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宋正才开口对她说道:“陛下对你……是不一样的。”
谈飞雨忽地笑了,侧过头看着宋正,脸上带着薄情与最自己的嘲讽:“是啊,是不一样的,毕竟我第一次见陛下,就被无由地贬去做了两年捕快,后来在你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见他一次,想要为自己证明清白,结果呢,他不由分说地道我心术不正,这是何其不一样,古往今来,哪位探花能有我这样的待遇?
其实过去的事情我本不愿意再提了,也打算彻彻底底的忘掉,可如今,我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了,他的对我的看法却好似依旧停留在两年前,依旧像个陌生人那样轻易的就怀疑我,认定我是错的,你说,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宋正不相信陛下会那样,但陛下又确确实实做过那样的事,但他们两个的感情已经那么好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发生以前的事情了啊:“陛下怎会如此对你,我可以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了吗?”
谈飞雨顿了顿,那件事毕竟涉及太多,多说多错,说了要是有人有心顺着往下查,恐怕要不妙,于是她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心伤过度,不想多说的样子。
始终是人家两个的事,宋正没有继续追问:“唉,看来你心意已决,但若是没和陛下谈好的话,你想要辞官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谈飞雨自然了解:“我也想过了,若是是在没有办法辞官,我会想办法调离京城,去远方做个县令之类的小官,这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离得远了,时间一长,别管什么情啊爱,身为帝王的他每天忙碌着这么多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会忘记她,然后重新找个人开始,原先朝中不就是有风声说他最开始看重的其实是汪复么,这证明,她其实也并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吗。
这样努力讨好别人,结果却经不起一点考验就产生怀疑的感情,她已经……不想再这么努力了。
藏好过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再寻个机会再次从商,去赚钱,买宅子,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也许会娶一个温柔娴静的男子,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她的灵魂本就是个不小的人了,到底还是折腾不动了。
宋正惆怅地说道:“我难得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所以是真心不愿意你离开,谈伯父和你哥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做的饭菜很好吃,我舍不得你们,谢永虽然总是莫名的有些敌视我,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个很好的人。”
谈飞雨笑了笑:“有缘的话,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不过我现在不论是辞官还是调离,都还没成,若真是那么容易走掉就好了……”
这边终于因为不安而忍不住派人了解谈飞雨情况的陛下,在了解到宋正最近正好住在她家的事情后,便立刻叫人暗中带宋正入了宫。
宋正没想到病了一月没上朝的陛下忽然叫人召见自己,心中惊异,本想看看陛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进去了殿内之后发现,面前隔着一个屏风,而陛下就在屏风之后,所以她压根就看不到陛下的情况。
沈泽知道自己这样轻易召见人的举动是有风险的,可是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焦躁不安的自己了,若是不知道谈飞雨的具体情况,他恐怕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旧维持着自己病弱的形象,故意放弱声音,气息不足地询问道:“这几日,谈飞雨,她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宋正听着他的声音,再加上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她便相信陛下是真的病的有些严重,不过她有几分奇怪,既然病得重,那之前两人又是如何吵架闹翻的?
这些事她是想不通的,也就不费精力去想。
回到陛下的问话,其实陛下还未开口,她就大致猜到陛下想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也没卖关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陛下,飞雨说,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官场,也不想再继续留在京城,想辞官,或者申请调离京城,臣想,既然……”
她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了茶盏碎裂的声音。
原来是听到谈飞雨决心要离开的消息之后,他忍不住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半步,衣袖的摆动幅度过大,才导致茶杯被打碎。
宋正停下在说的话,关切地朝着里面问道:“陛下可否安好?”
沈泽愣愣地坐回椅子上:“朕无碍,她……当真,当真说了?会不会只是在赌气。”说这话是他的心底其实是十分期盼谈飞雨真的只是赌气。
“绝不是赌气,”宋正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打断了陛下的幻想,陈述道,“她都已经将想法告诉了家里的人,谢永也卖了宅子,一家人看来是随时做好了搬迁的打算。”“怎么会这样……”沈泽感到有些头疼,同时还有些胸闷气短,这消息给他的打击让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陛下,您真的没事吗?”感觉屏风后好像忽然没了声音,宋正十分担忧地询问,行动上也在犹豫,心想要是陛下不回答,她便立刻叫人。
“无事,”沈泽依靠着扶手,继续问到,“那她有没有说过,原因?”
