来你这个家伙还是真有点运气啊。吃个烤全羊都能想得到渡江!是个福将。”元渊总结道。“那我让你率队沿路返回,再去攻打怀朔,你能行吗?”
贺六浑不假思索的说道“当下肯定不行了。卑职率队到南岸时,叛军依旧发觉被派兵赶到。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在黄河岸边驻守。其次那个河谷,只能在枯水季行走。现在已经逐渐进入雨季,估计是很难通过了。”
其实,贺六浑自己也想打回去,可是理智告诉他,别冲动。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最怕的就是冲动。他要对这一万多人负责任。就算都督想要他回去,也得说实话。
元渊脸上明显的『露』出失望的表情。本来是他的奇谋之一,看来还是不行啊。元渊今天之所以见贺六浑,就是存在这个念头,一旦不行,就没有想法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元渊还不死心
“都督,此乃天意。要不等到明年此刻,再回头一试,可否?”贺六浑答道。
“那好吧,现在怀朔军中无主。暂且就是宇文素和你来负责军务吧。这些天先整顿军队,要能够尽快拉出来作战。你的职务待得朝廷批复后再说吧。”元渊也没有了谈的兴趣了。
“谢都督!”贺六浑告退。
广阳王元渊初除仪同三司,总众十万北讨葛荣,夜梦着衮衣,倚槐树而立,以为吉徵。问於元慎。元慎曰“三公之祥。”渊甚悦之。元慎退还,告人曰“广阳死矣。”槐字是木傍鬼,死后当得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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