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洛可可只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扑倒在地,后背撞在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耳边传来的是无数次的枪声,伴随在其中的那一声闷哼却显得那么微弱,几不可闻。
当现场安静下来,她抬眼,看到的却是沈默近在咫尺的脸,他紧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的蹙在一起,脸色却有些异常的苍白,他全部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所以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唤着他的名字,“默默。”
可是,沈默对她的呼唤却是毫无反应,而她的手,也似乎触及到了一些粘腻的液体,她惊讶的抬起头去看,手掌上,却是一手的鲜血!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用尽了全力从他身下爬了出来,这才终于看到房间里的情景,达哥扑倒在地上,后背上是无数个血窟窿,而他的手臂也伸的笔直,一把手枪掉在他手指不远处的地方,枪口所指的方向,正是她和沈默在的地方。
而此刻的沈默,也是静静的趴在地上,白色的衬衣后背上可以看到三个很明显的枪眼,还正在不停的向外冒着鲜血,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把他白色的衬衣全都染红了,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堵住了那些枪眼,希望能阻止那些血液的奔流,可是,她只有两只手,堵住了这个就顾不到那个,她急的满头大汗,却无法阻止那些血液继续从他身体里面流出来,沾湿了身下的地板。
“默默,默默,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她哽咽着,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她看不到他的样子,更看不到他们的未来,能看到的,只是那一片血红……
“天!他需要马上送医院!”张瑾一进来就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脸色顿时刷白,不由分说的上前就抱起了沈默,大步的向外面走去,洛可可已经六神无主,也立马追了上去。
所幸张瑾开的是军车,把车速飚到最快,一路上拉着警笛呼啸而过,直往最近的医院而去。
“小姐,”他扔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用这个捂在他的伤口上,可以暂时阻止流血。”
张瑾处事一向严谨利落,一路上一边开车已经一边把情况简要的跟洛爷爷汇报了一遍,然后联系好了医院,让手术室提前做好准备,所以他们的车一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立刻便有医生护士推着病床来接应了,而洛家的一干人等,也全都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
沈默一被从车里移下来就被送往了手术室,而在这一路上,洛可可也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直到手术室门口,她不得不停了下来,终于松开了手,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默默,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活着出手术室,我和宝宝就在外面等你,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们一辈子的,如果你敢违背自己的诺言,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看着手术室的门慢慢关上,她浑身的力气也像是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无力的坐在了门外的凳子上,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才发觉,北京的初春好冷,好冷……
“可可!”洛妈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把她紧紧的搂在了自己怀里,没有任何话语,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让她可以感受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事实上,看到她从车上下来时衣不蔽体的狼狈样子,她的心就已经痛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去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些和沈默的命比起来全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身体的伤再重都有痊愈的一天,可如果沈默发生了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可可是不是还能够撑的下去!
李菲菲也在她的另一侧坐了下来,递给她一个暖手杯,“可可,喝点热水吧,别太担心了,沈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洛可可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菲菲说的对,默默是一个医生,曾经挽救了那么多病人的性命,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只是,她握着杯子的手,却依然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他中了三枪,流了那么多血,真的,会没事吗?
原本洛可可被绑架的事洛家并没有公开,所以沈家二老也不知情,可现在沈默受了伤进了医院,还是生死未卜的状态,自然不可能再瞒着他们了,所以当他们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震惊和担心,“可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默默会进了医院?”
洛可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沈家二老的面前,“爸爸妈妈,对不起,默默是为了救我,他……他为了救我中了枪。”沈默是沈家的独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他的父母?他们,应该比她更难过,更痛苦!
看到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沈家二老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可可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的眼里就跟女儿一样,看到她哭的那么伤心,他们哪里还忍心责备她?更何况,沈默受伤,最痛苦的应该就是可可了,沈妈妈蹲下身来抱住了她,哽咽道,“傻孩子,快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错。”
沈爸爸也红着眼眶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可,你妈妈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保护妻子也是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别哭了,我相信沈默一定会挺过来的。”
手术做了很长时间,他们从傍晚一直等到了华灯初上,手术室的灯却还没有熄灭,知道他们也没人有心情出去吃饭,所以张瑾找人买了饭送了上来,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可洛可可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点,默默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子,她也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孩子!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手术很成功,从沈先生的体内取出了三颗弹头,其中一颗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厘米,由于一颗子弹穿透了大动脉,出血较多,所以我们决定暂时把沈先生放在重症监护病房,等病情稳定了再转移出来。”
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此刻任何消息都比不上沈默性命无虞这个消息来的振奋人心,沈爸爸更是激动的用力抓住了医生的手,一个劲的说着谢谢!
