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虽然没有吃亏,却也惊吓不小,天天做恶梦,每次都会闹得整个庄子“鸡犬不宁”。
说来也怪,这时,也只有李宝能哄得住她,连柏洵也得靠边站。
于是众人看向李宝的眼神都充满暧昧,李宝很恼火,很不满,很内伤。
这几日来为了寻找公主,并州衙门自是人仰马翻,连大牢的衙役都调出许多,数日不曾合眼,这日,一胖一瘦两衙役在牢内抱怨,说工作强度太大,领导连加班工资也不给,实在抠门,胖衙役道,
“快了快了,明日就要堂审,等那铡刀一落,咱们总算可以休假了。”
瘦衙役道,
“可我听说,主犯是那位曾老爷。”
“曾老爷?呵呵。”胖衙役列嘴一笑,“宋大人不敢动他,你没见着张大人在吗?他可力保此人,听闻曾老爷不是大梁人,张大人正等着带他回琉球呢。”
瘦衙役听言,啧啧道,
“可惜,可惜,那位管家岂不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胖衙役噗嗤一笑,
“这样的事,咱们见得还少吗?走上这条道,若遇上好的领导还会怜惜属下性命,若是….自是替罪羊而己,谁还记得谁?”
“听闻那管家跟随曾老爷可不是一两年,曾老爷就没有一点怜惜之心?”
胖衙役又道,“这性命关口,还是自家性命重要……还有,秦大人也来了,他己查到朱府被烧时用的火油是从军中所购。”
“啊,这可以大罪。”
两衙役一边喝着酒,一边胡侃,而关在大牢里的管家自是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微微惊讶后,又是冷笑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片刻,又有一衙役端着两壶酒及美食走了进来,
“来,哥仨一起喝。”
“呀,狱头怎么来了?”胖衙役急急让坐,
狱头把酒食放在桌上,“他奶奶的,公主终于找到了,大人犒劳大家辛苦,赏下食物。”
“哦,杂找到的?”
狱头喝了一口酒,咬了一口鸡腿,口齿不清的说道,
“谁知道,听说在一客栈里,金吾卫进去时,公主还在呼呼大睡。”
“哈哈……”几人笑了起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时胖衙役又问道,
“明日真要杀曾府管家?”
狱头道,“这是自然,这几日宋大人都忙着找公主,谁有闲心去找什么证据,这案敷衍着也就行了,朱直一家灭门也会算在管家头上,呵呵,这不一举两得吗?”
两人听言,打了个寒颤,
“那管家还不斩成几段?”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随后开始吃喝,划拳,然而未过许久,只见瘦衙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晕沉,连喊几声,好酒,好酒,就倒在了桌上,而另一位胖衙役,正想取笑他,却未料自己也晃晃的倒下。
狱头呼喊两声,见二人毫无反应,脸上出现一丝阴笑,从胖衙役身上取下一串钥匙,朝着关押管家的牢房走去……
次日,是个艳阳好天气,衙门外同样人山人海,公堂上坐着众位大人,徐安年坐于正中,看了看时辰,朝慕北点了点头,慕北上前两步,高声唱喊,
“升堂—”
接着,众衙役“威武——”
现场顿时变得肃静。
徐安年看了看众人,张大人表情轻松,悠然的喝着茶,沈士桢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海大人一眼不眨的瞧着她,眼神充满期待,写着“加油”二字,徐安年嘴角抽了抽。
秦榛也在,两人视线相对,各自点了点头。
徐安年定了定神,拍响惊堂木,
“带疑犯。”
两衙役领命而去,这边堂上由李宝陈述案情。
片刻,只听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众人目光寻声望去,原以为会看到疑犯的身影,谁知,两衙役去而又返,紧慌失措,
“大人,不好了,疑犯越狱,不知所踪。”
顿时,堂上堂下一片嘈杂,徐安年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你说什么?”
“疑犯越狱,不知所踪。”
“这……”
“怎么会这样?”
