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野蛮人扶着墙缓缓站起,这个角度能让他将地上的画看清楚,长发飞扬的巴什蒂尔赤裸着健壮的身体,左手持着一把环绕着闪电的巨大锤子,正大叫着击向对面那个独眼怪物,独眼怪物硕大的头颅上只有一颗巨大的眼球,那土黄色的眼球中满是凶残,巨大的身体满是块状的肌肉。而两者下方则画着一些细小的人类,他们手持长矛战斧,为巴什蒂尔摇旗呐喊。
巴尔听过这个故事,那是所有巴图尔人都知道的故事,上古时期,当时巴图尔人还并未定居在高山之巅,他们也如常人一般居住的广阔的平原之上,那时有一只可怕的独眼巨人生活在附近,常常抓走无辜的巴图尔人作为食物。当战神巴什蒂尔了解到信徒们的痛苦之后,他亲自坐着三匹天马拉着的黄金马车,手握雷霆之锤,愤怒的下到人间。
那一天天昏地暗,他手中的锤子不断放出霹雳雷霆,将独眼巨人打得落荒而逃,而紧追不舍的巴什蒂尔亲手用这可怕的锤子击碎了那独眼怪物硕大无比的单眼。从此巴图尔人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在故事中,战神是无敌的存在,他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危害人间的怪物一一消灭。
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是最爱听这样的故事,总是会在听完以后欢快的奔出屋子,与村中的同龄人一起扮演那无敌的战神。对于战神的崇拜是巴图尔人最根本的内心信仰,而在外面的世界走过一圈回来的巴尔则微微有些不同,他似乎早已看淡了这无畏的勇者,就连上山时也只是膜拜了高山之神阿加西,并未提及巴什蒂尔的名讳。
“战神?如果你真是战神,那当大家遭遇如此困境之时为何不出手相助!!”巴尔愤怒的声音在石室中不断回荡,他喘着气,死死的捏着拳头,当自己从小就信奉的无敌存在舍弃自己的信徒之后,他又为何还要信奉于他,巴尔是巴图尔人,但却是一个不再相信战神的巴图尔人……
巴尔激动非常,不停的在这石室中骂着。“所有人都这样虔诚的跪拜你!但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没用,当死亡带走他们的时候,你有做过什么吗!”愤怒的声音在石室中不断激荡,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骂了一阵,他按着胸口躺了下来,原本强壮的男子此时也感受到身体中的不适,那如同气闷般的感觉让他呼吸困难。
“看来这毒真的很麻烦。”巴尔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他苦笑一声,然后缓缓的向地上那画爬去,即使已不再信奉这无用的神,此时的他也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方在人间的神迹……
当他爬入地面那画之上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化,黑暗的气息从地面上不断涌出,不多时便将这石室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巴尔低着身子,保持着警戒,黑暗中一道道瘆人的目光亮了起来,那数目多的可怕,还未等巴尔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可怕的红眼怪物就一股脑的扑向了躺在地上的巴尔,竟是无数只巴掌大的可怕蝙蝠,它们修长的爪子与獠牙可并不十分友好。
惊慌中的巴尔原地一滚,避开蝙蝠群的第一波进攻,随即慌不择路的奔向那一边,他记得那里是楼梯的位置,蝙蝠不断扑腾着翅膀,发出尖利的声音,追逐着巴尔,惊慌中的男子双手不断挥动,驱赶着这些会飞的扁毛畜生,不多时,双手便满是血痕,那怪物的爪子十分尖锐,丝毫不留情。
巨汉慌不择路的奔跑着,这片浓重的黑暗之中竟如同无止境般没有出口,此时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不断的向前奔跑,脸上被蝙蝠抓出了三条血痕,那血腥味似乎刺激了这些蝙蝠,它们飞舞的更加迅速,巴尔高吼一声,无谓的挥动着满是伤痕的臂膀,痛苦的想要摆脱这些怪物的追击。那红色的双眼在他面前不住晃动,让他一阵晕眩,他粗重的喘着气,不断挣扎。
随后,他脚下一滑,竟掉入一个黑色的水池之中。
蝙蝠并未追上来,只是尖叫着在黑水潭之上不断徘徊,黑水极臭,呛入耳鼻之后让巴尔感到一阵恶心,但感觉到那些蝙蝠并未离去,他也不敢露出水面之中,好在巴图尔一族的生存能力极佳,就算是潜在水中许久也不是问题。
还未等蝙蝠群散去,巴尔便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遍身的伤口在泡在这黑水中一阵之后便开始发出如同灼烧的痛楚,如同全身至于焦灼地狱。压抑着这痛苦的男子蜷缩成一团,却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大叫了起来,而刚刚张开嘴,那恶心的黑水便涌了他的喉间,让野蛮人恶心的几乎晕眩。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惊叫着冲出水面,慌张的爬上了岸边,此时这黑水潭边上已是一片安静,那些可怕的蝙蝠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巴尔没有时间想这些,他倒在地上不住滚动着,如同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一般,但他身上并不是真的着火了,只是那些伤口的疼痛让他误以为如此,所以即便是如何滚动,那些伤口依旧感受着灼热的痛楚。
