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侍女垂首而立,她静默了一会儿,终于解下了兜面的风帽。
风帽之下藏着的并非是柔弱的侍者,而是一位满头深红丝发,美得近乎妖冶的少女,她笼在梦一般的黑袍里,笑得清媚诱人。
……
云空山,武宴在即。
小禾给楚映婵卖了个关子,没有告诉她具体方法,只说小禾自有妙计。
事实上,小禾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利用彩幻羽变成林守溪的模样,前去赴会,她打听过了,负责监督弟子比试的裁判不过初入仙人境,她这枚祖传的神羽连云真人都能骗过,何愁糊弄不过一个小仙人?
当然,真正送行的武宴上还是高手云集的,其中甚至有人神境的大能,她不觉得自己能骗过他们。所以她会在夺个好名次后故意输掉,这样既保全了楚门的颜面,也不至于穿帮。
小禾取出彩幻羽,割破手指抹于羽上,随后口念真诀。
很快,羽毛泛起了熠熠的神光,它渗入了小禾的胸口,与此同时,她的模样也变了,转眼成了一位清秀的黑衣少年。
彩幻羽的变化其实并不容易,需要将变幻之人的完整样貌想象出来才行,当初混入巫家之前,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用来易容,但想象林守溪,她只花了一息。
小禾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愈发觉得惟妙惟肖。
她决定去给楚映婵一个惊喜。
第190章楚楚的反击
对镜整理好衣冠,小禾越看越觉得欣喜,过去孤单时她常想过要这么做,却始终不敢,因为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梦,她可以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却无法始终耽溺梦中。
现在林守溪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面前,她无所顾忌,自可以尝试许多过去不敢尝试的事。
自认为伪装完美之后,小禾去寻楚映婵了。
寻楚映婵的路上,小禾撞见了白祝,白祝见到了小禾乔装的林守溪,极为惊喜,立刻上来嘘寒问暖,还复读了一遍自己成为百兽之王的战功,做贼心虚的小禾反倒吓了一跳,唔唔地应付了几句后说自己想单独去见师父,不用白祝领着,白祝点头答应,还告诉了她师姐的位置。
待小禾走远之后,白祝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抓着小脑袋,疑惑道:“今天的哥哥怎么傻乎乎的……”
小禾没有听到这句嘟囔,她还庆幸地觉得白祝是个傻丫头,根据白祝提供的路线,楚映婵刚刚从空荡荡的剑阁出来,前去书阁打扫房间。
这是山门之后旳两座楼,那条可以通往幽林深处、将明月东升之景一览无遗的小径就藏在它们之间。
进楼之前,小禾见到打扫得光可鉴人的地板,感慨楚楚贤惠之余,下意识想要将履过石径的小绣鞋褪了,可当她足尖儿翘起,纤指滑过棉白短袜勾入梨花色的绣鞋时,忽地一愣,她看着自己俏生生立着,腿儿轻翘的模样,脸颊一红,心想自己在做什么啊……
这是她自己养成的习惯,可不是林守溪会做的事,她一边埋怨着自己入戏太浅,一边忙将半褪的小鞋穿回去,这一幕恰被楚映婵看在了眼里。
“你……”
楼道上,楚映婵长裙皎白,外罩深青色的大氅,手持书卷,娉婷而立,她见了‘林守溪’,微凝秀眉,讶然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楚映婵突然的出现令小禾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离了圣壤殿,当然马不停蹄往这里赶啊。”小禾说。
“这般快?”楚映婵感到吃惊。
“当然,因为小禾在这里啊。”小禾说出了她认为的理由。
楚映婵却是将眉淡淡蹙起,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过她背着光,小禾一时也看不真切,她还在收拾心情,想着等会儿说些什么逗她。
“你现在在做什么?”楚映婵又问。
“我见师父将这里弄得这般干净,唯恐弄脏了地板,便想将鞋脱了。”小禾学着林守溪的语气,平静地回答。
“何必这般拘谨。”
楚映婵似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荒唐,微微一笑,又语调清冷地问:“你现在不该去陪小禾么,来为师这里做什么?”
小禾心头一凛,隐约觉得这话有绵里藏针之感,她说:“小禾不知道去哪了,一路上也没瞧见她,我听白祝说师父在书楼里,便先来见师父。”
楚映婵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说:“那随我上楼吧。”
小禾心中疑惑,心想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啊,堪称滴水不漏,为什么楚楚是这个态度,他们师徒之间不是挺友爱的吗……
小禾点了点头,跟在楚映婵后面,与她一同沿着楼梯走上去。
楚映婵坐在前面,腰横黑色戒尺,双袖低垂如云,淡漠非常。这是小禾平日里所见不到的仙子威仪,如今她将自己想象成楚楚的弟子,一种师父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不免扑面而来了,她跟在楚映婵后面,心跳得厉害。
楚仙子与林守溪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吗……楚楚也太凶了吧。
小禾还在心中默默心疼了夫君一会儿。
与楚楚一同上了楼,二楼书架林立,尘土蛛网早已被仙子悉心地打扫干净,如今帘子卷起,大量的光线照进来,看上去格外干净敞亮。
楚映婵来到方正的桌案边,揭开茶炉的盖子,轻轻拂去烟雾,瞥了一眼后,顺手将手中书卷放在一边,沏了两杯碧色剔透的茶水,小禾看了眼那书卷的名字,不是什么修炼的秘籍,而是本《宗门建设十讲》。
小禾在佩服楚映婵用功之余,也不免犯嘀咕,心想两个人的宗门有什么好建设的……
“坐吧。”楚映婵说。
小禾这才坐下。
楚映婵见了这正襟危坐的模样,更加困惑,问:“你是在外面惹什么大祸了吗,怎么这般拘谨?怎么,有了小娇妻之后就刻意疏远师父了?”