张大人与沈士桢倍感惊讶,柏洵突然从侧屋挑帘而出,不可置信的瞧着徐安年,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内情,然而,她的脸上除了一片诧异惊慌外,并无多余表情。
柏洵脸色不由得一暗,想起昨夜徐安年的话,
“明日堂上,我也没有把握,但会尽力而为。”
难道疑犯真的被劫。
徐安年也向他看来,摇了摇头,示意此事,我全全不知。
柏洵心下一惊。
这时,张大人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宋大人,此事,你最好有个交待,如今五日期限己到,本官要立即带曾贾去琉球。”
徐安年一急,走下公堂,来到张大人面前一礼,
“还请大人宽限几日。”
“哼,”张大人冷笑,“出使琉球,是皇上所旨,这日期岂是你我能改变,如今犯人己逃,宋大人还是尽快追寻犯人行踪,午时本官就前往琉球,误了时期,你我人头不保。”
说完拂袖而去。
一场公审还未开始就己结束,接下来,徐安年令各路人马搜寻疑犯下落,众武将各自散去。
秦榛离开时,朝她看了一眼,眼中有着浓浓关心。
午时己到,还未有下落,徐安年一脸凝重的仍坐在公堂之上,似在沉思,面对曾贾即将离开,似乎己显得无能为力了。
柏洵与沈士桢也一同候着消息,几人各不言语。
这时,有小厮来报,张大人的船也准备妥当,即将出航。
沈士桢帅先起身,朝着二人一揖,也不说话,出了大门。
柏洵看了看徐安年,来到她的面前,
“即使此番不能定罪,但本殿下答应你,一定将曾贾及管家绳之以法。”
徐安年抬起头来,瞧着他,双眼眨了眨。
柏洵面有讶色,随即低呼一声,
“宋怀安!”
一船舱里,灰暗一片,管家从睡梦中惊醒,猛的坐直了身子,正在这时,舱门打开,走进一个青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些吃食。
管家眯起双眼,打量一番此人,正是救他的那位狱头,于是急急起身,拱手道,
“承蒙壮士相救,请受一拜。”
“不敢,不敢。”狱头扶起管家,“这一切都是曾老爷的吩附,在下也是受人之托。”
“曾老爷?”管家大吃一惊,心里说不出的震撼,“这…。。这……”
狱头说道,
“你不用担心,曾老爷不会抛下你,如今船即将出航,直达琉球,这是官船,是使臣张千的船,自是安全,曾老爷也在船上,你先吃吃东西,我出去了通知曾老爷,但是,记得千万不能乱跑,以免给曾老爷带来麻烦,只要船出了大梁境界就安全了。”
管家连连作揖,“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狱头退出后,管家拿起食盘里的食物,却不敢下口,仍不能相信,自己就这么逃了出来,仿佛做梦一般,总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感到船在动,耳边有海浪声,知道是开船了,心里才略略平静了许多。
难道真的是逃过一劫?
吃了食,休息了片刻,耳边又传来几个声音,
“听闻今日宋大人审案,疑犯逃了,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当时,我也在公堂之外,整个衙门一片混乱。”
“啧啧,宋大人可要丢了乌沙帽。”
“宋大人不是断案如神吗?还能让疑犯从眼皮子底下逃去。”
“谁知道呢?这可是数百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别看当官的吃香喝辣,保不谁这项上人头,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唉,还是咱们自在,有这一趟美差,听说,那琉球女人与大梁相比,别有一番滋味。”
“是吗,是吗,说说看……”
几声淫笑响起,管家尖起耳朵偷听了一会儿,心又平静了几分,侯了一盏茶的功夫,舱门再次打开,管家又猛的坐直身子,双眼一眯,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惊大喜。
他急急跪倒在此人身下,痛哭不己,
“老爷,老爷……”
曾老爷叹了口气,转身在一木凳上坐下,
“起来吧,今日咱们算是逃走一劫了。”
管家仍不起身,朝着曾贾一阵磕头,
“老爷的大恩大德,老奴,老奴铭记于心,老爷为何要为老奴冒这个险呀?”