“啊!!”巴尔一声惨叫,右手一把插入土地之中,竟是直直的插入地面,他全身颤抖,不住的流出豆大的汗珠,这些汗珠流过身上的伤口时则又会带来一阵难熬的疼痛,那被蝙蝠抓伤的地方被黑水一泡此时已是变得暗红,如同出脓一般缓缓的向外留着古怪的液体,似血似脓,恶臭无比。
这样的身体让野蛮人痛苦难耐,如此痛楚早已超过了他忍耐的极限,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他一用力,那插入地面的右手便拔了出来,他惊愕的发现那右臂的皮肤竟如同被整个剥了下来,只留下鲜红的肌肉,随后他便感受到了疼痛,如同有人正在缓慢的将他右手的皮肤剥除一般的巨大疼痛,惨嚎中的巴尔在地上不断滚动,试图缓解身上的痛楚,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那被剥去皮肤的右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的枯萎下去,不多时他的右手已化为了一只如同干尸般的手。“不!!”巴尔一声惨嚎,昏死过去。
石室之中,巴尔静静的躺在地面的画上,他如同做恶梦一般,满头大汗,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乳白色的圆形穹顶之上,一双威严的目光正静静的打量着他……
“王,我们在前面的房中搜出一个女孩。”一个戴着面具的怪人跪拜着向着前方正在烤火的阴柔男子报告。“哦?是吗?带上来看看。”那阴柔男子呵了呵手,这里极端寒冷的天气让他十分不适应,眼眉之中满是怒气。
“放开我!坏蛋!”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被戴着面具的士兵拽了上来,她小小的手臂死命的拍打着对方的腿,细巧的小脚也不断的踩着对方,但体型上的巨大差异让她的努力化为徒劳,那拽着他上来的士兵似乎也恼怒了,一把将她丢在了房间中的地面上。
“扑”的一声,女孩摔了个严严实实,她颤抖着支起身子,眼中强忍着泪光。迆呈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女孩满是仇恨的目光,“没想到还是个小美人啊,嘿嘿。”小女孩长得极为标致,十分可爱,即便是现在一脸怒火的样子也惹人喜爱。“怎么能这样对待这个小美人呢,你先下去吧。”
迆呈走了过去,脑后那无数股辫子不住晃动,那惊慌的女孩不住的后退,咬着牙瞪着他,但那美丽的大眼睛毫无杀伤力,只是让那不断靠近的男子觉得更为有趣了而已。“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蹲下身来,一把抓过她的脸,拉到面前,女孩圆嘟嘟的小脸满是怒火,手里不住的拍打着对方,迆呈一把将她的双手抓在手中,嘴角一勾“问你话呢,这么没礼貌。”
挣扎中的女孩被死死抓住,无法动弹,她眼角那强忍的泪水此时再也忍不住,如同决堤般不断流下,那大声的哭泣声吓了迆呈一跳,转而失去了兴趣,一把将她丢在了一边。门外的卫兵听到动静疑惑的走了进来,迆呈只是看了看他,又走向那烧着火的篝火处。
“把她带下去,关起来,看好了她,带回山里,我还没玩过野蛮人的女人,不知道这小丫头养大以后是什么滋味,嘿嘿。”他拔了拔炭火,那女孩哭泣的声音逐渐离远,发现这样一个小美人让这个阴柔的男人心情也愉快起来。
巴尔再次醒来之时已不知是多久之后,他睁开双眼,所看到的是一片昏暗弥漫着黑气的天空。他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除了眼珠可以动,其他部位都如同消失了一般,毫无知觉。他张嘴试图喊叫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声音,就连摆头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做到。惶恐的巴尔如同灵魂被拘束在一个无法控制的身体中一般,毫无办法。
“咚,咚,咚,咚!”一声声刚劲有力的声音传来,巴尔听得出那是战鼓的声音,紧接着远方就传来一阵嘹亮优雅的号角声,号角声如同一个信号一般,宣告了一切的开始,那如同百万人共同呐喊的惊天之音传来,让躺在地面的巴尔都感觉到大地的颤动。
雷鸣般的马蹄声不住靠近,随后一匹匹矫健的骏马驮着背上的骑士,从巴尔的身体之上不断越过,那轰鸣的马蹄声不断回荡在野蛮人的耳畔,险些将他震聋。巴尔感到腰间一阵巨痛,随后整个身子便飞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滚掉到了边上,他似乎是被一匹骏马踢到了,那无法形容的痛楚险些让他又晕过去,巴尔睁开双眼,发现现在是侧着身子,而目光正好可以看见那些骑士远去的方向,在那方向的尽头,有着几只庞然大物,竟是满身甲胄的巨型食人魔。
骑士与食人魔的战斗开始了,那巨大的怪物手持着比人还高的巨大铁棒,一下便连人带马击飞了五六个骑士,惊马嘶嚎声中,不断的飞起那骑士们被砸烂的尸体,四个食人魔便将这些骑士给杀了个大败。人类骑士手中的武器不断击打着对方巨大的身体之上,却只能带出阵阵火星。
