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六岁的宋玚双手捧腮坐在御极殿里,御案太高,他得费些力气才能够到,张福观察他半天了,这时上前小声问道:“皇上,您饿不饿,奴才让御膳房给您新做了点心。”
宋玚满面愁容,难过地摆摆手,他这年蔫呼呼的样子,可让张福着急坏了,“那您是累了,去偏殿歇一会儿?”
宋玚边摇头边叹气,下巴搁在手臂上,整个人闷闷地。
正在张福急得满头是汗时,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说孟督主来了,宋玚的小脑袋立刻抬起来,端正地坐好,双眸明亮而雀跃。
孟长安一进来就感受到那股热切的目光,再看张福一脸求救地看向自己,嘴角不由抽了抽。
他行礼过后,挑了几件重要的事说了,宋玚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他不明白的地方,就直言说自己听不明白,孟长安会耐心地用浅显的道理解释给他听。
小半个时辰后,孟长安说完了,照例问了宋玚最近的功课,见他都答上来了,才满意地点头。
眼看天色不早了,孟长安便要告退,谁料他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双脚落地的声音。
宋玚一看他要走,也顾不上仪态规矩了,双手撑住龙椅往地上一蹦,脚步飞快地追上孟长安,拉住他官服的袖子。
孟长安偏过头,挑眉看着他:“皇上有事?”
宋玚瘪了瘪嘴,期期艾艾道:“没,没事。”
孟长安往上提了提自己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宋玚只得放开手,看他一步步走出御极殿,他的背影同记忆中一样冷。
他想起了登基那日,孟长安破天荒地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了御极殿外,周围都是陌生人,他紧张又害怕,他只记得孟长安在他面前蹲下,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从今以后,把你所有的惶恐和脆弱藏起来,要让别人看不透你,无法揣测你的心意,长此以往,他们就会怕你。”
当时他似懂非懂,学着孟长安的样子板起了脸,深呼一口气往前走,果然没那么害怕了。
下朝后,孟长安走了,没有带上他,宋玚眼圈红了红,赶紧低下头掩饰,过了片刻他再抬头,看见的便是孟长安冷然走出殿门的样子,他心中有一丝委屈,却也知道他不能再跟着他回家了。
宋玚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张福看见他这样,忍不住心疼,上前提醒道:“皇上,孟督主还得去一趟司礼监呢!”
宋玚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张福笑眯眯道:“太后说您这几日累了,明日没有早朝,让您多休息,要是想去哪玩,也是使得的。”
宋玚惊讶地张大嘴,他灵机一动,皇祖母的意思是他可以出宫去厂督府吗?
孟长安从司礼监出来就直奔宫门,出了宫门,一架红漆马车等在不远处,德喜上前给他掀开车帘,他略微低头上了车。
车帘一放下,他就眯着眼打量了车座片刻,而后如往常一般在车上闭目沉思。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孟长安忽然睁开眼睛,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小腿。
宋玚躲在车座下,大气也不敢喘,刚才他觉得脸上痒就想伸手挠挠,谁知道竟然一不小心碰到了孟长安的腿。
他捂着脸,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被发现,哪知孟长安已经发现了他露在外边的一片衣角。
“出来。”他声音十分冷漠。
宋玚身子一抖,手脚并用爬出来,“嗷……”他爬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揉着脑门,满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孟长安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问道:“谁给你出的主意偷偷溜上马车?”
宋玚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
孟长安轻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在心里给张福记上一笔。
他开口想要吩咐车夫停下,宋玚看出来了,哇的一声哭着上来抱住他的腿。
孟长安身体僵了僵,怕他哭声太大引人过来看热闹,皱眉威胁道:“行了,你起来坐好,不然立刻把你送回去。”
宋玚乖巧地坐下,嘴角悄悄弯了弯。
“太后知道你出宫吗?”
宋玚忙不迭点头,孟长安眼里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马车停在厂督府门口,德喜过来掀帘子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宋玚吓了一跳。
“皇上?”
宋玚对他嘘了一声,动作灵巧地跳下马车,他这几个月在宫里学了些拳脚功夫,身体强健了不少。
“哎,皇上。”德喜还没来得及拦,宋玚已经撒欢一般跑进大门,直奔正院去了。
孟长安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地跟着进去。
正院里,秦绵正吩咐婢女们摆饭,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
“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