“啊?没有啊。”
小禾并不觉得自己拘谨,这算拘谨的话,楚楚眼中的开放是怎么样的呢……还有,楚楚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是我多心了吗?
“嗯……”
楚映婵将信将疑地点头,说:“若有事尽管与我说就好了,你若见外,师父可要恼你的。”
与先前楼道时的清冷淡漠不同,一同落座品茶之后,楚映婵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她先前是有些紧张的,可转念一想,明明是自己在想办法帮楚楚解决问题,更何况,这也是她主动在挑逗她,自己拘谨害怕个什么?
想到这里,小禾念头通达了,动作与语气皆自然了很多。
“知道了,师父。”小禾抿了口茶,笑着说。
楚映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在等待她说些什么,小禾同样犯嘀咕,便开始主动汇报起了她在圣壤殿的见闻,小禾对于圣壤殿是一无所知的,只知道它是一座深埋地下的雄殿,不过幸好,楚映婵也没去过圣壤殿,小禾一顿胡编乱造,楚映婵听得细心,却也没听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嗯,时以娆没为难你就好。”
楚映婵点了点头,又问:“慕姑娘去哪里了?”
“慕姐……咳,慕师靖去仙楼了,似是去取什么器物,稍后就来。”小禾说。
楚映婵点点头,也未生疑。
两人静坐着品了会茶,谁也没有说话,半晌,小禾憋出了一句‘好茶’,回应她的是楚映婵奇怪的眼神,她立刻闭嘴,老老实实等她先说话。
“今日阳光好烈,麻烦徒儿去将帘子落下。”楚映婵说。
“好。”
师父差徒弟做事情也属正常,小禾立刻答应,去将三面布帘落下,帘子落下之后,屋内一下变得昏暗了起来,小禾转过身时,再看品茶的楚映婵,发现她趁着自己品茶的间隙,将那件深青色的大氅褪了下来,随手挂在了一张空的椅子上,没了青氅的遮掩,仙子就只剩一身干净的白裙了,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凸翘的曲线勾勒无疑,而光被粗糙的布帘滤过之后,也变得模糊,落到她的身上,泛着暧昧迷离之感。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楚映婵将这青氅褪去之后,下摆没厚实之物遮掩,她双腿交叠着,这个姿势令下边的裙摆微分,那双修长的玉腿也隐隐约约地露出了漂亮的曲线,令人忍不住多看。
“你在看什么呢?”
楚映婵轻咬柔嫩樱唇,目光轻飘飘地瞥向了她,似有些害羞,也似有些责备。
“没,没什么……”
小禾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悬了起来。
——楚映婵这是什么意思啊,这,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身为女子的我都想僭越禁忌,将这仙子就地正法了,这若是换成林守溪,他如何能扛得住啊?楚楚是故意的吗……
小禾胡思乱想着,隐隐有些害怕,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一定是我想多了。
小禾固执地压下了念头,也不回避楚映婵的目光了,她大大方方地坐了回去,问:“冬雪未消,山间寒冷,师父怎么穿得这么清凉?”
这话一出,楚映婵也感到了些不对劲……哦,他这是欲擒故纵么?哼,好的没学会,坏的倒是又新学了不少。
“我刚刚修行了那套功法,又饮了热茶,灵脉之热难消,自是热的。”
楚映婵这样说着,还将手递给了小禾。
那套心法?哪套啊?是仙楼的神妙心法吗?小禾正想着,楚仙子的葱尖嫩指已伸到了面前,似是怕她不信,让她摸一摸,小禾迟疑着触碰了一下,发现果然滚烫非常。
嗯……看来自己是误会楚楚了……不,不对,女师父的手是可以随便让徒弟碰的吗!
小禾更加狐疑。
楚映婵见对方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同样泛起了疑问,当初不死国中,他们为了斩出色孽之印,日夜掌心相抵地修行,早没了这些顾忌,他现在装个什么正经?自己已这般暗示了,他还一点动作没有,难道他想要自己主动么?
想到这里,楚映婵也有些恼了,仙靥渐渐板起。
小禾知道,她在等自己说话,自己该说什么呢?我帮师父去去火?不,不行,林守溪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我来帮师父扇扇风?”小禾试探性问。
楚映婵犹豫了一会儿,嗯了一声,“随你。”
小禾拿起了桌上的书,来到楚映婵身边,用劲扇了一会儿,她心中同样不太开心,心想自家夫君就是给你当牛做马的吗?她本就有怨,谁知楚映婵又说了一句:“算了,别扇了,帮我揉揉肩吧。”
“啊?”小禾更惊。
面对这份吃惊,楚映婵也忍不住了,她蹙起眉,“怎么?以前揉得,现在揉不得了?”
小禾瞪大了眼。
以前林守溪经常给她揉肩?他……他也只给自己揉过脚而已啊……
这对师徒到底怎么回事?
小禾强压下质问的欲望,准备按兵不动,套出更多的话,她走到楚映婵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为她揉了起来。
“舒服吗?”小禾咬着牙,问。
“还好,较之不死国时差了许多。”楚映婵说。
“是吗?那我以前是怎么揉的?”小禾问。
“你以前……”
楚映婵想着不死国巨牢中的生活,当时因为迫近的死亡压力,她并没有觉得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巨牢中两人的相处简直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了,不过她也可以理解,毕竟洛初娥高高在上,他们首先要考虑的只有生死,根本无暇理会其他细枝末节。
楚映婵陷入回忆,也没有回答小禾的问题。
小禾便想靠自己摸索,她先是揉着肩膀,随后慢慢沿着背脊向下,一路按揉下去,见楚映婵迟迟没有呵斥,小禾心中更惊,这……应该不是自己多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