“嘭!”一声巨响,一个食人魔晃动了几下,空中一块块巨大的石块正划出一道道优雅的曲线击向那四个巨大的食人魔。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声中,护着头部的食人魔也在不断的撞击中倒下了,它丑陋而巨大的脑袋已被巨石砸出了一道大口子。投石机一轮进攻之后,场上只剩下了两只负伤的食人魔,它们似乎也明白到了可怕,正缓缓的后退,而随后,从他们后退方向,一阵阵烟尘飘了起来,紧接着巴尔便看到无数个兽人骑着巨大的座狼冲了过来。
巴尔再次被顶到了空中,那巨大的沉重让他几乎晕死过去,而痛苦刚刚开始,当他再次落地时,便体会了让他永生难忘的疼痛,一下又一下,他无助的身体不断的被撞击后抛飞起来,又掉落在地,不多时身体也变得残缺不齐,而这每一下撞击都让巴尔真切的感受到,此时的他已经几乎崩溃,他感觉着自己的两条腿一只已是折断,另一只已完全断了开去,不知掉到了哪里。无止无尽的疼痛不断的传来,但他却无法做任何事,不能移动,不能逃跑,甚至连发出声音都无法做到,他只能睁大双眼,感受着这几乎让他崩溃的痛苦。
兽人已冲入了人类的方阵,冲天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上万人在这片土地之上厮杀着,用手中的武器将那狰狞的对手击败,巴尔无神的看着这犹如地狱般的景象,血色然红了他的双眼,他只能看到一片血色的天空,血色的地面,还有那不断挥舞武器杀戮着的人,他恍惚着,晕死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映入他双眼的是连绵百里的尸山血海,他能感受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浓得让他想吐,这寂静的战场中看不到一个活人,十几只乌鸦怪叫着从天而降,开始分享起这战场上的尸体。鸟群越聚越多,分食着这片尸海。
一只乌鸦跳到了巴尔身边,尖嘴开始啄起他裸露在外的左耳,一阵剧痛传入他的脑中,让他疼痛难耐,他感受着那食腐鸟类正不断的啄击着他的脸,啄食着他的皮,他的肉,他的血。然后又有几只鸟飞了下来,开始争相分享起巴尔残缺的尸体起来。
巴尔被一阵阵痛楚折磨的几乎疯狂,他能够清楚的感受着这群畜生带给自己的伤害,他残缺不齐的身体正在它们的啄食下支离破碎,而每一下的痛苦他都能够感受到,如此清晰。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食腐鸟类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这片尸海再次安静下来,此时的巴尔已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他只是感受着那无穷无尽的痛苦,望着这片血红的雨,丝毫没有别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如此疼痛?他在心中不断的问着,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巴尔已经忘记过去了多久,一年?亦或是一个世纪?他早已分不清,身体早已腐烂不堪,在风吹雨打中渐渐的化为枯骨,痛楚?巴尔呵呵一笑,早已经麻木了,相对于身体的疼痛来说,他觉得时间的漫长才更可怕,这一切何时是个头,他早已忘记自己是谁,这里又是哪,他只知道自己死了,化为骨头,日晒雨淋间,不断腐朽……
圆形石室中巴尔静静的躺在地面之上,那如死人般的脸毫无生气。穹顶之上,那双巨大的眼睛眨动了几下,微微露出笑意,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天空之上传来。“哦?这样都还没死?。”圆形地面那巴什蒂尔的画像边缘渗出了银色的凝滞液体,如同水银般,水银越渗越多,竟如同活物一般,缓缓的向着画上平躺着的巨汉涌去,水银状的物体慢慢的爬上巨汉斜躺着的身体,将他整个身体都覆盖起来。
当水银覆盖上巴尔的身体时,他曾颤动不已,没过多久便停止了下来,又平静的躺着。水银表面不断流转,可以看到一丝轻微的变化,仔细分辨便可以看出那是巨汉胸口的心跳。被水银包裹着的巴尔的身体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仍旧保持着那原来的生命力,轻微,但却不曾停止……
“呼呃”,当巴尔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洁净的水底之中,呛了口水的他赶忙向着水面游去,直到游出水面,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时才感受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这里是哪里?他疑惑的四处张望,看到的除了水还是水,自己似乎位于一片海洋之中,能看到的除了天便是这无边无际的水。
巴尔游了起来,原地等待不是他的风格。海水十分温润,并不寒冷,在太阳照射下显得暖洋洋的,这让野蛮人感到一阵惬意,而惬意并不是永远的,当天空变得昏暗之时,一切又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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