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耀湘带着部队走了,人马实在太多,队伍整整排出去十几里。见到大军开拔,难民们也扶老携幼跟在后头,惶惶如末日一般。
鉴于掩护主力撤退的目的已经达到,英多守军也悄然放弃了阵地,在车队的帮助下飞速向北撤离。
根据统计,殿后部队实有官兵九百余,内含轻重伤员二百三十人。在他们前头还有正在赶往夏都赛的炮兵一部,人数约八百余。廖耀湘给赵诚的命令很简单,必须把这批弟兄活着带到印度。部队编制尚属完整,物资储备方面也还凑合,难度似乎并不很大。可是赵诚知道,越往北走部队可能遇到的麻烦就会越多,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所以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炮兵立刻炸毁所有火炮,然后向夏都赛轻装前进。
炮兵的规矩比较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人在炮在”。为防止有人阻止炸炮,甚至来个“集体抗命”都有可能。赵诚在电报里特意强调:“凡违反军令者,一律就地枪决。”
事实证明,销毁火炮的命令相当正确,炮兵们行军速度顿时快了两倍都不止,只一天的功夫就顺利抵达夏都赛。虽然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仅够一个礼拜的用度,但随行的马匹却有三百多匹,这让弟兄们不禁大喜过望。
英多守军是在主力撤离后的第三天到的夏都赛。他们在洞洞山焚毁全部的车辆,然后才徒步进的山,没有驮马、没有民夫,所有伤员都得他们自己扎担架抬着,那速度自然块不到哪里去。
连日奔波,又没有医生照看,不少伤号在半路就咽了气。活下来的只有八成,眼看着英多过来的已经精疲力竭,赵诚只得下令部队在夏都赛修整一天以后再上路。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在营区里躺着,先期抵达的那些炮兵全被赶了出去,他们得抓紧时间破坏南面通往洞洞山方向的道路。挖坑引水,伐木为障碍,再有就是宰羊!羊血很膻,深得蚊蝇的欢喜,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引来蚂蝗。
大雨滂沱,沙石路面被泡的松软不堪,如果是行军,那将会是一场噩梦,但是对忙于破路的弟兄们而言,这意味着大家的工作强度顿时小了一大半。一天下来,二十多里山路彻底成了障碍训练场。
大坑套小坑,坑底还插着大批削尖竹签,羊血、羊肠和人畜粪便被洒的到处都是,再加上几千棵被放倒的树木,场面相当壮观。
不过赵诚却不甚满意,没有地雷,没有路边炸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好在弟兄们身上带着不少手榴弹,仔细布置成饵雷,勉强也能派上些用场……
5月28日,据南面逃过来的难民报告,日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洞洞山。赵诚不敢耽搁,一早就带着部队出发了。
队伍里的牛马起了大作用,七成驮物资,三成运伤号,所以行军速度还算凑合。
大雨依旧看不到停下来的迹象,弟兄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挣扎着。赵诚也是一样,身上背着背包,手里拿着竹棍,如果不是穿着军装,与那些逃难的印度人根本没有区别。
“狗日的天气,这雨怎么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老虎咒骂道,他一连摔倒三回,饶是穿着雨衣,依旧弄的满身泥水。
“少发牢骚多看路。”豹子在一旁打趣道:“没想到啊,这一下雨,虎爷就变成猴爷了。”
黑山没敢接话,他刚当兵那会,豹子和老虎都已经挂着少尉的衔了,按照队伍上的规矩,这种场合也只能笑笑。不过黑山心里明白的很,队伍现在的状况相当不错,辎重充足,大牲口也多,最关键的是,因为前头有大部队开道,用不着自己去架桥铺路,抬腿朝前走就行。
“前卫连在路边窝棚里发现了几十个印度难民,一多半已经咽气,剩下的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判断是得了痢疾,部队请示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搭把手!”二头背着步话机,上传下达、居中联络,全是他在负责。
赵诚没有犹豫,一边超前走一边说道:“越往北走这样的场面越多,根本管不过来,让前头的弟兄和那些印度人保持距离,远远丢点吃的过去就成。”
“要不要再丟点药过去?”老虎悄声问道:“咱们带着的磺胺有富裕,送几颗给他们应该不碍事。”
“不成。”赵诚的声音很冷:“路还长着呢,你信不信,顶多再有一两天,就会碰到掉队的人。等到紧要时候,说不定一颗磺胺就是一条人命,咱们只能先顾着自己的弟兄。”
这是实情,有小十万印度难民跟在在远征军后头,他们缺吃少喝,即使不生病,也会被饿死。如果心软,恐怕会所有弟兄都折在这深山老林里。
命令下达,甚至没有在队伍里激起什么波澜。炮兵团也好,英多退下来的殿后部队也好,都吃够了外国佬的苦头,除去身边的袍泽,其他人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过,当路过躺着印度难民的窝棚时,赵诚自己的心却被刺疼了。他们应该属于一个大家族,四十多个人当中,有三分之二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但已经死去的人里,青壮年反而占了大头,想来是在逃难的路上把粮食都省给了老人和孩子,所以当疾病来临时,最先倒下的也是他们。
难过归难过,粮食和药品依旧不能给。走在前面的先头连又发现了几拨难民,少的几个人,多的几十个,或躺或坐,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等死,其状甚惨。
“命令部队,不得喝生水,不得随地大小便,晚上宿营前必须用水把身上冲干净再进入营地,饭前便后也要把手洗干净,防止染上传染病。”看到印度难民中有大半是死于痢疾,赵诚不敢大意,随即下达了新的命令。他知道,万一自己的部队里也闹起痢疾来,即使给养再多,弟兄们也走不到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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