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之前听到的那一席话,綦烨昭只会觉得她恃宠而骄,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好意。然而此时他却明白,这是侧妃故意任性,反倒显得王妃无辜忍耐。
想到陆清浅之前所言,他心思一动有了主意:“那干脆问问周氏和洛氏,若是她们家中也有盆景能进上,正好开个花会,你们一块儿乐呵乐呵。”
“当真?”陆清浅惊喜的几乎跳起来,眼珠子一转,颇有些大胆的建议道:“那要不王爷干脆再出把子力,从慧妃娘娘那里求两盆花魁来如何?倒是时间可以往后推一阵子——横竖我在家中也并不每年都庆生,干脆就以赏菊之名府中同乐吧。”
綦烨昭也觉得可行,甚至和王妃单纯讨好自己相比,陆侧妃想的更周全些——苏月婉是示弱顺便给陆清浅拉仇恨,可缓缓却有心让他在陛下与母妃跟前小小表明家宅和睦,还制造机会大大方方与两位庶妃的娘家修补关系。
也难怪她自信要当自己的智囊。綦烨昭忍不住想,都说陆侧妃在家中十分受宠,是被卫国公抱在膝上长大的,平日里与同僚议事也不避着她。今日看来,她当真是个聪慧的,见解眼界不凡,手段更是如羚羊挂角般不露痕迹却处处妥帖。当真说起来,无论身家背景还是自身能耐,她都比苏月婉那般一腔真情一往而深更适合当个王府正妃。
最后一个想法冒出来,綦烨昭倒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将它晃出去,随意扯了个话题与她闲聊:“我刚刚进来时,闻到你院子里似乎有花香味,仔细看却没见着什么花开,不知是何缘故?”
陆清浅便笑:“您也发现了啊?我今儿请安回来也奇怪了许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发现是一株木樨花。虽不明原因,闻着倒是挺舒服。我还想着等哪日有太医过来请平安脉时让看一看,若是没问题的话,就这么种着吧。”
“木樨?”綦烨昭想了想,似乎院子里一排花盆里真有那么一两棵,遂挺有兴趣的站起来:“去看看,说不得你运气好,得了什么稀有的品种。”
陆清浅从善如流的跟着往外走,将他领到挨着东边墙根的一片空地,那里的香味几乎浓郁的化为实质,一头撞的人心旷神怡头脑清明。綦烨昭绕着走了两圈,啧啧称奇道:“确实是木樨树没错,可就这零星几点子花,能散出这样浓香的么?”
侧妃娘娘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我早晨回来还没这么浓烈呢,怎么这一会儿又变香了?”
她挺开心的在树下转了一圈,裙角摆开优美的弧度,笑嘻嘻的问綦烨昭:“这果真是稀有的珍品吧?我竟从未听说过呢。”
綦烨昭也不甚明白,却极爱这种味道,干脆叫了林公公立时去找相熟的秦太医过来看看。若是无碍,他就把花树挪到澄辉院去,平时看文书也能头脑清明几分。
陆清浅却是嘟了嘴:“这可是王妃姐姐送我的,便是要给,我也是给了娘娘去,您怎么好巧取豪夺呢?”
綦烨昭故作生气:“这府上什么不是我的?难不成王妃比我还大些?”
“外院是您的,后院可是王妃的。”陆清浅笑的狡黠:“这叫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呆在后院的女子,当然是要把王妃奉在第一位啊。”
“巧言令色的小女子。”綦烨昭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道:“大不了我拿东西与你换,你再寻了合适的去讨好你王妃娘娘总行了吧?”
侧妃娘娘躲开他的大手,将自己藏在树枝后头咯咯直笑:“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妾先谢谢王爷恩赏了。”
她当真规规矩矩行礼谢恩,复又扶着树干笑的不能自已。明媚笑颜看的綦烨昭也心情愉悦,情不自禁的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带,将人半搂着拥进怀里。
只不待瑞王殿下有进一步的动作,满脸飞红的小姑娘突然转过脸,一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有些懊恼的抱怨道:“您怀里好重的脂粉味,是谁擦了恁多妆粉都蹭在您衣服上了啊。”
她说完倒是悟了——除了王妃娘娘,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小姑娘抬起眼皮子忐忑不安的看了看睿王又赶紧垂下,湿漉漉的眸子和满脸紧张后悔让綦烨昭完全生不起气来。且不知是不是被木樨花树的香气一冲,连他自己都觉得衣衫上的脂粉味重的刺鼻,恨不得赶紧进屋将外袍换了去。
睿王殿下自是说走就走,陆清浅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也不知是悔的还是怕的。綦烨昭一直脱的只剩一件里衣才觉得好受了些,转头看见侧妃娘娘捧着干净衣裳满脸忐忑不安的小模样,一时也不知是该笑话她还是该安慰她。
到底是耐心解释了两句:“本王可没怪你,只是急着换衣服罢了。你那丫鬟呢?不是传膳去了么,怎么还不见回来?总不会本王到你院子里一趟,竟是连午膳也不给吃吧?万一饿坏了我,我可得找你王妃姐姐告状去,让她治你的罪才是。”
陆清浅这才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金橘也正好过来请示道:“午膳已经备好了,两位主子可得空么?”
