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想不明白。
下山途中,湛宫剑忽然闪烁起了微光……这小丫头又来了吗?
他将手搭在剑上。
很快,昨日所见的剑楼与少女再度出现在了视野里。
“早上好。”
今日小姑娘换上了一件水绿色的襦裙,她的头发精心打理过,饰着小巧的细金发梳,她招了招手,与林守溪隔空打了个招呼。
“现在不是正午吗?”林守溪以为他们之间的时间有差异。
“嗯……我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就是早上。”小姑娘振振有词地说。
“那……早上好。”林守溪无从反驳。
“诶,哥哥的精神好像不是很好。”她敏锐地察觉到了。
“嗯,昨夜看了一整晚的书。”林守溪一夜未睡,又爬了座大山,多少有点疲惫。
“哥哥好用功哦。”
“还好……”
“哥哥真谦虚。”
“……”
小姑娘眨巴着眼,她想到了整日喜欢看闲书的自己,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更加崇拜了,虽然认识没多久,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小女孩对他有着天生的好感。
“我昨天本想与你多说几句的,结果中途被爹娘抓过去训话了,还罚我抄门规……”小姑娘很是委屈,她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关个紧闭,饶是如此,爹娘还要刁难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亲生的。”
“他们是为你好。”林守溪没什么师弟师妹,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小孩子。
对于这样的话,小姑娘耳朵都要听出茧了,若是父母对她说,她肯定就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但她在家里闷太久了,足不许出户,每日面对的都是同一群脸孔,故而她对于这个突兀闯入的鬼魂哥哥有着无比的好奇与宽容。
“嗯呢,我知道了。”少女小鸡啄米般点头,说:“我是偷偷溜过来的,等会儿还要去参加家里的月试,嗯……就是和其他人比试。”
林守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鼓励的话,于是说:“嗯,注意安全。”
“……”少女终于有点不乐意了,她板着小脸,小手按着自己的胸,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虽然我比较懒,但我很厉害的,我学棋一个月,教我的先生就不是我对手了,学剑三个月,家里的侍卫就打不过我了。”
少女一脸骄傲,她小嘴微翘,说:“昨夜我爹还责怪我太不思进取,说今日月试不会再让他们让着我了,哼,谁要别人让啊……”
林守溪已隐约看到她稍后的下场了,他决定等会假装不在,任剑如何闪烁也不去触碰,毕竟安慰哭鼻子小女孩这种事他一点不擅长。
少女也不管他的冷淡,她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陌生人,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样:
“对了,哥哥你会剑术吗?”
“学过一点。”
“那等我长大了,可以独自离开家闯荡了,就来找哥哥比试,好吗?”少女开始天马行空了起来。
“好呀。”林守溪画大饼向来干脆利落,绝没有半点犹豫。
“好,那一言为定!”少女露出了笑容,漂亮的眼睛弯弯的。“一言为定。”林守溪这样说着,却只当是哄孩子,并未当真。
“你是在赶路吗?”小姑娘发现这白影一直在动,好奇地问。
“嗯,在下山。”林守溪说。
小姑娘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么大清早下山,他是住在高山上吗?按照师父的说法,喜欢住高山上的十个有九个是仙家,难道说这位哥哥也是个仙人?
这虽只是个没什么由头的猜测,但孩子只是孩子,哪怕再不切实际的猜想,一旦出现,她就会想方设法去论证其真实。
嗯……他语调冷淡,声音好听,很符合仙人的特征了……自己定是无意间结识了一位仙人!
林守溪见她沉默,以为她只是在想事情,根本想不到小女孩此刻心里翻滚着怎样的心思。
她还想再旁敲侧击地问两句,剑楼响起敲门声,她连忙松开了一只手。
“我去大杀四方了!”
小姑娘高兴地说着,挥了挥手,快速地与林守溪告别,起身离去。
画面就此中断。
林守溪下了三界山,准备暂回村子从长计议,回去的道上,林守溪忽然望见对面的上头有一株大树,大树树干呈现白色,很是醒目。
他立刻想起了那首藏头诗。
白樟树下……救救我。
不会就是那棵树吧?
林守溪对于鱼仙大人的死活并不关心,况且那棵白樟树虽可看见,却距自己很远,他也懒得再去爬山,一探究竟了。
林守溪转过头,继续朝着三界村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不由想起了昨日那本书所断的结尾,脚步越来越慢。
那恰是男主人公与他心仪的女子分别多年,即将相见之时,虽然这个男主人公在分别的日子里沾花惹草无算,看得他嗤之以鼻颇为不屑,但爱人相逢的桥段总是美好的,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起小禾,心生共情。
“算了,去看看吧。”林守溪最终停步转头。
终于翻过岩石,到了那白樟树下,林守溪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看来果然被其他人救走了。
正想离开,耳畔却有少女呜咽般的声音响起——那是猫的叫声。
林守溪眉头一皱,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白樟树下枯萎的杂草,最终定格在某处,他俯下身,掀开了草,发现那里有一个洞,洞不深不浅,里面躺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猫,猫四蹄踏雪,其中一只脚上却被铁夹子夹着,难以动弹。
“你……就是鱼仙大人?”
