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劝?
翡雪面色凝滞了一瞬,觉得她话里有话,可一时之间猜不透她话中深意,不敢贸然回答。
不过借着这话,她倒是寻到了一个告辞的理由。
慈宁宫明显是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她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应对。翩然起身,女子淡淡笑道:“到了陛下吃药的时辰了,改日我再来陪太后说话。”
除了病重昏迷,萧瑾殊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日上三竿,齐福听到里面的动静,进来伺候他起身,絮絮叨叨地说着皇后娘娘去了慈宁宫奉茶,又邀功说自己给皇后安排了软轿。瞧着皇帝神色如常,这才有些犹豫地将今早要吃的药递到了他面前。
萧瑾殊心不在焉地听着,将药丸扔到嘴里嚼了。
“真苦!”他恹恹的说道,抬眼看见桌案上放着早先翡雪剥好的那碟梅子,伸手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齐福惊掉了下巴。
陛下吃药什么时候嫌过苦?还有、还有这个梅子......每次中山郡王嘴里含着梅子,陛下不是都要嘲笑鄙视他一番吗?
看来,有皇后娘娘在,有些事是不一样了。
“愣着干什么?说这么多,你是还想跟朕讨赏么?”萧瑾殊今日无心看奏折,又捻了一颗梅子吃了,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齐福讨好的笑着,自作聪明地说道:“不、不,奴才不敢。那,奴才去门口看看,皇后娘娘有没有回来。”
萧瑾殊:“.......”。
他静静坐在书案前,许久都未曾翻动一页书。
关于冬至祭祀一事,他病重这几日已有朝臣上了折子,请求晋王代替天子祭祀。昨日晋王自己上的折子倒是没有提起祭祀一事,而是求他赐婚。
晋王元配的王妃已经故去两年,这次他想要求娶的王妃,与皇后一样,也是出自承恩侯府。
有些烦闷地撂下书本,他推动轮椅,到那边去支棱起了窗子。从窗缝里望出去,外面又是疾风骤雪,有一行人缓步而来,中间那轿子晃晃悠悠的,孔雀顶上的白雪铺得厚了,轿子一颠就簌簌地落下来。
萧瑾殊微眯了眼,寒风一吹,心头生起一丝冷意。
慈宁宫......以秦太后的手腕,再加上一个出身承恩侯府的皇后......他倒想看看,她们想在这后宫之中掀起什么风浪来。
到了门口,明眸善睐的女子裹着斗篷、戴着兜帽下了轿,怀里还抱着几枝梅花。不过须臾的功夫,雪花沾上了她的发梢和肩头,连睫毛上都长了一层白霜。她含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才掸了掸雪,快步走进养心殿中。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萧瑾殊索性关了窗子,重新坐到案前捧起书来。
“齐公公,陛下有好好吃药吗?”进到屋里,她任由连翘替她解下了斗篷,又跺了跺脚将鞋上的雪抖下,随口问齐福道。
齐福笑意盈盈的,接过斗篷来抖了抖上面的雪:“吃了吃了,陛下吃药一向都很乖的!”不仅吃了药,而且还吃了皇后娘娘预备下的蜜饯梅子。
翡雪这才放下心来,她往东暖阁那边望了一眼,将满怀的梅花递给齐福,转身往后寝殿的方向走去:“那就好。我先去换了衣裳,免得将寒气过给陛下了。劳烦齐公公替我准备一个梅瓶吧!”
方才折梅时,她在雪地里踩了几步,绣鞋都湿透了。得先回体顺堂,将外衫鞋袜都换一遍。
梅花......齐福撇了撇嘴。
陛下的生母是先帝的梅妃。每次见到梅花,可是戳着那一位心里的痛处呢。
可是皇后娘娘有旨,让准备梅瓶......准备就准备吧,陛下对皇后娘娘还是不太一样,总不能坏了娘娘的兴致,大不了赌这一次,输了,他就再挨一顿罚!
翡雪很快就折返回来,她不知齐福准备一个梅瓶都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见他拎着花瓶、抱着梅花等在那里,赶紧接过来,径直就进了东暖阁。
隔着屏风,依稀可见萧瑾殊正在桌案前看书。
“陛下,我特意从御花园折了几只梅花来!”女孩的兴致极好,连说话的音调都是欢快的。接着就听见瓷器放到条案上的声音。
梅香幽远,氤氲满室。
萧瑾殊转动轮椅过来,就见到一袭白衣的女子立在瘦高的白釉梅瓶旁,有几枝梅花已经被她放入了瓶中。
屈曲盘旋的枝干,枝头的花朵有的已经傲然怒放,有的还在含苞待放,经她的手打理,呈现出疏影清雅的风韵。落在梅花上的雪被屋里的暖气一烘,融化成花瓣上的晶莹的水珠,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她踮起脚尖,闭起眼嗅了嗅花香,光线透过窗格打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比那沾了露珠的花朵还娇艳些。
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神思清明,她侧过脸来,对他嫣然一笑:“陛下,好看吗?”
她问的花,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心头又被莫名的撩拨了一下,眉尖跳了跳。
半晌,才淡淡回答:“嗯。”
好看二字,到底说不出口。
翡雪莞尔:“陛下喜欢就好!”
养心殿的装饰也太素净了些,这梅花本是雅致的,折几枝来摆在窗前,也可增添一些生气。陛下好像爱坐在窗前发呆,她将梅瓶摆在条案上,一抬眼便能看见。
打理好了梅花,她过来推着他的轮椅进到内室。这一路抱着梅花回来,她身上也沾染了梅香。推着轮椅,她仍然叽叽喳喳地说着,没注意,男人嘴角勾起了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御花园起了雾凇,冰花挂满了松树,盎然怒放的,比起这梅花来一点儿也不逊色!用了午膳,我陪陛下去看看冰花,好不好?”
停好轮椅,她站到了男人面前。
他沉默,神色微变,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眸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