重症监护病房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看守,家属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经过医生许可之后才可以进去探视,可看在洛家声的面子上,医生还是答应让洛可可进去看看沈默。
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趴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沈默,洛可可的眼睛再一次的红了,她想握着他的手,可他的手一只连着仪器,另一只正在吊针,她也不敢随意的碰触,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她不由想起了之前医生跟她说的情况,他说沈默当时进手术室的时候情况很严重,由于伤到了大动脉,手术中一度出现很危险的情况,甚至曾经出现过心脏骤停的现象,可好在他的求生意志很强,所以总算了撑了过来,如若不然,他很可能就没办法走出手术室了。
想到那一幕,她就忍不住鼻酸,她的默默,一定是舍不下她,舍不下他们的孩子,所以,不管是处在什么样恶劣的条件下,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默默,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和宝宝都在等着你呢。”
沈默的病情恢复的很好,在第四天的时候就从重症监护病房转移到了普通单人病房,而这几天,洛可可就一直守在他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庞,可是让人遗憾的是,他却始终都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对此,医生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他的身体状况恢复的很好,几次做脑部扫描也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唯一的理由就是可能是因为子弹伤及大动脉,造成了脑血管短暂的缺氧,所以才会在术后这么多天都一直没有清醒。
相较于其他人的担忧,洛可可却显得很有信心,因为她相信沈默在中枪之后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都能坚持下来,这一关,他也一定能够闯得过来,她有信心,她和宝宝一定可以等到他睁开眼睛。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这一等,竟是足足等了几个月,医生对他的清醒也开始不抱有希望了,拐着弯说他这种情况和特殊,可能会一辈子都沉睡也说不定,就连特地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也建议他们放弃,可在他明明有心跳有呼吸的情况下,谁又能狠得下心真的放弃他?更何况还有一个洛可可那么执着的相信他一定会醒来,如果要她放弃,简直比要她放弃自己的命还要困难。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到了沈默的病房,慢慢的给他洗脸,擦身体,翻身,这是她每天例行的公事,虽然爸爸妈妈早就劝她说这些活不用她干,可以请一个专业的护工专门护理他,可她觉得还是亲力亲为的比较好,她是他的妻子,照顾自己的老公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这些简单的活她干起来也开始觉得有些吃力了。
做完这些,她微微喘息着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执起了他一只手,轻轻的为他活动着关节,一边慢慢的说道,“默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韵怡昨天晚上生了个女孩,所以我待会要过去看看她和宝宝,等我去看了之后再告诉你宝宝长什么样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她是顺产的哦,我觉得她好厉害,她们都说生孩子好痛的呢,在疼痛等级里排名是最高的,我有些害怕,你也知道我一向都怕痛,妈妈说实在害怕的话到时候就选择剖腹产,可听说还是顺产对大人和孩子都好,哎,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真希望你能在我生孩子之前醒过来,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捏完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放在手里揉捏着,“刚刚过来之前我去商场给韵怡的宝宝买了点礼物,发现小孩子的东西都好漂亮哦,你要看到一定也会喜欢的,我真想给我们的宝宝也买点回去屯着,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男还是女呢,你说,要不我们男孩女孩的都买点回去?”
她说完又嘻嘻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傻的?我希望是个男孩,像你,一定很帅,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和韵怡做亲家呢,那多好啊,你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女孩吧?他们都说女孩和爸爸比较亲,那到时候你会不会只要女儿不要我了?”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她说了一句“请进”就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
李菲菲拿着一个礼品袋走进来,看到她就很不赞同的瞪了一眼,“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些活让护士干就行了,又不是请不起,干嘛非得自己做呢?都五个多月了,还挺着大肚子做这做那的,要是沈默知道都该心疼死了。”
洛可可淡淡的笑了笑,“也干不了多久了,现在肚子大了,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累,趁现在还有力气,我还是想自己做,长这么大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也就这些是能为他做的了。”
李菲菲轻叹了一口气,“可可,我知道有些事情你爸爸妈妈都不敢跟你说,可是,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沈默这样……如果他真的一直都不醒怎么办?”
洛可可把沈默的手放进了被窝里,“没什么怎么办的,我会等他,一直都等。”
“你个傻孩子!”她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很清楚她的脾气,她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半途而废的,想了想,她换了一个开心的话题,“你有没有去看过韵怡和宝宝?”
“还没去呢,我想着你一定会来找我一起过去的,就先过来给沈默做做按摩。”
“那正好啊,我们过去吧。”
“好啊,那走吧,”她帮沈默理了理被子,一边问道,“对了,你那天跟我说要对江南表白的,有没有去?”
李菲菲难得的羞涩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啦,他答应我了。”
“真的?”洛可可激动的跳了起来,“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李菲菲被她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我的姑奶奶哎,你可别吓我,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怎么还上蹿下跳的?我的小心肝可禁不起你这样折腾!”
洛可可不是很在意的摆了摆手,“我没事啦,又不是纸糊的,哪有这么脆弱的?你快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呀。”
“这有什么好说的嘛,”李菲菲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男生表白,不过还好,他没有拒绝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他了。”
“那表白成功之后呢?他有没有亲你?有没有去庆祝?”
李菲菲点了点头,“事实上,我跟他表白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直都挺严肃的,只是到后来我看他一直没什么反应,有些急了就逼着问他到底愿不愿意,然后他就亲了我。”
“哇!”洛可可忍不住欢呼起来,“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一向都比较沉闷,永远都是做的比说的多,他主动亲你应该是真的喜欢你了。”
李菲菲还有些担忧,“可可,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我怕他是因为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才答应我的要求,你说他会不会只是随便找个人好遗忘失恋的创伤呢?”
洛可可肯定的摇头,“不可能,江南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不确定自己喜欢你,他绝不会和你开始的,再说他身边并不是没有爱慕者,可只有你成功了不是吗?”
这么一说,李菲菲也终于释然了,她挽住了洛可可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好啦,你看你个韵怡都结婚了,还都有了孩子,我也要加油了,不能落后你们太远啊,现在我们先去看看韵怡和她的宝贝吧!”
“嗯,走吧!”她轻轻的关上了房门,两个人聊着轻松快乐的话题慢慢的走远。
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的背后,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病床上的那个人,好几个月都没有动过的手指,突然轻轻的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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