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靥薄红的小禾坐在镜前,手持木梳,轻轻打理着满头雪发。
她一边理着秀发,一边悄然回眸,望向林守溪。
林守溪自然地抬头,回应了她的目光。
“我扮演了这么多角色,你最喜欢我演的哪个呢?”小禾淡笑着问。
林守溪走到她的身后。
他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了她的木梳与长发。
只见林守溪将雪发抄在掌间,熟练地握成一缕,柔巧挽起,以木夹夹住,再将剩余的长发绕着发髻盘绕,将其稳当当地压在发髻之下。这样的盘发可以完美地露出小,禾纤细笔直的脖颈,再配上她纤巧玲珑的身段,更是纯白秀丽不可方物。
“我最喜欢我的小禾。”林守溪放下木梳,从身后将她抱住。
小禾轻哼一声,却是柔柔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夜晚。
真国繁星璀琛。
少年少女一如既往地坐在雪地里,对着星空闲聊。
林守溪睡着了。
小禾却没有。
她仰望星空,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甜美,先是露出了微笑,可不知为何,她的微笑又浅浅淡去了。
她仰望星空。
漫天繁星间,居中之处有一颗星星格外明亮。
在真国,这颗星的名字叫长孤,同时,它也被称为帝星。帝星对着她明亮,像是九天之上垂下的目光。
小禾与它对视了整夜。
次日,初鹭带回了新的真国邸报,诛神录如期刊载,但这一次,林守溪与小禾却都敏锐地在上面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里面有一段故事情节:三月末,女主人公要与两位挚友重逢,重逢的地点定在了海岸的西南边,那里有一块形如老虎的怪石。
林守溪与小禾对视了一眼。
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段在书中一笔带过的桥段,正是慕师靖给他们传达的信息。
天光大亮。
慕师靖与殊媱一同走过人来人往的长街,殊媱轻声为她介绍着所见的一切。
这些天,慕师靖为了更好地了解真国,经常会假托办事为名,带着殊媱出来逛街,让她讲述一座座冰雪城池的过去。
“旧日祭奠距离举办不过两个月,很多铺子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为这场大祭做准备了。”殊媱说。
慕师靖嗯了一声。
前方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抬首望去,原来是有罪犯被押了过来,要受凌迟之刑。
慕师靖并没有兴趣,她本以为一向残忍的殊摇会对此生出趣味,可行刑开始之后,殊媱却不知为何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唇据成线,神色痛苦,仿佛正在承受凌迟之刑的人是她。
“你怎么了?”慕师靖问。
“没什么。”
殊媱呻吟一声,只说:“小姐快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我见不得血腥的场面。
这话从殊摇口中说出来,无异于一个笑话。
慕师靖却没有多问,带她离开了这里。
在这座城中兜兜转转。
她们来到了一处庙宇。
“这里是旧神之庙,里面供奉着诸多古老的神明,真国有许许多多人都信这个,所以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祭拜。”殊媱介绍说。
“进去看看。”慕师靖来了些兴趣。
大庙残破,门庭古旧,往来之人却是络绎不绝,他们各个手捧香束,神色虔诚。袅袅香火里。
慕师靖驻足抬首。
绕殿嘉立的一尊尊古神徐徐展成了一幅狰狞的古卷,它们惟妙惟肖,铜制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明亮起来,于烈火喷涌时发出震啸太古的威严吼声。
“这座是龙王庙,这里供着的都是太古时期的几位龙王,这位是…………”
“不必了,我认得它们。”
慕师靖清冷地打断了殊媱的介绍。
她在这座古老的庙宇中缓缓踱步着,望着世人立下的一尊尊神像,白银面具下的瞳孔中竟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最后,她在某处停下。
“它是谁啊。”慕师靖问。
殊媱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头张开双翼咆哮的巨龙之像,说:“小姐不认得他么,这位可是冥古时期至高无上的龙王苍白呀。”
“是么。”
慕师靖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那她呢?”