曾贾听言,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若不是你那爱子苦苦哀求,逼着我……”曾贾话没有说完,像是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顿了顿才道,“我也想了想,你为我做过不少事,于公于私也不能丢下你。”
说完曾贾朝他瞟了一眼,此刻管家一个哆嗦,心里咯噔一跳,
“犬子是不是对老爷不敬?”
曾贾挥了挥手,
“此事,回琉球再说,”
“老爷,到了琉球,老奴亲自押犬子给老爷赔罪,是杀是剐,但凭老爷一句话。”
此时,管家是彻底相信自己真的逃了出来,心里激动不己,却听曾老爷长叹一口气,管家不由得问道,
“老爷,你救下老奴,衙门那边……”
“离开大梁,性命算是保住,琉球这边只需打点周到,也不是问题,只是数年来的经营……可惜了,不过,过了这阵,等事态安稳下来,军中那条线还是可以联系。”
管家听言,一阵心痛,他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自家老爷,自责道,
“都怨老奴,处理不当,军中那边,唉,留了把柄。”
“留了把柄?”曾贾反问道,
“老爷不知?”管家道,“火油的事,官府己经查到是我们所为,幸尔老奴还是留了一手,那几个参与的官员只识老奴,不知老爷。”
“有这事?”曾贾脸色有变,悔不当初的口气说道,“老夫一直困在府内……幸尔有狱头做为内应,但却不知军中消息,早知如此,就不该引来朝廷的人。”
管家听到老爷提起狱头,本想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何时衙门的狱头成了老爷的人?连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看到老爷神色暗淡的表情,又想安慰几句,于是说道,
“老爷,那朱府一家杀之无误,若是让朱直把账本递给朝廷,说出老爷走私的实情,那还真是断了绝路,如今,咱们虽然有失,不过保有一命,总算有机会重头再来。”
“怨就怨那宋怀安,居然不相信朱府一案是倭寇所为,不能利用大梁朝廷剿灭倭寇,不过张千出使岛国与琉球,也说明大梁愿与两国同盟,如此德川皇帝地位便保也。”
曾贾听言眨了眨眼,嗖的站了起来,突然问道,
“你说的,可是实情?”
管家不明所以,愣了愣,
“自是实情,朱直一家难道不该杀吗?老奴可是听从老爷的命令。”
然而,他的话刚一落下,突然整个船舱响起一阵“呵呵”的笑声,管家心下暗暗吃惊,原本灰暗的船舱出现一丝光亮,并且光亮越来越大,只听“哗”的一声,这四周的“墙壁”突然倒下,
发生了什么?管家目瞪口呆。
只见四周一片空旷,他还在船上,不过不是所谓的官船,而是一首普通的民船,普通得甚至没有船舱,而刚才所谓的船舱竟是几块木板而搭成,如今,早己四分五裂。
此刻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众多人,宋怀安,柏洵,图大人,张大人,沈士桢,秦榛,海大人……他所认识的,不认识的,麻麻的一片,脸色各异,甚至他还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还有一个曾老爷,这位曾老爷横眉怒视,却又脸色一片苍白。
管家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的转过头来,看着先前的那位“曾老爷”,正慢悠悠的扯下胡须,发套,脸上的人皮面具……他居然是假的,他明明就是一位青年男子。
管家彻底懵了,瘫倒在地。
“曾曾假假,假假曾曾,曾府管家,当着众人之面,你可是招了个彻底。”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一场戏。
安排如下:
早在几日前,当徐安年从牢房里出来,戏就开始上演了。
首先,徐安年派东西南化成普通士卫进入曾府,明为监视曾老爷,实为暗暗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反复捉摸,然后几人依次模防,最后宁西最像,再带上慕北制的假面具,就如真人一般,因而,他获得男主一角。