三花猫听到人声,萎靡不振的眼睛立刻睁开,它张了张口,却发出了人的声音:
“喵——终于有人来了吗……本天女巡狩疆土,不慎受歹人暗算,遭劫于此,你速速替我解开这浑天锁,本尊念你救驾有功,稍后定会重重赏你!”
第72章婚书
林守溪抄起猫的胳膊,将这只黑橘白相间的漂亮小猫从陷阱中捞了出来,把夹在它后肢上的铁夹子小心地解开。
补兽夹形如利齿,小猫一边被夹得鲜血淋漓,发出呜咽的惨叫,一边还不忘为自己开脱:
“这区区浑天锁本算不得什么,无奈魔王贼心不死,还挖这无底洞作为陷阱,本尊求胜心切,一时轻敌,中了歹人奸计,被压在了这棵白樟神木之下!想当年,苍白也曾被压在神木之下……”“行了……你一只小猫咪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书,瞎跑什么。”林守溪为它检查伤势,淡淡地打断。
“小猫咪?”三花猫呜呜地叫了起来,表示极为不满:“本尊再说一次,本尊乃三界共主之君王,神桑树的守护神,诛神录的执笔人,是你们的理应献出忠诚的——”
三花猫等着他打断自己,而林守溪则等着它继续往下说。
面对他肆无忌惮的注视,三花猫有些愤怒,“哼,你区区一介凡人,也想知道本尊的名讳?”
“那就叫你三花吧。”林守溪叹了口气,心想写出这种书的猫脑子果然有些问题。
“住口!本尊真名虽不便说,但你至少要尊我一声——鱼仙。”
对于这个凡人的无礼,三花猫的怒气闷在心里,若非此刻腿部有伤疼痛难忍,它早已伸出爪子去抓挠了。
“你被困在这里几天了?”林守溪问。
“嗯……足足四天了。”三花猫气势低落了些,“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才有人来搭救本尊,哼,难道这诗写得还不够明显吗?”
“挺明显的。”
“我也觉得。”
“只不过能喜欢你书的人,通常没有能力发现这首藏头诗。”林守溪补了一句。
鱼仙大人气得乱叫,“本尊著书立作教化万民,且深受子民爱戴,岂是你等不沐王化的乱臣贼子可以随意诋毁的?”
林守溪对于这只吵吵嚷嚷的猫在说什么毫不关心,他只是询问自己的疑惑:“这四天你一直被困在这里,你是怎么写作并发出求救消息的?”
“哼,现在发现本尊的厉害了吧?”三花猫张了张口,骄傲道:“这是本尊神通之一,暂不可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难道说你真正的本体不在这里?”林守溪敏锐地做出了猜想。
“……”三花猫不嚷嚷了,它低声道:“挺聪明的嘛。待你通过选拔,可以来做本尊的国师。”
“你的本体在仙村?”林守溪继续问。
“当然,本尊圣体尊贵,自需住在王殿。”
“我听说仙村不是有一位尊主吗?那位尊主容许你这般胡闹?”
“放肆!一片天空没有两个太阳,我才是三界村唯一的尊主!”三花猫高傲地仰起了头。
抬起头,这双透着散射线般的蓝色眼眸才映出了林守溪的脸,逆着光,三花猫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它沉默片刻,随后郑重其事道:“本尊要册你为妃!”
林守溪懒得理会它的胡闹,一把抓起了它的后颈,三花猫喵喵乱叫着,对于此子不服王化,肆意摆弄自己圣体的行径做出了痛斥。
林守溪将真气凝在指尖,帮小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三花猫感受到自己的伤口有些痒,那是结痂愈合的征兆,猫颜大悦,暂时赦免了他冲撞圣体的罪过,“我要封你为太医!”
“你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林守溪熟练地无视了它的话语。
“嗯……此事说来话长。”三花猫想了想,回忆说:“几日前,本尊偶然听说魔巢的贼子又有逆谋……魔巢距离京师三界城并不遥远,妖孽却如此猖狂,本尊心系子民辗转难眠,故打算御驾亲征,去捣毁魔窟。”
“魔巢?”
“嗯,魔巢!那是一群来自北面的乱党,曾多次进攻三界城,幸得御林军骁勇善战,使得它们的计划无法得逞。”三花猫说:“但魔巢日渐壮大,祸患还是祸患,若不早日铲除,早晚酿成大祸!”
“那现在你打算打道回府了吗?”“嗯,本尊身负重伤,暂时班师回朝也无不可。”
等到了圣谕,林守溪便抓起它的后颈,在天黑之前将它送回了三界村。妖村一片荒凉,夜幕落下之后,一个个坟冢般的家中会亮起一双双幽光的瞳孔,三花猫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林守溪将它带入了陈宁的家中,猫实在是太小了,加上天黑,陈宁都未能注意到家里多了一员,令得龙颜大怒,喵喵叫了两声以壮声威。
陈宁这才看到了小猫,好奇地望向林守溪。
“哦,这是外面捡来的妖怪。”林守溪随口解释了一句。
三花猫怒火中烧,可它似乎不太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呜呜地叫了叫表示不满。
“它是饿了吗?”陈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