殊媱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苍白身边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头人形的龙,她穿着银白的长袍,有着疏璃的眼眸。
“据说这是苍白君王寂真时的造物,是仅次于苍白的完美存在,只是他的名字并未流传下来。”殊媱说。
“就叫她皇帝好了。”慕师靖说。
“皇帝?”
殊媱心想。
,在苍白座下称王称帝不是自寻死路吗…………但她感受到了小姐的哀伤,也未反驳什么。光和着微尘洒了进来,落到了这对高大的神像上。
慕师靖立了许久。
“小姐到底在看什么?是觉得这苍白之像雕刻得不好吗?”殊媱难抑疑惑。
“雕的很好,只是…………不像苍白。”慕师靖说。
殊媱不语。
她心想,我知道你来历不凡,但也不用装神弄鬼到这种程度吧?
这时,寺庙里的秃头僧人走了过来,问她们要不要买香火,拜一拜这尊大龙王。
“我不拜神,尤其是来历不明的神。”
慕师靖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秃头僧人的神色立刻由热络变成了厌弃。
“哼,一灶香不买一个神不拜,区区一个原面教的白银长老就敢如此亵渎神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僧人暗暗咒骂了一番,又转过头去,双手合十,对着苍白之像摆了摆:“刚刚那个人目光短浅不识抬举,苍白真君息怒,息怒啊…………”
离开了这片庙宇。
抬头仰望,世界之木高高耸立。
这座亦峰亦木的神山太过高大,无论身处真国何处,一抬头就能看到它。
但再宏伟的东西,只要每日都能看到,人们也会逐渐将它忽视、遗忘,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成百上千,抬头看它一眼的却是微乎其微。
“小姐,你说…………这棵世界之木真的死掉了吗?”殊摇问。
“死了,但并未死透。”慕师靖说:“靠力量抹杀掉一位冥古真神几乎是不可能的,真正能杀死它的刀刃,只能以岁月铸成。”
“......”
殊媱一时分不清这是实话还是故弄玄虚。
“那这些云呢?这些厚厚堆积,几乎笼罩了整株世界神木的云又是怎么回事呢?殊媱继续问。
“这是欺天之云。”慕师靖说。
来到真国之后,许多早已遗忘的往事再度浮现在了心头,这些天,慕师靖常常被这些层出不穷的记忆困扰,难以入眠。
“欺天之云?”殊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世界之木死而未僵,它的尸身时时刻刻散发着一种无形的能量,它以我们不可见的微粒的形式向外远播,一刻不停,这些云可以将这些微小粒子阻截住。”慕师靖说。
殊媱见她讲的这么有板有眼,一时听愣住了,心想小姐为了吓唬我可真能扯,要不是我也知道一些古代秘闻,可就真的要相信了。
“那小姐说,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保护真国之人吗?”殊摇继续问。
“它不伤人。”慕师靖说。
“那欺天之云拦它作甚?”殊媱继续问。
“欺天。”
慕师靖伸出手指,遥指长空,说:“它的使命,就是藏住扶桑的尸身,直到它彻底消亡,否则,它散发出的微粒会散播到星空之外,一旦被星空之外的某些存在捕捉,整个世界都会陷入真正的末日。”“......”
殊媱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小姐为了唬我,竟将整片星空都搬出来了…………域外煞魔的传说虽古来有之,但又有谁真正见过它们呢?
殊媱没有接话。
慕师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刚刚看凌迟之刑时,你到底怎么了?”
殊媱心中咯瞪一下。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同身受。”殊媱说。
“感同身受?”
“嗯…………而且,这个世上,很多人与物不是时时刻刻在承受凌迟么,只是有的痛有的没那么痛而已,比如人脸被时间刻出一道道皱纹,比如山川被流水一点点腐蚀还比如…………”殊媱欲言又止。
“还比如什么?”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