加之,公主那一场闹事,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寻找公主一事上,造成大家繁忙的假像,以至于让管家放心,能如此轻松的“逃”了出来。
狡猾的管家怎能就此上当,于是徐安年又安排了两个护卫的那一番关于琉球女子与大梁女子孰美的讨论。
最后,男主的表现得到管家最终的肯定,原为,曾老爷原本不想救管家,这比较附合曾老爷的个性,得有逼不得己的原因,就是管家儿子的“要挟”,这一点,徐安年询问了其他并州商人,得知管家有一子常年在琉球行商,及家人也在琉球定居,并且这位儿子,是位孝子,所以儿子为老爹做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管家终于露出马脚,在与“曾老爷”的一番对话中,无意间说出了一切。
这场戏中,除了男主,其中男配狱头的扮演者李东,下迷药救管家,在此剧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
还有几位群众演员,两个衙役酒后对话,透露火油的消息,关于这一点,两衙役十分敬业,排练数次,还有船上只闻其声,不见其貌的护卫,也起了推动作用,徐安年觉得他们表现可圏可点,决定多加些工资,特别是那两个护卫,连露面的机会也没有,对表演事业却如此热爱。
接着就是道具,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仅在这艘破旧的民船上,简易装扮一番,搭了一个船舱。
最后,就是女主角,徐安年觉得自己不配当女主,这部戏属于男人戏,她充其量只算一个打酱油的路人甲,导演,制片人,或许比较合适。
余下的人就是观众了。
当徐安年介绍完这一切,李宝不干了,跳了出来,说自己虽然没有参与演出,起码也参加了编辑,好吧,徐安年同意了。
然而众人听了戏的前前后后,诸多花絮,虽然没有报以热烈的掌声,却无不露出敬佩之意,特别是那秦榛与沈士桢简直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徐安年,甚于柏洵,因徐安年把导演的位置未留给他,此时脸色黑暗,四大护卫也是恨得咬呀切齿,都在想着,尼玛,这影帝应该属于我。
张大人,海大人,惊讶不己,原来也可以这样审案。
一片惊讶之后,徐安年轻了轻嗓子,有些口干舌燥,
“来人,把两位疑犯押入公堂,继续受审。”
曾贾几乎是被拖走的,虽然他是琉球国人,但杀害大梁三品官员,等待他的将是大梁的律法。
徐安年走向张千,“看样子,张大人要独自一人去岛国与琉球了。”张大人面色尴尬。
徐安年说完又看了看图大人,
“图大人,还望在岛国国主,及琉球国主面前将曾贾的罪行如实禀报,曾贾虽为德川家族的人,痛恨倭寇,也为剿灭倭寇出了不少力,在这一点上,大梁不会否认,但是他杀大梁官员,抢大梁商船,从大梁走私货物到高丽,这一切一切,大梁岂能置之不理?至于高丽国,本官自会禀奏皇上,由皇上决策。”
岛国在经过数年的内战中,德川家族胜出,但是国内有几股反对势力,也十分强大,那些倭寇就是这几股势力所为,因而曾贾曾让那些凶手假扮倭寇,以为可以引罪东流,掩盖自己的罪行,谁知徐安年并未上当,当然,大梁也痛恨倭寇,但更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恰遇王伯等劫了客船,让徐安年众人找到突破口,从而曾贾落网。
在面对徐安年的这番言语,图大人笑得有些僵硬,他也是德川一族人,自是想保曾贾,可如今在场众人均听清了管家的言语,他只能有心而无力了,况且,岛国本有求于大梁,于是只好做个顺水人情,
“曾贾虽为德川族人,但罪大恶及,本使定会禀报鄙国国君,一切由大梁处置,本使也会随张大人前往琉球,说明情况。”
“如此,甚好。”
徐安年抬头,看了看柏洵,一幅得意的表情,柏洵按下心中的“怒火”,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