“具体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说,但她对臣说过,是因为……”顿了顿,为了自己即将离开的好友,毕竟是亲眼见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看到他们曾经那么好过,现在就要分开,到底叫人不愿意看到,况且私心里,她也不想谈铮走,若是还有机会劝和,她肯定是想劝和两个人的。
“飞雨说,陛下纵使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对她的目光与看法却好似依旧停留在两年前,陛下对她没有信任之心,当时她在说到陛下不信任她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伤心。”
“信任她,可她无法证明清白,朕要如何去信任?况且最后她已经认下了,那边也不是怀疑,而是事实,难道不是吗?”此时他已经没有刻意去装病弱,因为他的状态本身就已经有些算不上太好了。
宋正对于他的想法十分意外,她询问道:“陛下当时就是用这样的语气问飞雨的吗,若是,那臣怀疑,当时飞雨极有可能是因为和陛下赌气,所以才认下的罪状,陛下,可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做错了什么?证据确凿的?”
沈泽回想起了她当时好像有过想要解释的样子,可最后却在自己一句句的质问下,同样也变得强硬起来,然后就认下罪状,同时说想要辞官。
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吗?
“自然是有证据的,那些证据虽然没有明明白白说是她做的,但是桩桩件件,无不间接表明,就是她。”
宋正立刻瞪大眼睛惊讶道:“陛下竟然没有直接证据就定了她的罪?这……难道陛下就没有想过,若这些所谓的间接证据根本就不是证据,而飞雨也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的话,听到您这样的质问,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肯定会感到心寒吧,毕竟陛下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啊。”
沈泽感觉自己的大脑内顿时像是被什么重物给敲击了一下,有些完全没有想过的事在她的提醒下,如同潮水般出现在他的脑海。
是啊,那些证据毕竟只是间接的,虽说谢永和她关系好成亲姐妹一般,但是谢永做的事,就真的能够代表是谈飞雨要她去做的吗?也不尽然吧。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若是谈飞雨并没有和谢永一起敛财的意思,那么她为什么要一心这么努力的为提高商人的地位、增加商人的利益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即
便其他的证据不通,这点证据也是足够说明的,毕竟无论怎么看,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就站出来说想要为商人谋取利益,就算有种种利于国家的好处作为理由,但是看起来也依旧太奇怪了。
他了解谈飞雨这个人,从谈飞雨并不太爱在政事上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点,他就感受到,其实她的事业心并不强,更多的只是属于随大流的那类人,而随大流的她,竟然突然逆流而上,提出了一个不随大流的建议,还拼尽全力的去实施,说没有目的,谁信?况且为国家好的建议千千万,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商人这点?
但是,若是她的目的真的是赚更多的钱,得到更多的权,那为何现在又如此坚决的要辞官离京?讨好身为帝王的自己,想要什么不都是很简单轻易的事情,不是吗?
种种的谜团搅拌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要是事实就是她真是被自己误会的……
沈泽只觉得心口忽地刺痛不已,痛得他用手捂住心口,整个人觉得更加虚弱。
“朕一定不会让她离开的。”
他的这句低喃声音过于小,宋正也只听到了其中的一两个字,但大概也猜到应该是陛下不愿意让谈飞雨离开的话,从之前的对话可以看出来,其实陛下并没有要追究谈飞雨的意思,反而是对她依旧十分重视的样子。
“通知下去,明日起,朕要开始去上早朝,朝中一切,除了丞相负责批改奏章之外,全都恢复一月前的样子。”沈泽额头微微冒出了汗,他强忍着难受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他让人送人离开,不许任何人进来,强撑着站起来,步子有些不稳地走到床边,虚弱地拽起被子躺下,靠着枕头便睡着了,虽然睡得快,但是极度不安稳,好似处在梦魇之中,偶尔还会从他的唇瓣中溢出一两个能听懂的字。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