“走吧,用膳去,本王今日是真饿了。”綦烨昭牵了她的手往前厅去,脑子里却莫名想到——似乎这几年就没见过王妃素面朝天,便是周庶妃与洛庶妃侍寝时都是卸了妆的,唯有苏月婉,从来不让他看到她最真实的样子。
转头看一看陆侧妃,年轻小娘子根本无需妆容,已是最靓丽青春的模样,有让人心悸和冲动的魅力。綦烨昭在王爷里算是对感情专一的,可到底也是个臭男人,会贪恋美色追求刺激。相比苏月婉的寡淡,他确实更喜欢与陆清浅做那些不可言说的事儿——光是想想她那股子劲儿,并事后猫儿一般趴在锦被上求饶的样子,就让他都蠢蠢欲动,莫名升起征服欲与成就感来。
陆清浅被他盯的不自在,脸蛋耳尖脖子一块儿染上绯红,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似的。綦烨昭越发忍耐不住,却是被这大胆的小娘子强摁着拖到了饭桌前,听她小声劝道:“您不是叫唤饿了么,赶紧吃两口先,别一会儿胃疼。”
她泄愤般往王爷碗里连夹了好几块蜜汁山药,又盛了小半碗甘葛雪耳汤,一并堆在綦烨昭面前,大有他今日要是不吃光,就与他没完的架势。
綦烨昭被她逗的差点儿没笑出声,闷着头连吃了两大口菜,才听得小丫头轻轻“哼”了一声,开始安安静静用膳。一顿饭虽是没怎么交流,却并不显得沉闷,仿佛有温馨曼妙的氛围,一直围绕在两人周身。
等他们漱过口,秦太医紧赶慢赶的也赶到了。给睿王和侧妃娘娘行过礼,半老头儿抚着花白胡须围着那株木樨花树开始转圈圈,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当真难得,传说竟然是真的!”
綦烨昭耳朵尖,忍不住打断他的忘乎所以,问道:“这木樨花树难不成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秦太医躬身答道:“却是有这么个说法。相传一万株木樨花中会生出一株神来木,可辨识正邪,分晓善恶。若遇美好安宁则愈发浓香,见丑陋狠毒则显恶臭。只这花木全靠天生天养,唯有极好运之人才能使它见之于世,下官也不过在药草野趣文史中读到过,一直当做玩笑,却没想竟然能见到真的!”
他说的十分激动,綦烨昭却忍不住问:“你真确定这是那什么神来木?”
秦太医点了点头,道了声“恕罪”,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木樨花树前凑。不过一瞬,空中便飘散起让人难耐的臭味,他赶紧塞住瓶子放回箱子里,小声解释道:“下官刚刚用的是红鹤冠,乃是剧丨毒之物。这神来木见之不喜,便会立刻变换了味道提醒。”
这倒真是够神来的——至少能防了人暗中下丨毒。綦烨昭脑子里转一圈,已经想到它的七八种用法。正琢磨着要不要送进宫里讨父皇的欢心,却听秦太医有些迟疑的补充:“这神来木是气运之物,王爷最好不要轻易挪动它。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谁也不知道换一个地方,它还有没有这般效果。”
綦烨昭一时愣住,却听陆清浅点头应道:“既是气运之物,知道的人便越少越好。太医今日只是来给我诊脉,顺便说了个似真似假的故事与我听。神来木乃是野史传闻,若当了真,反倒是可笑了。”
她说的淡然,綦烨昭也回过神来,若是这神来木能进献皇宫也就罢了,万一它进了宫却不显灵,或是干脆成了恶臭之物,岂不是说他睿王的气运竟是比陛下还好些——那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京中之人有的是手段将风言风语散布成滔天巨浪,这种“祥瑞”之物不好沾染,说不得会招来什么祸患。幸而秦太医是自己人,陆清浅也反应及时。綦烨昭背后又生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勉强镇定的将人打发走,面色阴沉不定的盯着这树,考虑要如何处置才好。
贵妃娘娘在线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